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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上粗粝的砖石，一个念头如同春日里破土的野草，疯狂地滋长起来。
如今身处这波澜壮阔的时代，脚下是绵延万里的河山，若不能亲眼看一看这大好江山，岂非是最大的遗憾？
更重要的是，一旦回到紫禁城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他将再次陷入无休止的朝堂博弈之中，再想有如此刻这般天高海阔的自由，怕是难如登天。
“殿下，咱们该启程了。”
身后，传来巴特尔闷声闷气的声音。
五年过去，昔日的草原少年已长成一个身高九尺、肩宽背阔的雄壮汉子，黝黑的脸庞上，唯有那双望向承祜的眸子，依旧是少年时的狂热与忠诚。
这一次他和阿古拉作为准噶尔一战的核心成员，也被康熙下令回京，接受封赏。
承祜转身，看向他，以及他身旁同样英姿飒爽的阿古拉。
五年时光，并未磨去阿古拉的灵动，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沉稳与干练。
她像一柄淬了火的弯刀，美丽而锋利，是承祜在伊犁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负责着各部族之间的沟通与协调。
承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在清晨的阳光下，恍若神祇。
五年岁月，将他少年时略显单薄的身体彻底抽长、塑造。
如今的承祜身量高挑，宽肩窄腰，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五官更是长开了，褪去了最后的青涩，每一笔都像是造物主最得意的杰作。
那双天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自带三分疏离的贵气，笑起来时，眼波流转，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回京，自然是要回的。”承祜开口，“但孤不打算走官道。”
“啊？”巴特尔一愣，“不走官道，那走哪儿？”
承祜的目光投向南方，“孤欲南下，经敦煌，过兰州，沿黄河故道东行，看看这丝路南道的光景，也看看我大清的腹地河山。就当是……替皇阿玛巡视一番民情吧。”
这借口冠冕堂皇，巴特尔和阿古拉却瞬间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
阿古拉眼含笑意，第一个表示赞同：“殿下说的是。西域初定，正该让沿途各族看看我大清太子的风采，如此，比十万大军驻守更有用。”
巴特尔挠了挠头，也嘿嘿笑道：“殿下想去哪，我和阿古拉就陪殿下去哪！正好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们开开眼！”
于是，太子回京的仪仗，便化作了一支三百人的轻骑。
没有明黄的旗帜，没有繁复的仪仗，只有一面代表钦差身份的龙旗，以及一群精锐的亲卫。
将伊犁军政大权暂交于费扬古和福全后，承祜踏上了他蓄谋已久的旅行。
……
第一站，敦煌。
这座昔日丝路上的明珠，在经历了数百年的沉寂后，正因伊犁新商路的开辟而重新焕发生机。
承祜一行人并未入住官驿，而是寻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月泉居住下。
当晚，承祜换了一身寻常富家公子的锦袍，只带着巴特尔和阿古拉，在人声鼎沸的夜市闲逛。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刚买的夜光杯，姿态闲适，却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过往的行人，无论男女老少，目光触及他时，都会下意识地一滞，随即脸上浮现出惊艳的神色。
“这位公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吗？”一个卖胡饼的少女痴痴地望着承祜的背影，手里的面团都忘了翻。
“胡说！我瞧着，倒像是哪家的王侯。”一位走南闯北的行商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敬畏，“那份气度，我只在京城的大官身上见过，不，比那些大官还要贵重！”
承祜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此刻的注意力，被不远处一场小小的骚乱吸引了。
一个穿着回部服饰，容貌艳丽的少女，正叉着腰，对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原商人怒目而视。
“你这奸商！说好的一百两，现在为何只给八十两？我阿爹的这批玉石，可是上好的和田料！”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铃，带着几分被压抑的怒火。
那商人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捻着八字胡，皮笑肉不笑：“小姑娘，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从伊犁过来的商队越来越多，玉石不值钱了。八十两，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在这敦煌城，还没人敢赖我张万三的账！”
少女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她身边只有两个老仆，显然不是这张万三和他手下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伙计的对手。
巴特尔眉头一皱，刚要上前，却被承祜一个眼神制止了。
承祜缓步走上前，他没有看那商人，而是低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少女摊位上的一块璞玉。
“这块玉，怎么卖？”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有种奇异的魔力，瞬间让嘈杂的现场安静了下来。
那名叫萨丽娜的少女猛地回头，正对上承祜含笑的眼眸。
刹那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都漏了半拍。
眼前的男人，俊美得不似凡人。
月光仿佛偏爱他，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他的眼睛深邃如夜空，里面却又仿佛藏着万千星辰，只一眼，就让人沉沦。
萨丽娜是在沙漠里长大的玫瑰，带刺，且从不轻易对人低头。
她见过无数追求她的勇士，也见过不少自命不凡的富商，却从未有一人，能让她如此失态。
她定了定神，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有些生硬地回答：“不卖！”
张万三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如此俊美得不像话的年轻人，心中顿生警惕，色厉内荏道：“小子，别多管闲事！这批玉，我全要了！”
承祜这才将目光转向他，那目光平淡无波，却让张万三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了，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你说，全要了？”承祜微微歪头，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可在下看这位姑娘，似乎不太愿意卖给你。”
“你……你是什么人？”张万三被他看得心头发毛。
承祜没有回答，而是对萨丽娜温声道：“姑娘，可否将你的玉石，借我一观？”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温和与尊重。
萨丽娜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将那块最大的璞玉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