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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银契交割完毕,李纯一送卖家出门,转来之后两人又去另一间房,金银胡同的这位卖家早已等候多时,茶水已添了三道,茅房也跑了三道。终于见经纪和买家来了,这位先前还一脸的不耐烦,此刻也消失不见。
李纯解释了一番后,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文契让二人过目,舒岱宗仔细看了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位卖家看了之后却呵呵笑了两声。
“舒先生,我这房子本是白银三千两,要不是最近我急着回老家,能卖这么便宜吗?您还不准找贴,这在我们那里的乡规可是一卖三找。我也知道我们老家不比京城,先姑且不论什么三找,就说您把这价压那么低?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趁火打劫?”
舒岱宗一听这人语气不对,眉头微皱,转向李纯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都谈好了吗?”
李纯一一听要坏事,不禁暗骂这卖家,明明都说好了又临时变卦,看来是故意等到今日来这么一出。
“我说张爷,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你既然都答应了人家,不能买家一到跟前就变卦不是?”
舒岱宗闻言一下明白过来,心下有些不爽,感情这位是见风使舵,今天故意来这么一下。但转念一想,又不好太为难李纯一,便说道:“这位张先生,你既然觉得价格不合适,不答应不就完了,何必等到今日大家都白跑一趟?你即不愿这个价格,也不愿意签叹契,那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买卖不在仁义在啊,你又何必如此?”
这卖家听了眼珠一转,连忙又道:“舒先生,你可是误会什么了?我并非不想卖,只是你这价钱……能否再添些?”
李纯一也无奈,看着舒岱宗,那意思明显,而舒岱宗心下很不爽,照往日他的脾气,早就甩手离去了。但想着姑娘的交代,又不好一走了之,终是忍了忍,道:“一口价二千四百两,加休心找贴叹契,这就是最后的让步,否则就算了。”
这位张爷看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恐是认真的,好不容易宅子要脱手了,又不想放走这个买家,只得内心怏怏的答应下来,想到以后再找机会扳回来就是。遂不再纠缠,很快签好了文契,并交割了银两。
舒岱宗最终还是拿到了两份房契,虽然金银胡同这家有一些小波折,但总算是圆满完成了姑娘交代的任务。只是还需提醒姑娘就怕以后金银胡同这家再来找贴,是以他在给邬阑的信里则详详细细的交代了一遍。
这厢舒岱宗很快就完成一切过户手续,而在朝廷那边则没有这么顺利。
六科如今都还没将审核过的诏令发至通政司,户部尚书古大人虽然接到了任务,但有些难办,皇上要求选出四家出来合作,选哪四家?选了又从何而谈?一切章程都没有,也没有先例可参考,还真是挠头。
皇上那里似乎也遇着了问题,这问题跟近期京城物价有关,市面上不止米价菜价在跌,几乎所有商品的价格都在往下跌。五城兵马司早就全员出动查找原因,包括巡城御史、顺天府、厂卫以及巡捕营,日搜夜巡,范围甚至已到达巡捕营的巡逻范围最远处。
五城之内的居民被分成了许多‘铺’,每铺一百户,由兵马司于各字铺内佥点总甲、火夫,承担火甲之职来负责协助查找。这与‘厢坊里’不同,它所管辖的是字铺里的所有常驻人口,比户籍管理的黄册更为详细,几乎没有遗漏,包括流移人口在内。所以兵马司也籍此把京城地界几乎翻了个遍,只是如此这般的细致缜密,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厂卫同样如此。
