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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阑跟艾有为两人一路笑一路跑,跑回了后院住所,邬阑前脚到门口,艾有为后脚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两手一叉腰,还在喘大气,就急忙道:“姑~姑娘,那……嬷嬷不会气坏了吧?婢子刚才跑的时候还偷偷瞄了一眼,嬷嬷……气的跳脚!”
“哈哈~!不用理会,她也该动动了,成天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干嘛呀?数银子也不用一个时辰数一次吧?”
“噗~,”艾有为也知道嬷嬷每天最爱做的就是清点银子,汇票,而且不点上三两遍就不放心。
“姑娘喂~,嬷嬷待会儿又来怎么办呐?”
邬阑揪了揪她的丫髻,笑道:“那你等嬷嬷过来了告诉她我去茶室,然后你自去睡好了,别管那么多。”
艾有为奇道:“姑娘这么晚了还去茶室?”
“我答应了别人的事要赶着完成,明儿就得给人家,所以只有加个夜班了。”
“这样啊,那婢子就等嬷嬷过来再去歇息,但是姑娘……您确定不要婢子跟你一起?”
邬阑又拍着她的脑瓜子,道:“一个人就行了,干嘛非要你跟着一起耗?明儿还那么多事呢。”
“噢~那好吧……”艾有为只得应下来。
是夜,听海茶室的蜡烛燃到很晚才熄……
而在京城宣武门外的贾哥胡同,那栋小二进的报馆后罩房,舒岱宗的居所里,从戌时直到子时,屋内的油灯同样不曾熄灭。
灯下,是舒岱宗在奋笔疾书,而舒小弟早就去梦周公了。写到最后,他竟顿住,手中还握着毛笔,却久久不能下笔,仿佛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开的难题。
今日过午,刘瑾出现在报馆,当舒岱宗一看到他,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来意。而刘瑾来报馆之前,刚刚从福建总会出来,同会长密谈之后,他的内心却是忧虑多于喜悦。
长距离贩运对于行商至关重要,对驿传不是没人打过主意,无奈明初即规定‘非军国重事不许给驿’,故商人再有心思也无法违背祖宗原则。而驿递本身的运转机制僵化,又不像漕运有中央补贴,它全靠地方筹措钱财人力来做后勤保障,这必然阻碍其更新换代,甚至导致规模不断缩小。
王夫之就认为驿递之弊出于数量的减少,‘驿递者,国之脉络,不容壅滞者也。故在国初,水马驿栉比蔓绵,恒处于有余……嘉靖间,言利之小人始兴,万历继之,崇祯又继之,日为裁减。’
历史上几次大的驿递改革,皆治标不治本,仅仅出台新的法律法规来加强和限制驿递的使用,而面对越来越来越多的弊端,当时的朝廷却反其道而行之,进行裁撤,这就更加剧了驿递的供给能力和实际需求间的矛盾。
万历年张居正进行的驿递改革如今已去百多年,事实上却并没有多大起色,矛盾依然存在,甚至愈演愈烈。当今圣上不是不想进行改革,但囿于种种原因,又或者各方势力的博弈,驿递改革就如蒙了一层纸,谁也不先去捅破它。
恰恰邬阑是个‘无知无畏’者,在不经意间,不仅捅破了这层纸,还一把撕个稀烂。尤其在议政与行政权力的平衡刚刚被打破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更显得特殊又耐人寻味。
“大朝议只是过场,真正的决策权在于皇上和内阁,但我等需再争取一个廷议机会,也好让朝廷多听听底下的声音……”
刘瑾又想起会长的这番话,心里多少有些希望,只是希望之后随之而来的又是没来由的焦灼之感。
“想法固然好,但真正付诸实施,恐怕尚早,这中间牵扯太多势力,还有财政税收问题,光扯皮都有可能一年半载。”
这还只是朝堂上的牵扯,民间同样牵扯了太多利益纠葛,商帮之间的竞争就从没有停止过,从两淮盐区的徽、晋两大商帮的激烈竞争就可见一斑。而如今谁能同朝廷合作掌握驿路,谁就能在竞争中占据地利优势。只是天下商帮何其多,到底谁能成为朝廷的合作者?是徽、宁商人?山、陕商人?还是粤、闽商人?亦或西江、洞庭商人?
“哎……”刘瑾轻叹一声,转而又想到会长所提的将天下驿站划地域而治,这固然可以避免商帮之间的激烈竞争,但问题也显而易见,假如真采用划地域而治的方法,未来行商之路恐怕更是艰难。但如果不采用划地域而治,又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舒掌事,如今的问题就摆在面前,我等还需争取廷议机会,但廷议之前,还需将方案进一步完善,就不知你家姑娘有没更好的主意?”刘瑾问道。
舒岱宗听完,眉头深锁,良久不曾开口,末了才缓缓答道:“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假如是姑娘来考虑这事,一定不会同意划地域而治的法子。”
“那么你觉得你家姑娘会怎么办?”刘瑾又问道。
舒岱宗又思索良久,才道:“姑娘曾经说过,将来要成立一个什么集团公司?她就当个懂事……之长?然后选个什么欧?来管理这个什么集团公司?”
刘瑾一脸茫然,问道:“什么急……公私?什么……懂什么事?这都是什么?”
