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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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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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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1章血光(第1/2页)
    秋风突起,风撑掉落,啪地一声,窗扇重重砸上窗棂,将呜呜咽咽的狂风关在了窗外。
    院中枯枿朽株被吹得东倒西歪,黑黢黢的影子爬上窗纸,鬼魅似的,张牙舞爪、狰狞可怖。
    女子手提一盏竹编灯笼,逆风而行。
    灯笼不算亮,只照得清脚下几步路,晃晃荡荡中,烛火几欲熄灭。
    不知是何缘故,平日守在门前的婢女竟是一个都瞧不见。
    院落静得有些怕人。
    瞧见屋内亮着灯,女子不禁舒了口气,却又是一叹。
    拉开门扇,她走了进去,搁下手中的灯笼,一面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面抱怨。
    “夜深了,你既让伺候的人都去歇着,为何自己还不安置?明日不是还要早起赶路吗?此去司州,路途遥远,你夜夜这般心烦意闷地熬着,身体又如何能扛得住?”
    说着话,她眼眶直泛酸。
    “即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该想想我与孩子吧,如今,我也不求什么地位尊荣、锦衣玉食,只要咱们好好活着,即便日子过得苦些,又怕什么呢?”
    见人迟迟不吭气,她拭掉眼泪,有些怨怪地瞪过去,可瞧见眼前的一幕,瞬间白了脸,浑身僵硬着,再发不出一声。
    宽敞的居室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正是不见踪影的婢女,殷红的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身穿红裙的蒙面人,手持长剑,剑尖抵在案前端坐的男子脖间。
    女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及惊呼出声,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接着,脖颈传来巨大的刺痛,有温热的液体喷洒出来,溅上一旁的曲尺屏风。
    “阿容!”
    男人想冲上去,刚站起身,长剑一转,剑尖重新对上他的脖子。
    倒在地上的人,抽搐几下,再没动静。
    伸出的手无力落下,男人望着满屋的尸体,嗬嗬地笑了起来: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当年,高帝为稳固江山,几乎屠尽刘宋宗亲!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终于,也轮到咱们萧氏骨肉相残,这就是报应,报应啊……”
    狂放的笑声戛然而止,迸出的鲜血,浇灭烛火。
    居室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沉鱼提着剑,越过尸体,迈出门槛。
    剑上滴落的鲜血,随着步伐,留下一串印记。
    空荡荡的驿馆内,坟场似的,死寂一片,细看之下,有几道黑影飘来荡去。
    狂风卷来一阵阵刺鼻呛人的气味儿。
    是火油。
    沉鱼在狂风肆虐的院落站定,血红的裙裾飞扬不止,像是开在黄泉路上的忘川花。
    她抬头望一眼天空,乌云蔽月,夜黑如墨。
    杀人灭口的事儿,她早已习以为常。
    唯独这次,桂阳王临死前说的话,叫她觉得有些不同。
    他说,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沉鱼有些不懂。
    慕容熙曾教过她那样多的东西,却从来没教过她,何谓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她也曾杀过那么多的人,有王公贵族,有富商巨贾,亦有布衣芒屩,面对死亡,谁不是声泪俱下,跪地告饶?
    可这个桂阳王,却是在笑。
    面对死亡,他为何要笑?