排除了人为的阴谋使坏,那就只剩最近朝堂内外都在议论的成立商业司之事,源自古大人所上的题本。而商人都是闻风而动,短时间内各地商帮巨贾齐聚京城,又携带巨额银票而来,所以最近京城内的银庄票号才会汇兑频繁。
只是为什么就会引起物价的大幅波动?齐泰弄不明白。
乾清宫,上书房,
永明帝看着兵部尚书齐泰,等着他开口……这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都归兵部管理,这两日齐泰也丝毫不轻松,两眼挂着黑眼圈,内心也十分焦灼。
“回~回皇上,京城内外……没有任何异象。”齐泰咽了咽口水,暗道这京城的地皮都翻遍了,喇唬倒是抓了不少,可喇唬就是喇唬,也不是细作阿。
阴谋论不成立,那总有个原因吧?皇上轻抚着额头,显得颇无语,然后又看了看一众阁臣,问道:“诸位都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
其实在这个时代的明帝国,每年由海外流入的白银可谓天文数字,而朝廷又无法控制白银的流入,大量热钱的涌入,自然会导致市场上过多的货币去追逐有限商品,结局必然是物价高涨,这已是常态。
而如今京城物价短时间不涨反跌,其实只算偶发因素导致的偶发事件,从长期来看,并不会对物价上涨造成什么逆转,过了这段时间,市场自然会自我调节,物价也会随之回归原本的状态。
但话说回来,这个时代里,恐怕除了邬阑,没有谁能解释的出其真正的原因。
“朕反复思之,不能深悉其故……诸位卿家,你们认为是何故?”
户部尚书古德海想了想,道:“回皇上,臣觉得这事恐怕和臣所上提本有关。”
“古卿家,此话怎讲?”
古德海又道:“提本所涉驿递改革,臣建议商贾参与其中,此事又经过朝议,及六部九卿集议,已不是什么秘密,想是他们为了抢占先机和筹集银两,所以就出现跨地域大规模调集银两,以致最近京城内的典当、银庄及票号才会出现白银的大量汇入汇出。”
“嗤~,”齐泰不屑,又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就急着筹集银两,这得有多迫切啊?”
刘一焜闻言却露出思索神情,问道:“古大人,您的意思可是说,物价变动跟大规模调动银钱有关?”
古德海回道:“刘大人问着了,这恐怕真有关系。”
旋即,朝皇上拱手又道:“皇上,臣以为要想平息物价下跌,那就先暂停京城所有银庄、票号的白银汇兑。”
“皇上,此法不妥,恐引起更大的混乱,如发生挤兑,造成银两短缺,岂不更加剧物价波动?”兵部尚书齐泰反对道。
皇上思索半晌,又问:“古卿家觉得是白银的汇兑造成的物价扰动?但这是什么道理,你可知道?”
古德海道:“臣汗颜,只是觉得最近的物价扰动可能是银钱汇兑造成,但要说为什么会造成扰动,这……臣也不甚清楚。”
“皇上,”叶阁老出列,禀道:“老臣以为,不入先暂停银庄票号大额的汇兑,至于小额的汇兑则不受影响,这样一来,即可遏制大量银钱的流动,又不至于影响百姓正常使用小钱。”
“唔……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古大人点头赞同。
皇上听了诸位阁臣的意见,虽然还是没有解答疑问,但心头有了决定,遂向身边的李东扬道:“东扬,传旨:暂停顺天府辖内大小银庄、票号的大额白银汇兑,暂停十日。再着五城兵马司每三日改为每日巡查市场,时其物价,逐一记录以备查看。齐爱卿,你也清楚了吧?”
李东扬颔首应道:“臣遵旨,这就去办。”
“臣遵旨,定当仔细巡查,逐一记录,”齐泰也同样答道。
报馆第二天才收到消息,得到消息的舒岱宗竟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真和姑娘说的事有关?只是他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为何?
