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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似乎传来若隐若现的水流声，伴着低低的孩子的哭泣。 我感觉，整个身体像是沉入了海底，整个世界没有一点光亮，海水冰冷，渗进骨髓里，于是全身上下都被冰冻了一般。
冷。
我忍不住挣动，想逃出这片无尽又冰冷的海域。
“沈……如燕……”
远处传来不知是谁的呼唤。
水浪定了一瞬。
我掀开沉重的眼皮，亮光从外面倾泻进来。
头顶是繁复华丽的吊灯，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点，映在对面幽蓝色的墙壁上，像是水中会发光的鱼。
这里不像是医院，不是我家，也不是任何我所熟悉的地方。
“沈如燕，你醒了。”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从外向里打开的门后，缓缓露出一张优雅的微笑的脸。
——顾明勇！
我心里一悚，哑着声音问道：“我逃出来了？”
顾明勇笑着走进来，不慌不忙地在茶几上顿了一下，倒了一杯水，继续走来递给我。
“先喝口水。”他的手举着杯子，在我面前扬了扬。
他们叔侄两个，还真有点像。
我恍惚了一瞬，心情复杂地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然后，紧紧地攥着杯子，好像手里拿点什么，才不至于心里发虚。
“那个……我婆婆……”晕之前，我记得我是在婆婆的病房里的。
顾明勇睇了我一眼，迟疑了几秒，轻声说：“三天前，你婆婆已经下葬了。”
“啊？”我心潮涌动，颤抖着唇，“我……我睡了几天？”
“一个星期。”
怎、怎么会……我愣然，抓着杯子的手松了松。
顾明勇眼疾手快地握稳那个杯子。那只手，顺势也裹住了我冰凉的手。
“我……”我撇开手。
顾明勇看我一眼，将杯子放在一边。
而我的思绪还沉浸在一个星期的漫长的跨度上。脑海里思绪纷飞，又杂乱无章，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我睡了一个星期？晕过去之前，婆婆的身体还躺在床上，现在竟然已经埋入了冰冷的土里。
“那沈墨他们……”
“他们正四处在找你。”顾明勇挑了挑眉，“但明义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在我这。那几天他们忙着葬事，我稍微动了点手脚，轻而易举地把你带出来了。”
“而且……”他的视线从我茫然无措的脸上往下移，停在我的腹部。
我伸手往肚子摸去。
那里，一片平坦。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下。
“你……”我震惊地看向他，“你给我、我做了……流产手术？”
“我接到你的时候，你下面一直在流血，随行的医生说你本来就胎盘不稳，受了刺激，有流产的征兆。”
顾明勇的表情复杂，看着我，眼里带着怜悯，又带着平静。
我避开他的目光，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又摸了摸。
“你不是想把孩子打掉吗？现在流产了不是更好？”顾明勇接着说。
是啊，这是我本来的打算。
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以前费尽心力地跟姐暗中去找小诊所要把它打掉，机关算计找李佳怡搭上顾明勇的线，但现在它自己消失了……
可是，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种生命的流失。
婆婆走了，孩子也走了。
“顾明勇，你说，人生有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顾明勇低下身，递过来一块蓝白相间的手帕：“擦擦脸。”
我伸手摸了摸脸，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脸上早已湿润一片。怪不得，眼前总是有些模糊不清。
我心里一阵悲切，气氛沉默，半晌，忽然听见顾明勇开口道：“人生没有后悔药，不过，我可以请你喝忘忧水。”
“啊？”我呆愣地拿着手帕。
……
顾明勇叫佣人搬来了数十瓶红酒。
我躺在床上，就看着那一瓶瓶未开封的酒在床前的桌几上一字排开，放不下的，就摆在地上。
“下去吧。”顾明勇朝着佣人挥挥手，随后，抬手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扫了一眼，将瓶盖打开。
晶莹剔透的如红宝石一般的酒液从瓶中倾泻进高脚杯里。
顾明勇举到我眼前，晃了晃酒杯：“尝尝看。”
我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然后，一口灌下。
又酸又涩的味道在喉间炸开。
“呕……”我难受地捂住喉咙。
“哪有你这样喝红酒的？”顾明勇摇摇头，又倒了一杯递过来，“还喝吗？”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
一杯又一杯……每次我刚喝完，他就恰到好处地送过来一杯。
之后，他也跟我一起喝。喝着酒，我说后悔遇见沈墨，遇见顾明义，也后悔爱上……
他说，没什么后悔的，自己走过的路，就不要后悔，让别人后悔。
让别人后悔？
他们会后悔吗？
我晃晃晕沉的头，猛然抓住顾明勇的手。
“顾明勇，我想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