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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临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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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临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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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康坊的百戏台,东南西北四面各有数十排石阶和木架搭成的看台,可容上千名观众。
    四角又?有四座对?角楼,楼高三层,每层十个雅间?,第三层中间?视野最好,非达官显贵不能得。
    魏禹订下的便是东北角上,正中那?间?。
    大皇子和二皇子被李鸿赶去了别处,只有李玺留在了雅间?中陪着太后。
    二皇子还挺开?心,把柴妃安置到雅间?后便乐颠颠地跑到隔壁武馆看武人打拳去了。
    大皇子也挺高兴,想着去胡旋阁瞧瞧身?材壮硕的舞伎,只是,没?走两步就被窦淑妃揪了回去。
    “你看那?郑嘉柔,何等风光,何等荣耀?他郑家除了清高还有什么?哪里比得上我窦家,凭什么让她做皇后?”
    隔着重重看台,窦淑妃看向对?方,一?脸怨气。
    大皇子咕哝道:“谁叫父亲喜欢她呢,也是没?有办法。”
    “你——”
    窦淑妃冷冷扫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不争气!若非你自掘坟墓,今日哪里轮得到他们母子风光?你瞧瞧太极殿那?些小内监,对?李玺是何等巴结,对?你是何等冷淡,你就忍得了?”
    大皇子撇撇嘴,“欸,母亲您要?说这个,儿就要?驳一?驳了,您是不知道,就算当初我风光的时候那?些小内监也是巴结小宝,可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
    “你挺以为荣的是不是?你还叫他小宝!我怎么不知,你何时跟他这般亲近了!”
    “我得巴结他呀!”
    “你——”窦淑妃压低声音,“眼前有个天?大的机会,只说你想不想要??”
    大皇子啧了声:“能有什么机会?难不成还能让我做太子?”
    窦淑妃冷冷一?笑,“等着看吧!”
    百里之外的岳陵。
    昏暗的净室中,晋阳大长公主跪在蒲团上,正在上香,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来人穿着黄色衣袍,披着浓黑的罩衣,一?步步走到她身?后。
    晋阳大长公主并未回头,也不惊讶,显然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皓月脱下兜帽,冲着香案上的牌位拜了三拜,缓缓道:“晚辈不请自来,还望大长公主莫要?怪罪。”
    “来都来了,怪不怪罪又?有何意?义?”晋阳大长公主依旧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望着牌位,“你说的那?件事,我不会答应。”
    皓月笑了一?下,说:“那?日收到大长公主的信件,我细细思量一?番,确实太过冒险,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晋阳大长公主哂笑道:“你可别说,今日过来只是为了看望我?”
    “今日小年,晚辈来给姑祖母磕个头,也是应该的……十六年前,若非姑祖母出手相救,我不可能活下来。”
    晋阳大长公主蓦然回头,目光凛然,“你果然知道了!”
    皓月的神情也不再平静,沉声道:“是,我知道了,我早该知道的,不是吗?晚辈只是不明白,这些年来,姑祖母为何不告诉我实情,却让我顶着白家遗孤的身?份苟活到今!”
    “我并不确定。”晋阳大长公主垂下眼,“当年太子妃交给我两个孩子,一?个是太子外室所?生,一?个是白将军独子,你们本就是表兄弟,年纪相仿,相貌相似,又?都穿着内监的衣裳,混乱中送信的宫人也记不清谁是谁了。”
    “另一?个呢?”皓月哑声问。
    “死了,出痘死了。”晋阳大长公主语气十分平静。
    “其实您心里很清楚,对?不对??”皓月扬起手臂,指向牌位,“您对?着先帝,对?着先太子,告诉我,我是不是姓李?”
    晋阳大长公主转过身?,没?吭声。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皓月扯了扯嘴角,收起眼中的悲伤,说:“我今日来,除了拜会姑祖母,还想请您写一?封手书。”
    “给谁?”
    “重玄门守将,夏青。”
    晋阳大长公主皱眉,“你想潜入宫城?”
