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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之下,无尽的沉默伴随着强劲穿梭在赌场中的冷气,大面积弥漫开来。
“斗转”之内,人造的光芒像铺陈在天际的小型银河,可光芒盛,却也只能局限在这一片小小天中,照不透那一片将“斗转”内外分割开来的漆黑窗扇。
就连在旁围观的玩家都这的压迫感所慑,一言不发,连呼吸的节奏和力道都尽量放轻。
此时,一只npc小猫从立檐外小步踱过,踩碎了一小渠空调水。
它不道与它一窗之隔的小世界里即将发生么,它只俯下身来,啜饮着属它的一滩月亮。
而在所有人静音肃立时,元明清心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赢定了。
身为高维人,他太明自己的同类即将做出的选择了。
姜平拾起打在自己脸上的红桃a,放在了赌桌一角。
他努力维系着最后一丝体面,轻声说:“我们不赌,你也没有办法『逼』我们。”
可即使声音放得轻,他也从中听到了一丝不堪的颤抖。
他的喉结勉力做出了个吞咽动作,尽量让自己的吐字清晰起来:“我们‘如梦’,交付最后的9万积分,然后……向‘立舟’认输。”
他们无视了通信器里传来的怒声。
高层的事情,就留给高层去解决。
事实,江舫这一手,彻底诛了他们的心,断了他们的念。
他们可以继续赌下去,可以送戴学林去死,可以让新人去顶替。
但即使这,戴学斌也还在。
兄弟二人虽然吵吵闹闹,可仍兄弟。
当内讧渐起,当他们内部不铁板一块,那么,他们早晚也会像戴学林一,输到除了贩卖自己的手脚心脏、别无他法的步。
他们可以救场,但绝不可能为了一个游戏去死。
江舫注视着那张红桃a,将手中的两副手牌放下,缓缓起身。
刚他面上的冷淡、威胁,一股乍然而至的春风一扫而空,好像那的情从不曾出现在他脸上似的。
“恭喜你们。”江舫将手按在胸口,向面前四位刚刚自己用扑克弹脸的对手轻鞠一躬,“……你们懂得赌博怎么结束了。”
凡赌博,唯有自己肯喊停止损,能终结。
话音甫毕,一道冷冰冰的机械音传导至所有玩家耳中。
……听声音还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意思。
【恭喜“立舟”,由“如梦”积分清空,“立舟”在加时赛中获得胜利】
【恭喜“立舟”成为全球区服中第一支超越基准队、成功登顶的玩家队伍】
【“立舟”将随时可以选择进入最终关卡,迎接终极挑战,获得许愿资格】
【请各位玩家拭目以待】
丝毫不兴奋念出“拭目以待”四个字后,啪咻一声,广播果断切断。
像多广播一秒,那边的播报员就能给他们表演一个当场气死。
姜平和嘉胜还道要脸,不觉塌了肩膀,畏缩起来,好躲避从四面八围绕着他们的摄像头中投来的每一道或嘲讽、或冷淡、或失望的视线。
然而这声音落入戴家兄弟耳中,如闻天籁,将他们四肢百骸里灌注着的铅一沉重的物质一扫而空。
他们的噩梦终结了!
能全手全脚走出游戏,对他们来说,已经最好的事情了。
去他妈的赢不赢,让那些指手画脚的人自己烦恼游戏的胜负去吧。
……
世界频道内,相较以往得到大范围广播通的人声鼎沸,这回,在接到通的相当长一段时,频道内都寂寥无声的。
大家在努力消化这一讯息。
如果“立舟”在那所谓的“最终关卡”输了呢?
到那时,会怎么?
游戏重启,让“全球玩家”展开新一轮的登顶竞争,还……人类就此输掉?
对这些玩家们来说,对“立舟”的态度,不管信任还厌恶,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了他们。
他们的确需要足够的时来整理思路。
对“立舟”而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很快抵消了战胜“如梦”的欣喜。
李银航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盆冷水就活活兜头泼上,将她的快乐灭了个青烟缕缕。
……好家伙,合着还没完?
又加时赛,又“最终关”,到时候不还得有个【附加关】?