舒岱宗满脸尴尬,回道:“具体在下也不明白,只有去信问姑娘。”
刘瑾无语,道:“那就麻烦舒掌事,再去封信给你家姑娘。”
舒岱宗点头答应。
第二天,
江家如约登门,然后邬阑便将一个厚厚的的大信封交与来人,这人见东西拿到,也没耽搁便告辞离去,邬阑也没有挽留,而在京城的舒岱宗同样也寄出了信。
江家书楼,玉泓馆,
江大用一拿到邬阑的信,就仔细研究起来,花了两个时辰,才将这三千字左右的可行性研究报告读完。信里将如何运作公司,如何运营写的很详细,江大用看完,又写了一封长信,连同这份报告一同封进新的信封,又用封蜡封好并且印上他的徽章,然后交到老朝奉手里,吩咐道:“连夜发出,三日后务必送达京城宣武门外大街的崇义馆。”
“是,老爷,属下这就去办。”老朝奉得了吩咐便去安排送信事宜,安排妥当之后,又回到玉泓馆。他见老爷还坐在那里,似乎心事重重,于是想了想,道:“老爷,送信之事已安排妥当,接下来……”
江大用沉默很久才说:“拿着我的私章,去钱庄全部开成庄票,都带去京城。”
老朝奉暗吃一惊,道:“全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去办吧,早做准备,到时也不止我徽帮一家。”江大用回道。
老朝奉闻言便不再疑虑,遂道:“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就在江大用寄出信的第三天,正是二月十五,这天是每月三次,逢五召开的大早朝,皇帝在皇极门御门听政。早朝御门,为奏对之便,而大早朝一般都有重大事情讨论,平日里则多在乾清门。
天刚拂晓,午门之上的鼓已敲至第三遍,此时左右掖门已开,文武两班则分列左右,依序进门。又于金水桥南依品秩而立,等候鸣鞭,再入丹墀,文为左班,武为右班,在御道两侧相向而立。
而皇极门上廊内正中设金台,丹陛左右有钟鼓司奏乐,乐起,皇帝升座。升座之后,鸿胪寺高唱‘入班’,则文武两班齐进御道,按品秩依序朝班序立,公侯、驸马、伯自成一班,居武官前而稍离,纪事官稍近皇上,以便观听。
礼毕后,鸿胪寺官唱‘奏事’,百官则开始进奏,只是在进奏之前,皆要预先咳一声,而百官之中此时不约而同,声如震雷,此谓之‘打扫’。
打扫之后才是真正的奏事,只是今天大家都知道要讨论什么,是以,班末的文武官并无一人出列,都在等靠前的朝班出列。座上的皇上见此场景,暗自嗤笑一声,面露嘲讽之意,平日里早朝皆是大小公私之事全在一处陈奏,不奏个百八十件都不算上了早朝,今日倒是安安静静起来?
此时鸿胪寺官再唱‘奏事’,前班文官之列终于有人出来行至御前跪奏,大家一瞧,兵部尚书齐泰。奏事只需将本章大声诵读一遍即可,而不需要说口语,奏完则退回复位。这齐泰的奏章简介明了,通篇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同意驿递方案。有了齐泰的开端,接下来便陆陆续续有人出列陈奏,有人同意自然就有人反对,而反对的理由左不过祖制不可违、不可与贾为伍等不一而足。
皇上听了一圈,都没什么新意,连反对的理由都没有新鲜的,还不如曹淓毓那封信来的详细,遂有些无趣,眼睛扫过台下左右靠前的文武官,瞥见李相国站在那里一直没出声,身子微微佝偻着,半眯着眼睛,如老僧入定。
皇上轻哼一声,道:“李卿家,你可有本奏?”
李相国听见皇上唤他,张开眼睛朝北而立行礼,道:“启禀陛下,老臣无本可奏。”说罢便退回原位。皇上一见,心中哼笑,难不成你相国大人真的病了?
又瞥见勋戚班列中的邬琮海,想到此事皆因他那失散多年的女儿而起,不禁起了一些兴趣,又问:“永安侯,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邬琮海听见皇上叫他,依然面无表情,朝北行礼,回道:“皇上,臣附议,驿递改革自是越早越好,此法虽有些欠妥,但……老话说的好,无论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皇上闻言,嘴角抽抽,有点想笑……你好歹是个侯爷,公朝之上,说这老话合适吗?
“呃~,邬卿家……说的在理。”
其实今日早朝,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早朝不过走走形式,下来的平台召对才是重点。况且此事按理说也并非坏事,历朝都有对驿递进行改革的提奏,本朝再提,就好比天天吃陈饭,没什么味道,但也没什么不妥。
之后还是有官员拉拉杂杂奏了一堆诸如“收买牛只农具,追脏不足家属之类的杂事,就连守卫皇城官军,搜检出被盗内府财物之事,都来奏请皇上亲自发落,可谓烦渎之极。
皇上听了之后,心头同样烦渎之极,这君主临朝,是为听朝,视朝,臣下趋朝,为朝参、朝请,此朝仪乃嘉礼,是讲论天下大政,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也不是议东家长李家短的。
早朝空寄虚名,光有礼仪之皮相,而无讲政之血肉,这早朝真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看来真的得改改了,永明帝俯首看着这一众朝臣,心头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