    皓月语带悲伤:“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父亲曾经住过的地方,想给他,给我母亲,给东宫惨死的数十人烧叠纸钱。”
    晋阳大长公主摇了摇头,“想烧纸,不必去东宫。”
    皓月顿了一?下,说:“姑祖母还不知道吧,圣人把黑蝠令给了蓝蓝表妹。”
    晋阳大长公主指尖一?颤。
    她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
    皓月缓缓地道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咱们那?位圣人,这是要?让柴家自相残杀啊!”
    “蓝蓝表妹自小怀着男儿志向,慎之兄又?是个宽仁忠厚的,姑祖母,您说,柴家最后会落入谁的手中?”
    晋阳大长公主沉声道:“不会,他们兄妹自幼亲近,断不会……”
    “架不住圣人从中作梗,更架不住魏禹和李玺那?俩黑心的来回挑拨。”皓月字字句句戳中她的心。
    “姑祖母,您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您要?坐以待毙吗?”
    晋阳大长公主闭了闭眼。
    ……
    平康坊,一?折戏演完,戏台突然从中间?裂开?,缓缓升起一?块巨石。
    巨石的模样就像大业版图,中间?刻着八个大字——
    “天?降祥瑞,物?归原主。”
    满堂哗然。
    百姓们纷纷起身?,伸着脖子往石头上看,议论声一?波高似一?波。
    李鸿拍案而起。
    魏禹比他更快,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到巨石上。
    百姓们一?见他,立即停止了议论,也有人下意?识朝楼上看去,寻找李玺的身?影,不料,竟看到了李鸿。
    一?时间?,众人原本的好奇变成了惊惧。有人想要?偷偷溜走,却被龙武军拦住。
    整个百戏场被龙武军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一?个人能离开?。
    百姓们更慌了。
    李鸿瞥了眼台下的班主。对?方垂着头,咬着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李鸿扭头吩咐一?句,龙武军校尉领命而去。
    巨石上,魏禹压了压手,安抚着百姓们的情绪,
    魏禹在巨石上随意?踩了两下。
    百姓们惊呼一?片——
    “天?降祥瑞,可不能如此践踏!”
    “魏少卿,快下来吧!”
    “是啊,快下来,不然老天?爷会发怒的!”
    魏禹挑了挑眉,朗声问:“在场的可有读书人?”
    “学生在此!”台下,学子们齐齐执手。
    经过百工学堂一?事,魏禹因祸得福,如今在文人学子中威望极高。
    魏禹道:“诸生可读过《史记》?看到这方巨石,魏某倒想起其中一?段。”
    有人应道:“魏寺卿说的可是《陈涉世家》?”
    “正是。”魏禹笑笑,视线在看台上扫了一?圈,缓缓讲来。
    “那?陈胜、吴广原是被编入谪戍队伍的贫苦百姓,只因天?降大雨,误了期限,不想被斩首,便想出一?个‘大楚兴,陈胜王’的主意?。”
    “既然鱼腹中可以藏书,打着灯笼便能装作夜狐嚎叫,为何这石头就不能是有人藏在这里的?这出戏就不能是有人有心编排?”
    百姓们面面相觑,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太通透。
    “我倒觉得这出戏挺有意?思,谁编的?”李玺扶着栏杆,朝百姓们挥了挥手。
    “小福王!”
    “小福王果然在!”
    “草民见过福王!”
    “小王爷,小年夜安康!”
    说不上为什么,百姓们看到他就是觉得很安心。
    “都好,都好啊!”
    李玺想像魏禹那?样威风凛凛地跳下去,却被李鸿拎住衣领,扔到楼梯口。
    李玺翻了个小白眼,只得不那?么帅气地走楼梯,顺便把戏班的班主揪到了石头上。
    “戏演得挺精彩,说说,谁编的?也好给点?赏钱。”
    班主硬着头皮道:“此、此戏并非胡编乱造,而是、是讽喻时事之作……”
    “哦,讽喻啊,那?你倒说说,讽的哪个,喻的哪个?”李玺笑眯眯地拎着他的后领,让他看向后台。
    班主的眼睛倏地瞠大。
    他的家人怎会在此?
    皓月明明说,要?保他们余生平安!
