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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的手被江舫团在掌心里,被牵过车流如织的马路。
南舟的每一步迈得小心翼翼,随时提防那钢铁怪物的偷袭。
江舫也不笑话他,轻声教他怎么看斑马线。
高维小夫妻俩出于好奇,干脆做小尾巴,缀在他们后头。
马小裴小声问丈夫:“哎,200泰铢,够干什么的?”
这是个好问题。
李银航也想知。
她在银行工作,因此对各国货币的汇率算是有解。
200泰铢,折算下来也就40多块人民币。
坐趟突突车去码头,可能不够付往返车费,得腿儿着回来。
南舟问他:“去找赌场吗?”
江舫向他科普新知识:“泰兰德禁赌。就算在家里打扑克也会有被抓的风险的。”
此路不通。
闻言,李银航忧心忡忡将目光投向一旁还没开张的人妖酒吧。
她衷心希望江舫没打算去那里跳钢管舞。
而他们还没顺着人流融入心街,南舟就看见一家卖椰冰激凌的店铺。
雪白清爽的椰香从大冰桶里热热闹闹飘出,轻易就勾得人食指大动起来。
江舫看他一眼:“想吃?”
南舟张望:“多少钱?”
江舫就笑,走到店铺前,比一个手指,用流利又偏俄式的英语:“三个椰冰激凌,多加椰青丝。”
泰兰德人的英语大多不错。
何况这里是鱼龙混杂、来客南海北的旅游街区。
面膛通红的老板笑眯眯:“3个,共计100泰铢,请多惠顾。”
他们的赚钱之路还没开始,启动资金就先折一半。
南舟倒没什么心理负担,江舫他,他就大大方方吃。
反正江舫挣得回来。
李银航默默『舔』着冰激凌,觉得全世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为他们的财政状况犯愁。
她不想让江舫去跳艳舞。
进入小巷不久,南舟再次止步。
他被一个套圈小摊吸引目光。
摊位上整齐陈列着一排排泰式风味浓厚的小饰品。
佛牌、陶瓷杯、镀金的佛像、银质钥匙扣、纯锡雕花的小酒壶、黄梨木雕的大象摆件,还有一小象造型的棉花娃娃。
大奖则被众星拱月摆在正当,是一台最新款的手机,起码值个四·五千块人民币。
这套圈游戏的形式搞得相当隆重,一旁的硬质壳板上用英日泰韩足足五国语言歪歪扭扭标注着:
100泰铢,20个圈。
老板新支上摊,还没开张,正优哉游哉东张西望,恰好和南舟充满探知欲的眼神对视上。
他眼神一亮,把刚刚拿到手里的蒲扇放下,热情招徕:“玩?套哪个就归啰。”
李银航一看这骗人的玩儿,差点翻白眼。
尽管世界科技已经进步,但还有一东西是一成不变、常骗常新的。
她八岁去游乐场玩的时候,花整整两个小时蹲点旁观套圈游戏。
根据精密的概率计算,年幼的李银航就判断出套圈游戏是一种肉包打狗的行为。
刚才南舟看冰激凌摊的那一眼,看掉100泰铢。
她本来想及时劝阻南舟。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江舫似乎根本没识到他们在上大当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他问南舟:“玩?”
南舟:“嗯。”
老板还在旁边『操』着一口泰式文煽风点火:“小哥,陪男朋友玩吧。”
江舫笑笑,从善如流:“好啊,先来20个。”
李银航脑嗡的一下大两圈。
是大奖是钱也就算。
就算真套大奖,拿到一个手机,他们人生不熟,语言不通,未必能马上变现,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小偷抓起来,能顶什么用啊。
碰到钱的事情,李银航比谁较真。
她胆十足瞪江舫:就惯他吧。
江舫开怀一笑,仿佛完全失去解析她眼内情绪的能力。
他温柔询问:“银航也想玩吗?分一个?”
李银航:“……”算。
谁让对面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对钱一点概念没有的小仙男,另一个是个小仙男至上者呢。
她只好抱臂在旁边扮演一个孤独患者自我拉扯。
南舟挑选20个环,却不扔,只瞧着江舫。
江舫:“看我干什么?”
南舟:“让我扔吗。”
江舫:“一人一半?”
二人有商有量分配好玩具,倒真像是一对出来公费旅游的小情侣。
江舫:“先?”
南舟:“嗯。”
说罢,他一把把10个圈全部撒出去。
李银航:“???”这东西不是这么玩儿的啊哥!