    沉鱼不懂。
    当然,她也不需要懂。
    杀手只需执行命令,无须问东问西。
    “烧。”
    沉鱼拿出帕子拭掉剑上的血,然后收剑入鞘,带血的帕子翻滚着飘进火海。
    尚未走出几步,身后就有炙烤的热浪袭来。
    沉鱼没回头。
    有风的夜里,火势必然凶猛。
    *
    回到宣城郡公府,已是亥时三刻,着实比预计的时间晚了许多,沉鱼一如往常,沐浴更衣后,才回乌园复命。
    乌园,是慕容熙的院落。
    青玉石的小径两旁,栽满了乌园花。
    每逢春夏时节,蓝色的花朵开满庭院,十分好看。
    现下入了秋,再不闻半点花香,到底是过了花期。
    沉鱼略略一算,不知不觉间,看这乌园的花开花落,竟也快二十载了。
    如此说来,她跟着慕容熙也快二十载了。
    慕容熙是宣城郡公的世子,因喜爱乌园花,又住在乌园,坊间戏称他乌园公子。
    慕容熙说过,不许她将别人的血带回乌园。
    因此,不论她几时回来,必得先沐浴更衣。
    永熙四年,宣城郡公病逝。
    世子慕容熙,闭门谢客,居丧守孝。
    这一守,便是三年。
    世人都道,乌园公子浑金璞玉、至纯至真,与他专权跋扈的父亲,全然不同。
    然而,旁人哪里知道,慕容熙早于三年前就秘密接替了宣城郡公,成为皇帝暗中肃清朝野的心腹。
    月前,桂阳王府的长史与典签联合上奏,说桂阳王图谋不轨,多次与叛党余孽暗中往来。
    自刘宋朝以来,各州府商讨军政要务时,为保证所议之事不被篡改,凡参与议事人员及时间都需记录在册,并交由专人管理,此管理者是为典签。
    典签虽出身普通,却为皇帝所派,乃皇帝使者。
    中央机要文书,皆先经过典签,再下送各刺史、宗王之手;而地方要务,依然由典签负责上报皇帝,故一年之中,典签数次往返于藩镇与都城之间。
    听完长史与典签列举桂阳王的数条罪状,皇帝勃然大怒。
    今上登基以来,最见不得煮豆燃萁之事,一向厚待宗室。
    如今听得桂阳王有不臣之心,震怒之下,又觉不经之谈,不仅将告密者斥责一番,还一连斩杀七八人,绝不相信桂阳王另有企图,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奈何余孽被俘,证据确凿,皇帝只得含泪处置桂阳王。
    饶是如此,皇帝亦不忍伤其性命,痛哭一番,只下令褫夺其封号,圈禁于司州。
    前日,被贬为庶人的桂阳王携着家眷,从建康出发,前往司州。
    沉鱼行至门前。
    不出意外的话,桂阳王以死谢罪的消息,明天就会传遍大梁的大街小巷。
    见她回来,有守在门前的人出言提醒。
    “世子已问了你三回。”
    “进来。”
    沉鱼尚未开口,门内就响起慕容熙轻轻的咳嗽声。
    她推开门,迈了进去。
    穿过三道锦帐重帘,她瞧见坐在七弦琴前的人。
    玉骨冰姿,琼枝玉树。
    “为何晚归?”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001章血光(第2/2页)
    慕容熙没有像往日一般抚琴,而是坐在案几前,手肘撑在玉凭几上,斜靠着,除去金玉冠饰,乌发长长地披散下来,像是一朵静静开在水畔弱不禁风的水芙蓉,纯洁优雅。
    沉鱼悄悄往案几上瞟。
    临行前,慕容熙总会点上一炉香等她。
    今天,香炉里的‘纨素生春’早已燃尽,甚至连余香也闻不见了。
    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
    不知道慕容熙会怎么罚她。
    忐忑中,慕容熙已起身,行至她面前,漆黑的瞳眸牢牢盯住她。
    “为何晚归?”
    淡淡的语气好似寒冬腊月里的霜雪,虽轻,却寒。
    水芙蓉变成了冰凌花。
    沉鱼心下一叹,如实道:“我正要动手,却见桂阳王乔装打扮了一番,匆匆忙忙赶往马厩。我瞧他神色有异,以为他要见的是沈氏后人,便一路尾随,谁想见的却是他人,相谈内容也与竟陵王无关,反倒提起巴东王。”
    慕容熙蹙眉。
    沉鱼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
    “这是桂阳王交给那人的玉佩。”
    沉鱼托着玉佩,等待处置。
    慕容熙没有接玉佩,养尊处优的手,轻抚上她的左肩。
    “可有受伤?”