    李玺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当龙武军是死的吗?污蔑君上的后果,你可想过?为了一?个表里不一?的皓月,你要?赔上全家吗?”
    班主腿一?软,瘫坐在地。
    百姓们不明就里,还以为李玺把班主怎么样了。
    “前两日我看了一?个话本,叫《俊俏小王爷和霸道大理寺少卿》,旁人都说写的是我和魏少卿,我瞅了瞅,确实有点?像。”
    李玺臭美?地甩了甩头,“我确实挺俊的,书昀兄呢,确实也有一?丢丢霸道。”
    瞧着他搞怪的模样,百姓们不由笑了,紧接着又?开?始自责,为刚刚对?李玺的猜忌。
    他们的小福王如此可亲又?可爱,怎么可能残害无辜之人?
    李玺话音一?转:“但?也只是像而已,话本里说,我柔弱得马都骑不动,喜欢穿粉衣裳,哭的时候抱着膝盖嘤嘤嘤……”
    众人一?阵轰笑。
    他们的小福王,能降马王,能驭恶犬,不知道有多威风,才?不是嘤嘤怪!
    “可见,编的就是编的,不可尽信。”李玺俯身?,拍了拍班主的脸,“你说,是不是?”
    班主看着自家妻儿,咬着牙,点?了点?头,“是,福王说的是……只、只是道听途说,胡乱编造的。”
    李玺并不肯放过他,“从哪听来的?说说呗!如今书昀兄暂代大理寺卿一?职,若真有这等谋财害命之事,他可不会放过。”
    “时、时日久远,那?些人死的死、亡的亡,该有的报应早有了。”
    “哦,原来如此。也算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李玺直起身?,笑得明媚,“太后与圣人如今就在楼上,特?意?让我下来打赏班主。今日诸位能在此一?同看戏也算缘分,外面龙武军备下了美?酒瓜果,一?人一?份,与君同乐!”
    百姓们一?听,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龙武军把这里围了是为了赏他们酒食!
    魏禹沉下声音,道:“《陈涉世家》中秦二世□□,民不聊生,陈胜之流只能拼死一?搏。然,我大业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富足,今上励精图治,乃盛世之兆,搞这种神鬼之说,居心何在?!”
    字字句句,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是啊,圣人是个好皇帝啊,太后向来仁慈宽厚,新皇后亦是心怀百姓的大善人。
    小福王更是好上加好,各种好,不知道多少人偷偷盼着他做太子呢!
    折腾啥?
    一?场滔天?的风浪,像这样被李玺和魏禹暂时压下了。
    只是暂时。
    龙武军连夜行动,将涉事之人一?一?抓捕,刑部与大理寺联手审问,拔出一?连串“萝卜”。
    皓月也没?闲着,后招很快就来了。
    腊月二十四,河北道突降大雪,北境诸县房屋倒塌,数千百姓被埋在了大雪中。
    腊月二十五,剑南道山体滑坡,百顷茶园尽毁,无数茶农损失惨重。
    腊月二十六……
    腊月二十七……
    真真假假的消息如雪片般飞入长安。
    河北年年下大雪,朝廷早有应对?之策,剑南道的茶园虽毁了,好在没?有伤到人,都能解决。
    然而,在有心人的散播下,百姓们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仿佛天?都要?塌了。
    有人提到了“天?降祥瑞”,还有人说到了小年夜的那?出戏。
    越来越多的人私下里偷偷议论,是不是上天?示警,怒于?圣人杀兄弑父,不配为君?
    紧接着,私下里的议论搬到了明面上。
    再后来,原本没?被人重视的一?则小道消息渐渐流传开?来——戾太子有一?个遗孤尚在人世……
    太极殿。
    李鸿不怎么端正地坐在龙案后——他已经接连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实在没?法坐端正。
    六部长官、龙阁宰辅们围坐成一?圈,每个人案头都放着一?撂纸张,写着各种方案。
    魏禹和李玺陪在旁边,听的多,说的少,有什么要?紧的会认真记下来。
    渭南郡王几次插嘴,提到坊间?流言,想问问李鸿如何解决。
    当年的事他们这些老臣最清楚,根本不是百姓们猜忌的那?样,再这样传下去,圣人的名声就毁了。
    “圣人,这种事就得尽快解决,越快越好,须知三人成虎,一?旦流言散播开?来,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李鸿头都没?抬,“不是已经散播开?了吗?”