可说,南舟这种看似毫无游戏体验的广撒网的行为,还真的套两样小东西。
一只小象棉花娃娃,还有一个钥匙圈。
当然,是不值钱的小玩儿。
老板笑眯眯取东西,交到南舟手里,又望向江舫。
江舫笑一笑,按照常规流程,拿起第一个圈。
他将竹圈在掌转圈,估估重量。
竹圈的连接处绑沉甸甸的铅丝,让竹圈的重心发生相当明显的偏移。
南舟也是看穿这一点,知一个个扔的话,在短时间内很难习惯这种手感,索『性』来个散花,反倒收到一定效果。
但江舫并不打算这样做。
江舫修长的手指反复按压在竹圈和铅丝的交合处,不知是在做什么。
他指节抵在圈边细致碾磨时的弧度,夺走南舟全部的视线。
他很想握握那只手。
没什么特的目的,就是想捏捏看。
曹树光和马小裴也在一旁驻足观看。
曹树光小声嘀咕:“完蛋,我的钱拿不回来。”
马小裴却很想得开:“花200泰铢,看排名第六的大佬咱们表演套圈不行吗?”
曹树光:……草,很有理。
他兴致勃勃等着看大佬吃瘪。
江舫手腕下压,斜着将竹圈抛出去。
圈稳稳套住距离他不算近的佛牌。
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儿,老板正去他拿,就听江舫用英语客客:“一会儿一起拿吧。”
……老板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江舫不紧不慢掂起第二个圈。
比划和测量过角度后,竹圈打着旋儿飞出去,稳稳套在佛像的脖上。
江舫挺有礼节对佛像行个礼:“冒犯。”
接下来的第三个圈,准准套在黄梨木雕的象鼻上。
老板有点沉不住,率先:“这个没把整个套进去,不算哈。”
江舫也不生:“好啊。”
紧接着,他瞄也不瞄,掷出第四个圈。
第四个圈撞在第三个圈上。
三号圈从象鼻上滑脱,将小象的四蹄稳稳套牢。
而四号圈受一个反弹的力,打着转,将旁边的锡酒壶稳稳收入彀。
老板略紧张站起身来,在旁背着手踱步,细致观摩着江舫的动作。
江舫一点也不着急,也没有被围观的焦虑。
他又扔出两个圈,分套住一个手工艺木盒和一个纹着彩『色』猴神头的便携清凉膏。
这东西,摆在大奖手机的周围。
当江舫把手探向臂弯上挽着的第七个圈时,老板立即换一副新面孔,堆着热络的笑走来,搭着江舫的肩膀,低声同他用英语商量两句。
紧接着,老板往江舫手里塞花花绿绿的钞票。
南舟看得分明。
在那堆票里,有一张面额为1000的泰铢。
江舫捏着钞票,没有多看,在指尖『揉』两『揉』,就点出具体的数额。
他笑容可掬:“我不玩,当然没问题。可是,我是把我现在套走的东西拿走,您不好补货吧?”
他的语全然是为对方考虑的,但实际上还是赤·『裸』『裸』的威胁。
老板的笑脸有点僵,但还是飞快掏出另一张面值1000的泰铢,果断拍在江舫掌心。
江舫体体面面收钱,当然也是不再纠缠,见好就收。
他将手剩下的四个环随手放回原位,将2000泰铢的整票放入口袋,捏着一把零钱,走到瞠目结舌的小夫妻俩面前。
江舫笑:“本金。”
他放下200。
“利息。”
又放下200。
支付完毕后,江舫带着南舟和被这社会『操』作秀到的李银航,向人声愈发鼎沸处走去。
南舟跟在江舫身侧,好奇问:“他为什么钱?”
江舫语焉不详:“请神容易,送神就有点难啊。”
南舟:“是神吗?”