易水歌倒完成任务,功成身退。
他双掌合十,轻巧一拍:“挺好,速战速决。回去他大概还在睡觉。”
简单和几人作别后,他轻捷来,又轻捷走,仿佛自己并不来证么决定游戏走向的大事件,也没有拆解掉游戏的某个阴谋,只单纯来赌场里走一趟、玩一趟罢了。
花了三天光景、把自己的所有积分都这销金窟中付之一炬的四人,则选择了狼狈且沉默退出了赌场。
他们最在意的、高维人面对“低维人”的体面和尊严,也在博弈中输了个一干二净,片瓦无存。
事已至此,这匆匆拼凑成的“如梦”队伍,也就这应声散落,各自隐匿在了“纸金”无边的霓煌灯彩中。
他们自身难保,更不会有心思去管一个同自身难保的人类。
从起就选择静静旁观的曲金沙,终舒展了眉眼,打出了一个畅快的酒嗝,里面都上好的金钱的味道。
从今天开始,吞噬了无数『性』命、积分的“斗转”帝国轰然倒塌。
所谓赌场,需要有足够资金支撑,能运转。
他签订的合同,也建立在他必须拥有定额的积分,赌场的经营权属他。
他现在输了个两袖清风,两手空空,倒也痛快。
他取出只剩下小半瓶的爱酒,考虑着要分两杯,还一杯饮尽,就一只空玻璃杯伸到了自己面前,示意着晃了晃。
……挺好,省下纠结了。
曲金沙给自己倒了半杯,给江舫倒了半杯。
叮。
二人碰了一记杯,酒『液』在杯中激『荡』起小小的、漂亮的涟漪。
曲金沙声音中似有无尽遗憾:“多好的酒啊,以后也喝不到了。”
江舫的回应,将一面盛放着100枚红筹的赌盘放在吧台边,向他推去。
整整10000点积分。
江舫饮下一口酒,双眼平视前,说:“过了12点,加上你推币机里那些散碎零钱,至少能把今天的场费付清吧。”
曲金沙心算一番,答:“差不多。”
江舫抿唇一笑:“行,那走吧。躲起来吧,躲得认真点儿。毕竟这块皮收回后,你就没有可以藏身了。想杀你的人,应该从不缺少吧。”
曲金沙没有虚伪客套或推拒,非常直接把赌盘拉到自己面前:“谢了。”
江舫摆了摆手。
曲金沙环视了四周那很快就将与己无关的金碧辉煌,慨叹一声:“我在‘斗转’里,用了我半辈子可能都用不上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江舫轻巧斜他一眼。
他的确用了心血没错,但那也同时用别人的血灌的。
只江舫无心跟曲金沙说教,便转而开了个玩笑:“如果曲老板想要更多积分,我也不能给你呀。我们还不道能不能用得上呢。”
“不要,不要。我的游戏就到这儿了,你们的还没完呢。”曲金沙注视着他英挺悦目的脸颊侧边曲线,“小心点,别死了。”
江舫的回答喝了一口酒,也不道听没听进去。
曲金沙道,或许今日一别,以后,不管生死,不管成功还失败,他们可能没有相的机会了。
他借着酒劲儿和满心好奇,凑身过去:“哎,想好没有,要许么愿望?”
江舫对他勾了勾手指。
曲金沙附耳过去。
江舫压低了声音:“……不能告诉你呀。”
曲金沙一愕,继而爽朗大笑,十足的中气震得天花板都嗡嗡作响。
笑罢后,他一抹眼角的泪花:“那我能问你另外一个问题吗?”
江舫抿掉最后一口酒,回身向后,已经做好了回到南舟身边的准备:“你问。”
曲金沙望着他,问道:“你这的人,到底怎么允许自己爱上一个根不会和你有结果的人呢?”
江舫嘴角的笑容略往下放了一放。
他一半身体朝向曲金沙,一半身体朝向南舟。
他垂下眼睛:“因为啊……”
随着江舫的回答,曲金沙诧异睁大了眼睛。
……
曲金沙发出的动静,惹得南舟往他们那边看了好几眼。
元明清拿筹码去兑换积分了,而陈夙峰束手站在几人身后,很乖巧。
李银航在询问他这几天住在哪里,并巧妙避过了关虞退思的一切问题。
南极星终睡醒一觉了,大梦初醒时,抱着李银航的丸子头大大打了个哈欠,恰和不远处邵明哲对上眼。
如此近距离和邵明哲目光相触,它好奇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努力回想些么。
但显然无果而终。
它三跳两跳,蹲在了南舟肩膀上,两只细细的小爪子踩在南舟的锁骨上,摆出踩『奶』的架势,想要讨食物吃。
南舟碾碎了饼干,刚喂了它两口,便眼看着江舫结束了和曲金沙的对谈,向他们走来。
南舟也向他迎出了几步,却不意迎来了一个满怀的拥抱。
江舫搂在怀里的南舟:“?”
懵了一会儿后,他没有问缘由,而伸展开双臂,平静又踏实回应了这个拥抱。
待到他手臂放松开来,南舟问:“和曲老板谈完了?”
江舫点一点头,勾住了他的肩膀,招呼了所有人:“走吧,我们先找个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决定么时候开始我们的最后一关。”
……
遥遥望着一行人并肩而行、踏出“斗转”,曲金沙掏了掏耳朵。
……江舫的那句“死过一次”,也许他喝醉酒,听错了吧。
午夜12点的钟声,在“纸金”的街道上铮然敲响。
曲金沙面对着空旷的赌场,打了一个激灵,旋即,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坦然重新变成了那个刚来到此时一无所有的胖子。
“斗转”的末日,就这在即将到达沸点的夜生活中悄然而来。
啪喀一声。
曾经热热闹闹照亮半条街道的辉光,像一颗燃烧到了尽头的小行星,就此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