    渭南郡王急了,“就算您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要?想想大业的根基啊!”
    “大业的根基在这里。”李鸿点?点?案上的折子,沉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河北道的万千灾民,是剑南道茶农的生计!流言的事,以后再说吧!”
    渭南郡王怔住了。
    六部官员也怔住了。
    借着出恭的机会,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凑在一?堆说小话。
    工部尚书感叹:“没?想到圣人如此心怀百姓,从前是我着相了!”
    此前,他看似中立,实则更偏向旧臣和门阀一?派。他以为李鸿打压门阀是为了剔除旧臣,掌握权柄。
    户部尚书王徵,就是王荣荣的祖父,看向吏部尚书萧愈,“萧尚书怎么看?”
    萧愈捋了捋胡子,隐晦道:“我家三郎同福王交好,就算我不想站福王,子孙也不会听话。”
    王尚书点?点?头,“我家荣荣亦然。”
    三个老狐狸相视一?笑,默契地达成某种协议。
    眼瞅着就到除夕了,然而,从宫廷到坊间?丝毫没?有过年气氛。
    朝臣们在忙碌。
    百姓们在紧张。
    仿佛有一?场大祸正在逼近。
    李鸿在太极殿熬了三日,魏禹便陪了三日。
    看着他们疲惫的脸,李玺飞身?上马,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百姓们不是猜疑吗?
    那?就让他们知道,朝廷都在做什么,圣人都在做什么,他的书昀兄为何连觉都没?得睡!
    一?张张皇榜贴遍长安,送往洛阳,随着邸报传到各府各州各县。
    皇榜上没?有一?句客套话,只清清楚楚地列出了大业立国以来各地遭的灾,朝廷的应对?措施,户部拨出去的款项,最重要?的是,灾民们后来怎样了。
    活着的人重建家园。
    死去的人得以安息。
    天?没?塌,老天?爷也没?空示警,一?切不过是有人恶意?操纵罢了。
    皇榜最后,李玺说:“买点?年货吧,关心关心家人,闲着没?事别去想太阳月亮银河里的星星,不如好好过年。”
    就……很有道理。
    大雪纷飞中,有人站在长街尽头,微笑地看着他。
    李玺端着腰带,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眉眼一?挑,“这位郎君,等人呢?”
    魏禹目光温柔,“嗯,在等我的家人,买年货,烫甜酒,回去吃顿年夜饭。”
    李玺心头一?紧,故作轻松,“这还有几天?呢,吃什么年夜饭?”
    魏禹看着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李玺怔怔地站着,视线落到他肩上。
    他今日穿的还是自己送他的那?件狐领披风,雪花纷纷扬扬,没?入毛领中,化成晶莹的水珠。
    这件衣裳,魏禹很少穿。
    因为很贵气,很扎眼。
    上次穿,是李玺闹了脾气。
    这次穿,是魏禹要?离开?。
    “我不喜欢这件衣裳了。”小福王闷声道。
    每次穿都没?有好事。
    每次穿都是为了哄他。
    魏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保证,会平安回来,元宵佳节相约曲江池畔,一?同游园赏灯,可好?”
    李玺垂着眼,问:“建功立业就那?么重要?吗?”
    “若是从前,我会肯定地说,重要?。如今,对?我而言却不是最重要?的了。”
    “那?你还争这个先!”
    魏禹叹道:“门阀一?派怠政,就是在逼圣人妥协。庶族官员力量薄弱,真正可信之人屈指可数,若我不出去,河北道的赈灾事宜就只能落入门阀手中。”
    “不是还有二哥吗,舅舅也不错,还有崔沅,谁出去都行,干嘛非得是你?”道理很明白,李玺就是要?在魏少卿面前任性。
    魏禹抬起李玺的脸,对?上他澄净的眸子,说:“我想要?这个机会,我需要?有足够的资格,站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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