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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就像潮水，冲刷洗涤着一颗本就荒芜的心，沈南方呆坐了很久，是滴在鼻尖的雨水叫醒了他，也唤醒了一只怒意盛极一时的复仇巨兽。
这个仇，要报的，一定要报的！
出了试炼丛林又如何，他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下杀了蒋二白，之后的事情不用去想，少年郎，有仇则报，学那苦不堪言的隐忍有何用？
老道士教过他做个英雄，哪儿有英雄眼睁睁看着身边人死，不报仇的道理？
沈南方从嘴里吐出灵珠，好好的收在身后的背包中，用轻颤不已的手帮白薇合上眼睛，她的眼眸哪怕死了，依然明亮的可怕。
直照人心的明亮。
抱起还热乎，尚存温度的尸体，沈南方昂首挺胸，步伐缓慢的走出了宝镜，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轻，似乎怀里的女孩只是睡着了，动静太大会把她吵醒。
金色的光辉吞没了少年背影，他蓦然回首，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话。
“小沈？”
“可你比我小，就像是弟弟一样，姐姐当然要保护弟弟。”
“小沈，你好厉害啊！”
“小沈！”
“……”
沈南方泪流满面的回应着，“在的，白哥，一直都在……”
大殿的台阶上，关霆雷背着个手，左右张望，“沈南方那小子呢，怎么还没出来？”
所有通过测试的人都要聚集在这里，经受一番“豪言壮语”的鼓舞，他对这种事儿并不擅长，要不是担心沈南方的安危，才不会上赶着来做这受累不讨好的傻事儿。
人差不多都聚在这儿了，沈南方和那个单纯的傻姑娘也该出来了，自己只是去找宋卿卿“借”了一枚本命灵珠，答应姑奶奶用完就一刻不留的还回去，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关霆雷摩挲着下巴，“咋回事啊？”
宝镜喷涌强光，他心头一喜，正要跑过去迎接，抬起的左脚却悬在半空，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变为了凝重。
沈南方怀抱一具尸体，走了出来，目光冰冷的扫过众人，那眼神简直太可怕了，与之对视，都会不由自主避开视线，然后惊觉发现冒出一身冷汗。
他开口了，用那种巨大的悲恸语气，嗓子沙哑着喊出了声，“蒋二白，我来取你的命！”
葛风云懂事儿的转过头，玩起了隐身遁法，就当没看见。
欧阳明没有劝说，只是来到了沈南方身边，用同样愤怒的语气说，“我先替你抱着白姑娘，杀了他，有我在！”
他将尸体递过去，目光如鹰隼，锁定了躲在人群中的蒋二白。
那股暗藏在体内的妖力，从未像这一刻那样的狂暴嗜血，沈南方的心底响起了一道声音，那是另一个自己咆哮着说，“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沈南方像是离弦之箭，一步横跨数十米，他彻底不在抑制这股困厄多年的力量，享受它，运用它，拧下敌人的头颅，突然成了正确的理解和道路。
“你不能杀了我，我是蒋家的未来，也是炎国的栋梁！”蒋二白竟哭出了声，歇斯底里的样子，像个孩子。
他的反抗还未开始，就被泼了一脸的雨水，那是沈南方和白薇在试炼丛林收集的，可以使人体内灵力运转缓慢，按照这个剂量，能达到直接封印的效果。
接下来，是毫不留情的一剑，捅穿左肩。
沈南方扔掉剑，双手抓住蒋二白的头颅，用坚硬的膝关节撞击其额头，砰砰作响，鲜血如注很快就浸透衣衫，他停手了，又在下面补了一脚，在场所有男性都觉得胯下一凉，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更让他们害怕和敬佩的，是沈南方的勇气啊。
这得是何等的胆识，要知道，如果说某个大氏族的长子被一个散修在试炼丛林失手杀掉，他背后的家族都没有资格去替他寻仇。
这是规矩，炎阁定的规矩！
可这个沈南方，敢公然站出来去打破规矩，不知是该说愚蠢，还是勇气可嘉。
蒋二白已经昏死过去，一口漂亮的牙齿没剩下几颗，还算英俊的脸也肿成了猪头，没人敢靠近，生怕惹怒那个像魔鬼一样恐怖的少年。
“欧阳兄，白哥的储物戒给我！”沈南方侧头望去。
欧阳明从白薇冰凉的手指上摘下戒指，扔了过去。
接过戒指的沈南方从里面取出烈火蛇果，“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我说过了，我会赔给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白哥！”
不甘的质问在穹顶很高的天地回荡不绝，而回答的只有沉默。
死猪一样的蒋二白，很明显也没法回答。
葛风云抓住时机，现出真身，“沈南方，回头是岸！”
“滚！”
“好嘞！”
利落干脆，高手本色。
“既然你喜欢，我还给你。”沈南方露齿而笑，一袭血衣，白森森的牙齿，骇人眼球。
那枚价值连城的珍贵果实，被用力拍在蒋二白的脑袋上，那片红，不知是果皮还是鲜血，那片白，不知是果肉还是脑浆。
沈南方看着不堪入目的尸体，瘫坐在地，不顾手上的鲜血捂住脸，啜泣的哭出声，直到现在，直到愤怒褪去，直到手刃仇敌，他才在懵懵懂懂下，接受了白薇死亡的事实。
悲伤喘不过气的少年，罕见的茫然若失，身边人似乎都再以极快速度平移的离他远去，丢下他一个人躲藏在黑夜的衣柜，留下一条小缝隙，观察着世界应有的模样。
童年的回忆，在这一刻，和现在的自己重合，可悲可怜。
沈南方突然站了起来，人潮顷刻向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直通宝镜的长道。
他一路走了上去，跨过台阶，站稳了身子。
关霆雷像是明白了什么，出言阻拦，“沈南方，你疯了！”
“也许吧。”少年转过头，流露出可怕凄凉的笑，鲜血如同精致的妆容，他就像是迟迟到场的演员，该去完成华丽的谢幕演出了。
沈南方一拳打碎宝镜，那些像玻璃碴一样明亮的碎片疯狂像四周炸开，与此同时一股狂风揪扯着他的身体向左右摇晃，可他没有动，纵使被碎片划伤，也没有半分动摇。
他的背影逆着光，展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伟岸却又虚幻的背影。
就像是烂俗电影中的主角登场，往往伴随最盛大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