江舫一握他的肩,温和垂目:“我是男朋友。”
……
曹树光:“……”
马小裴:“……”
二人在原呆立片刻,曹树光眼巴巴看向马小裴:“媳『妇』,我也想玩。”
马小裴和他配合无间,果断把刚到手的200块泰铢甩出去:“来40个。”
……其结果当然是血本无归。
他们看江舫扔圈,觉得我上我也行。
结果,江舫扔圈,是在套东西。
他们扔圈,是圈自己。
偏偏两人爱玩,不肯信邪,直到500泰铢流水似的花出去,才识到什么叫买的不如卖的精。
两人恋恋不舍离开摊位时,“立方舟”已经不知走到哪里去。
曹树光蔫巴巴:“媳『妇』,我不用。”
马小裴心态一流,笑:“小赔,小赔。”
两人毫无芥蒂,相视大笑。
远在另一个空间内的观测者和直播组:“……”
两个憨批。
……
还清债务后,留下的2000泰铢进项,足够“立方舟”这样一路轻松玩过去。
他们买红『毛』丹,买小菠萝、手摇冰棍和香兰叶鸡蛋烧。
江舫还为南舟挑一方很适合他质的小丝巾。
至于李银航,也没有闲着。
她的英文就是六级临场突击、堪堪擦边过的水准,她也不是外语服务专线,英文功底早丢个七七八八,能还的还老师。
不过这不影响她的还价技能在异国他乡的可持续发挥。
当老板用泰语报出一个价格后,李银航不管听没听懂,上来就说:“no。five。”
她什么东西从5泰铢杀价开始。
老板:“nonono。”
两个人对着no好一阵后,鉴于李银航仿佛只会说“no”和“five”,偶尔会视情况上升到“ten”,老板只能无可奈何败下阵来。
南舟脖上的漂亮小丝巾就是10泰铢买下来的。
时间自然而然被消磨殆尽。
太阳慢慢隐没入云的边缘。
牛『奶』一样干净雪白的云朵,也渐渐被镀上一层铅灰『色』的边缘。
热带的就是这样难以揣摩。
下午五点左右,有靡靡的雨滴落下来。
“立方舟”还是幸运的,没有受到这一场计划外的小雨的殃。
雨开始下时,他们正坐在一家名叫“满福茶室”的饭店,分食一盆粥。
一大盆粥,里面熬鲜生蚝、螯虾、白仓鱼和佐鲈。
200泰铢,算得上物美价廉。
烟雨,一切变得朦胧难辨起来。
淅淅、索索,雨势让变得碧绿生动起来。
这场雨下得有滋有味,仿佛有灵。
南舟坐在这片雨幕之外,静静望着外面陌生的空。
当热粥流入食管的时候,心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既然这样停驻下来,南舟也有空闲去实践自己的心愿。
他动捉住江舫搭放在膝盖上的指尖,一下下按『揉』着他的指骨。
江舫被他握得明显一愣。
等回过神来时,他鼓足心所有的勇,才敢轻轻回握回去,响应这点没有来由的依恋。
两个人在桌边上,牵着手,微微晃着,像是两个在课堂上偷牵手的小情侣。
江舫垂着头,认真吃粥,脸颊滚热。
永昼的阳光,再加上热带季风候的作用力,对他一个习惯东欧的阴冷的人来说,着实太热。
但他不讨厌。
很喜欢。
老板是华人,见他们面善,临走前送“立方舟”一把旧伞,让他们拥有在细雨间漫步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浪漫并没有持续多久。
『色』渐暗,渐渐有缤纷旖旎的彩灯亮起,摆放在风月店和人妖酒吧的音箱送出暧昧的音乐,勾兑出令人心猿马的放『荡』氛围。
他们也越走越偏。
空『潮』湿的黄泥,渐渐让呼吸变得滞重艰涩。
街巷越走越窄,越走越荒。
面不再铺设水泥板,泥直接『裸』·『露』在外,在雨水的作用下,被浸成泥塘。
导游早就来到这条夜市街的终点。
他口里嚼着槟榔,右手挟着劣质土烟,在旁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旗帜。
并没有游客愿遵循他的指示,乖乖跟他去看那神秘的“降头”仪式。
正常游客早就一哄而散,么去码头吃海鲜,么去按摩店里体验风流一夜。
只有领受任务的玩家,必须将游戏进行下去。
而导游身边,正静静站着那把自己周身全部皮肤遮挡得滴水不漏的怪人邵明哲。
他应该是省去一切游玩过程,紧跟着导游,一路来到这里。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
在导游的不远处,伫立着一个灰蓬蓬的大帐篷。
……和李银航以前在公园里见到的那“美蛇”、“花瓶美人”、“水晶球算命”的帐篷完全同款,一般无二。
简而言之,充斥着一股骗傻的息。
在“立方舟”来后不久,小夫妻也姗姗来迟。
导游掸掸屁股,站起身来,感叹一句:“嚯,还有六个人想看降头仪式呐。”
邵明哲冷冷:“快点。”
显然,他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
导游作为npc,脾也不小,不屑斜睨他一眼后,朝人摊开蒲扇似的手掌,晃晃。
邵明哲一时没能理解:“干什么?”
导游理所当然:“每人200泰铢入场费啊。”
身无分文的邵明哲:“……”
因为挥霍而身无分文的小夫妻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