    沉鱼摇头:“没有。”
    慕容熙轻唔一声,只是瞧她。
    沉鱼知道慕容熙瞧的不是她,而是那朵刺在肩头的红莲。
    第一次来葵水,是在半夜,那是她人生中,鲜有的惊慌时刻。
    不小的动静惊醒了慕容熙,他闻声起来瞧她。
    本该睡眼朦胧的人,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也是在那天,慕容熙亲手在她左肩刺上特殊的纹样。
    知道她好奇,慕容熙拿了铜镜照给她看,是一朵精致美丽的红莲。
    渗出的红血珠,给莲花增添了几分冷艳与邪恶之感。
    慕容熙看看莲花,又看着她,说:“沉鱼,你的命是我的。”
    她忍着痛,呆呆望着愉快的慕容熙,并未反驳。
    天和元年,一个冬日的晚上,江边的冷风刺骨,打着旋儿的雪花,扬扬洒洒地跌进江里,也落人满头。
    宣城郡公府的小世子坐船从乡下返城,途径一处,却听见黑漆漆的岸边隐约有人声。
    就着风雨灯,依稀瞧见是一群穿着大袄的人,正往一个女人身上绑大石。
    女人披头散发,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已经死了。
    那些人将大石绑好后,又拿来一个麻布包,拴在女人腰间。
    宣城郡公的小世子从未见过这种事儿,便命船只停下,想近前瞧一瞧。
    但见穿袄子的一群人,搬石头的搬石头,抬人的抬人。
    就在他们齐心协力地要将女人沉进江里的那一刻,突然响起婴孩的啼哭声。
    小世子这才明白,那并非寻常的麻布包,里头分明装着一个小婴孩。
    也不知是不是婴孩预感到即将丧命,哭得撕心裂肺。
    可穿袄子的一群人,无动于衷。
    小世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对母子被人无情地沉入江里。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侍卫们道:“去把人捞上来。”
    随从与侍卫们大吃一惊,世子年幼,哪里知道这里头的晦气!
    随从好言劝道:“世子,这可万万使不得,那女人与孩子定是——”
    “你若不去,我就把你扔下去陪他们。”
    虽是稚子,但说起话来掷地有声。
    宣城郡公府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儿,独苗儿说的话,绝非戏言,众人不敢不从。
    不等船只靠岸,随从便带着侍卫们冲上去。
    见有人要坏事,穿袄子的人一窝蜂涌上来。可到底只是普通百姓,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侍卫?
    不过转眼,死尸一地。
    费了好一番功夫,女人与麻布包被捞了上来。
    只可惜,女人面色青紫,全身僵硬,已经死了。
    侍卫又捧来麻布包,彻骨的江水,刺得他一双手通红。
    随从掀开一角,往布包里头瞧,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样冷的江水,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一个不足月的婴孩。
    小世子一摆手:“扔了罢。”
    随从草草将婴孩一裹,就要重新丢进江里。
    谁想,婴孩竟奇迹般地哭了。
    随从又连忙将麻布包捧回世子跟前。
    小世子挑起麻布,探头细瞧。
    许是因为见到温暖的光亮,许是因为看到粉雕玉琢的稚子,婴孩非但不哭,反而笑了。
    众人惊得直吸气。
    风雪交加的夜里,婴孩的笑容有些刺目,小世子不自在地丢开了手。
    湿冷的麻布一盖,陷入黑暗的小婴孩,又哭了起来。
    小世子望着目瞪口呆的一众人。
    “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
    小世子将婴孩带回府,取名沉鱼。
    慕容熙曾对她说,唤她沉鱼并非是因为她容貌生得好,而是因为她本该沉到江里去喂鱼。
    神思微晃中,慕容熙从她手中接过玉佩,声音冷冷的。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是你晚归的借口,除非......”
    他不再往下说,背过身不看她。
    “下不为例,出去。”
    “是。”
    沉鱼低下头,退至外间,悻悻的。
    隔着一道帘幕的外间,有一张小榻,是她的床。
    自打懂事起,她与慕容熙就这么一里一外地睡着。
    白日,她是他如影随形的护卫;晚上,她是他见不得光的杀手。
    一日奔波,沉鱼又累又乏。
    所以,她并不像平时那样靠坐着,而是穿着鞋直挺挺躺上去,双手环胸,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想。
    慕容熙这样坏的脾气,竟然肯饶了她,真是稀奇!
    从小到大,他罚她的次数,根本数不清。
    慕容熙不喜欢她笑。
    沉鱼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某个春日,慕容熙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个糖蝴蝶,兴冲冲地塞进她手里。
    她伸着舌头舔了一口,甜腻腻的滋味儿一下就融化了她的心。
    她冲着慕容熙开心地笑,慕容熙却冷了脸,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糖蝴蝶,狠狠砸在地上。
    糖蝴蝶在眼前被砸得粉碎,她吓得嚎啕大哭。
    那天,慕容熙罚她在院子里从早跪到晚。
    夜里,慕容熙给她的膝上涂药,说:“以后不许笑。”
    自那以后,她就真的再也没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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