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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英也呆愣住，师父没有与她说过会赐字。
“令薇，宋令薇。”她轻声喃喃，眼泪不受控地滚落，饱含着长辈希冀的名字，她也有了。
宋令薇，很好听。
林大夫怔了怔，无奈道：“怎么还哭了，及笄礼成，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哭鼻子。”
她的声音依然沙哑，可这般柔和，让之前畏惧她威仪的村民们都怔了怔。
不由感叹宋英真是拜了一个好师父，既教会了她那么厉害的医术，对她的态度竟然也这般好。
宋英使劲儿点头，擦了擦眼泪，依次拜天地、祖先，长辈、宾众。
而后礼成，她起身搀扶着林大夫坐下，又与杨氏一起给观礼的大娘大婶们分发糕点，倒甜米酒。
“宋令薇，好文雅的名字，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师父。”
旁边传来罗雁行羡慕的声音，宋英惊愕不已，“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也在及笄吗？”
“早完事了，”罗雁行幽怨，“我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让我换好衣裳，梳个头插上簪子，再拜一拜祖宗就成了。
听说你师父规矩可多了，她丢下我就跑过来看稀奇。”
宋英搜索了下人群，果然找到了王氏，此时正在与梅花婶等人说着什么，观其神奇，应该是在询问她先前没看到的过程。
“你的及笄礼已经够好了，我们村除了宋英外，你是独一份。”她的身后，响起小香的声音。
宋英偏过头，越过她看向小香，惊喜道：“小香，你也在呀！”
小香点头，忽地抽出一条崭新的丝帕，“对了，这帕子送你。”
宋英接过帕子，浅红色的绸缎上，绣着一枝粉色的桃花，针脚细密却不规整，纹样也简单，看着很是生涩，不像是成熟绣娘绣的，不过倒是还蛮好看的。
她迟疑道：“你绣的？”
小香不好意思地点头，“我不是要绣嫁妆么，我娘去绣楼里找了几个别人不要的花样，让我照着绣。
我揣摩了许久，太复杂的还是不行，就只描了几朵简单的桃花。”
“厉害呀！”宋英惊奇地看着她，“完全没学过，只是照着绣就能绣成这样，小香你很有绣花的天赋呀！”
小香怔了下，一直被爹娘打压，她已经很久没听人夸过她了。
罗雁行也是点头，拿出自己的帕子，“送我的是只飞在云中的大雁，绣得也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大雁，不会认成鸭子。”
宋英偏过头一看，再次对小香的刺绣天赋惊叹，桃花常见，绣起来自然容易些，但在锦川，可是很少看见大雁，这说明小香基本完全是根据花样绣出来的。
小香被她俩夸得很不好意思，“瞧你俩说的，比照着花样绣，人人都能绣成这样。”
“谁说的，我就不能。”罗雁行立刻反驳。
“你那是坐不住，宋英就肯定可以。”顿了下，她又道，“不对，平辈之间是不是不能直接唤名，得叫字，以后应该得叫你令薇。”
宋英立刻就笑了，“是这样的，取字的目的就是方便平辈来往，读书人认为直呼其名，对别人的长辈不敬。”
罗雁行啧啧道：“哎哟哟，嘴角裂成这样，很满意这个字呀。”
“那可不，我师父取的，”宋英嘚瑟地摇头晃脑，“可好听了！又那么有内涵！”
“你已经及笄了，成年人了，再这样摇头晃脑，太不稳重。”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人不说回春堂的小宋大夫稳重端庄？”
“哎哟哟，尾巴翘起来了。”
看着她俩斗嘴，小香抿着唇笑，一瞬间，她觉得她们好像回到了以前，好朋友之间玩笑取乐，那些沉重的、委屈的事情就都变得轻盈了。
她道：“真好呀，宋令薇，你以后的人生肯定富贵满满。”
罗雁行嗔了眼她，“就宋英富贵呀，我的名字不也很有书香气，也像千金小姐好吧。”
“不是，我是觉得宋英的名字好像在昭示着她的人生，‘宋大丫’轻贱，便有‘宋英’这个名字如利剑般撕破劈开轻贱，立起风骨；如今美满了，便需要收敛锋芒，便有‘令薇’的柔，来中和‘英’的锐气。”
罗雁行打趣：“不愧是即将要成为举人老爷儿媳妇，说话都有文采了，说得也太好了。”
小香气得推了她一把，“你走开。”
“我不走开。”罗雁行一把抱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又挽住宋英，“你俩想背着我说悄悄话，门都没有！”
宋英与罗雁行的及笄礼在村民的热闹里结束，傍晚时分，几人就坐着马车回城。
小香娘张氏回到家，黑着脸坐在堂屋的长条板凳上，“跪下。”
小香面上闪过茫然，完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她还是沉默着跪了下去。
“好啊，还学会了偷东西了，好好的绸缎，你给绞了做帕子，还没当上少奶奶呢，就摆起少奶奶的款儿了？”
“我没有。”小香怯怯解释，“之前宋英和雁行不是送了我蜀锦荷包么，我总得回礼吧，我就在边缘裁了一截，做成两块帕子，不会影响做衣裳的。”
“这是绸缎，你知道一匹多少钱吗？你裁这一截得用多少钱才能买回来？这两匹绸缎我是打算给你哥做聘礼的，你裁短一截，我还怎么拿去做聘礼？”
小香心里如同针扎，她忽而想起那年雁行骂马春儿，宋英说王家给的再多彩礼，她也没有得到。
现在，她是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辛酸，那绸缎是龚家送来的聘礼，两匹红色两匹黑色，说是象征阴阳调和。
她以为红色的是给她裁衣裳用，没想到娘一匹都没打算给她用。
她垂眸，压下心间的酸涩，闷声道：“就短了一点点，看不出来的。”
“这是看不看得出来的问题吗？婚丧嫁娶自有礼数，错了规矩，坏了意头，以后你哥和嫂子的婚事不顺利，你来负责？”
小香抿着唇，心头一阵钝痛，她闭了闭眼，安慰自己，娘只是更看重哥哥，她的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给她谋划到龚家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