京城尚在酝酿着一系列政策变动,而此时的南方,由春山小馆改造而成的海底捞即将迎来开业,以及,谢家老夫人的寿辰也进入倒数时辰。
邬阑先收到了刘瑾寄来的信,六日前发出的,走的刘家自己的民信局,从京城出发需走二千三百多里,算算速度,日行四五百里,如果是马拉车,这样的速度在现有道路状况下,也许算快的了,只是在邬阑看来,还是太慢。
在信中,刘瑾除了问候,又大致交代了京城报社的进展以及京城目前的局势,然后再说起了自己对商业司及驿递改革的看法,最后自然也问到了邬阑对此的看法,当然也提了他的疑惑和顾虑的地方。
对于成立商业司,也就是成立合资公司,邬阑自然有一些想法,当初在对江、曹二人表述时,并不是毫无保留。原因在于当下,国家的对商政策、税收手段、政策执行力度、道路状况、载重以及马车转向技术等等因素来看,要对驿传系统进行大规模改造,再用于商业运输,谈何容易?
这相当于进行一次交通运输的革命,有可能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的革命。工业革命以前的交通运输革命,就是马车革命,以英国为例,都驿王朝晚期就已经形成了以伦敦为中心的交通网络雏形,但真正发展是在十七世纪中期以后,也是市场经济发展的趋势造就,势所必然。除了市场因素,三圃制的推广与马的普及也是重要的原因。
反过来再看明王朝,国初有短期的海运,自运河疏通之后,内河运输便成了交通南北的主要方式,尤其是白粮的运输,全倚赖漕运。所以运河上‘舳舻挤塞’成了经常发生的现象,而官府为了避免这一状况,即规定‘从扬子江来的私商,不被允许进入运河’等等。通过这些法规来防止大量船只阻碍航运,尽管如此,运河之中的船只还是拥挤不堪。
而陆路方面是‘服马驾车,以运重载’,道路状况和畜车的速度、载重则是掣肘。华北平原多跑四轮大车,可载重五十石,以牛、马、骡牵引,用八至十匹不等,只是这种大车遇河亦止,遇山亦止,遇曲径小道亦止,徐州、兖州、汴梁之交或达三百里。此时道路多泥地,类似徐、兖、汴这一区域属硬质土地,车轮不会深陷泥里,跑大车无翻车或陷入泥地导致倾覆的危险,除此之外,其他诸如西南地区,则想都别想。
更别说速度了,独轮推车靠人力推行,可容二石,遇坎即止,最远者止达百里,太平牛车载重大,日行止三十里,最常见的是二轮的骡、马车,客货两便,平均速度为重车日行五十里,轻车则七十里。
牲畜之中,唯有马最快,18世纪的英国,在道路状况良好的情况下,四轮马车的速度可达每小时16公里,比如从伦敦到爱丁堡650公里,在18世纪已缩短到44小时到达,这在工业革命之前,是非常惊人的速度。在载重方面亦是优秀,拿破仑时代的军用马车载重已达一吨半,而此时的英国,早已开始使用可载12人左右的二层马车用于城市公共交通运输。
以两京之间来计算,载重马车能三日到达,简直就可算作大明版的交通运输革命。
“哎……”
邬阑拿着信,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事到如今,驿递改革所涉及的更深层次问题已经渐渐显露出来,而且这还只是讨论阶段,到最后能否真的实现,连邬阑自己都要打个问号。
刘瑾的疑问她自然能解答,思考许久之后,邬阑还是决定回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信中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马车革命的知识点全总结归纳出来。这也不算什么穿越人士的金手指,邬阑知道完全是因为前世十分喜欢看《唐顿庄园》及电影版的《傲慢与偏见》,后来旅游至英国,还特意去了一些古堡参观,这才对欧洲的马车历史了解得比较透彻。
这封信删删减减,改了又改,花了很长时间才写完,写完之后还没等寄出,又收到了舒岱宗寄来的信。
结果邬阑又花了半天时间去研究他的信,以及四种房契!
看完之后,邬阑当时就震惊了,古代买个房子竟然如此复杂!?
不过对于舒岱宗所买的这两处宅子,还是相当满意。金银胡同不就在王府井周围?那台基厂地段在现代都是国家机关所在地,买还买不着呢。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