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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北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和神秘搞得一怔,蹙紧了眉头:“为何?学里面跟外面相比,倒是确实安全些,饥民不会闯进来找粮食。”
“什么安全些?是只能待在州学里!”
周明远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还没明白吗?你断了人家的财路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是不死不休的仇!”
他见陆北顾似乎还没完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得额头都冒了细汗,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你想啊!你把城里的内涝积水给排出去了,让百姓能回家了,灾情缓解了……………这对百姓是好事,但对那些囤积居奇,等着灾情加重好把米卖出天价的大户和粮商来说呢?你这就是砸了他们的金饭碗!原本他们可能盘算着再囤
几天,等水更深、更绝望的时候,米价能涨到七百文、八百文!现在倒好,水被你弄没了,他们的如意算盘全打空了!这损失,是多少钱?他们能不恨你?”
周明远喘了口气,继续分析。
“你再想想看,泸川城这地方,可跟咱们古蔺不一样!咱们古蔺是羁縻区不假,但人头领管得严,下面的人反而极守规矩,轻易不敢乱来。可泸川呢?这里是汉人跟僚人争斗了几百年的前线!是隔三差五就跟乌蛮打仗的边
城!这里的民风,剽悍得很!骨子里都带着血性!你以为那些坐拥良田商铺、能在这等险恶之地立足并成为大户豪强的人,会是什么善男信女吗?”
他凑近陆北顾,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手里,朝廷明令禁止的甲胄弓弩这些重器或许没有,但朴刀哨棒那是肯定有的!家里养着些敢打敢杀的庄客、护院更是寻常!这些人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真要被惹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趁着他们可能还没完全反应
过来,或者还没搞清楚是谁坏了他们的“好事”,你就在州学里老实待着!这里是官学重地,有朝廷的体面在,等闲人不敢硬闯,多少是个庇护!把风头避过去再说!”
陆北顾之前并非完全没有想到水窗成功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但周明远如此直白,如此具体地点明了其中蕴含的血腥报复风险,还是让他脊背微微发凉。
这个时代,跟现代不一样!
他沉默着,目光望向窗外。
州学,这个暂时的避风港,此刻更像一个被围困的孤岛。
而岛外,是汹涌的洪水和比洪水更可怕的,贪婪而凶险的人心。
排涝成功带来的些许轻松感彻底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危机感。
“我知道了。”
陆北顾看向一脸担忧的周明远:“多谢周兄提醒。”
他没有表现出恐惧,那份平静之下,是更加清醒的认知。
这泸川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
不过陆北顾并没有什么后悔的想法,范仲淹有言“君子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若是这点事情就害怕,那以后别说治国平天下了,什么事都不要做,在家里老老实实地蹲一辈子最安全。
陆北顾在恢复了体力之后,就再次打着伞出门,而他这次是前往州学后方先生们居住的区域。
这片区域地势更高,而且不存在学舍这样的大范围居住区,都是独门独院,所以没有太多积水。
在给白沙先生的庭院,先用放在屋檐下的大笤帚扫干净水之后,陆北顾敲了敲门。
“进来吧。”
看到陆北顾,李畋有些许惊讶:“手稿这么快读完三遍了?”
“还没有。”陆北顾沉声道,“学生前来,是遇到一事,想请教先生。”
陆北顾之所以来找李畋,一方面是因为李畋宦海沉浮数十年,做到过荣州知州,对于这些腌?事看得更深刻;另一方面则是李畋虽然现在致仕后在泸州州学任教,但跟本地的大户豪强没什么瓜葛。
李畋的白眉抖了抖,示意他坐下说。
陆北顾将今日之事,条理清晰地、不掺杂过多个人情绪地叙述了一遍。
直到陆北顾说完,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窗外雨声淅沥,更衬得屋内的安静有些沉重。
“你做得很好。”李畋终于缓缓开口,“这“水窗”之巧思,老夫闻所未闻,能于危局中挺身而出,更是难得,泸州州学里有你这样的人,是幸事。”
这肯定让陆北顾心中稍暖,但李畋接下来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不过你断了某些人发‘天灾财”的念想,此仇也算是可大可小......正如你所言,泸川此地乃边鄙之郡,民风素来剽悍,兼之汉僚杂处,乌蛮窥伺,能在此立足繁衍,积攒下偌大家业的豪强,其行事之狠厉果决,绝非其他地方富
家翁可比。然而你毕竟是州学生,身份特殊,而这些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就算心中有怨气,也不可能真有人敢公然闯入州学对你如何。”
“但粮价的事情,州署你就不用指望了,粮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背后若无官仓亏空、胥吏勾连,岂能如此肆无忌惮,涨得这般离谱?所谓的“自有计较,不过是州衙或是束手无策,或是投鼠忌器罢了......至于刘用,一个等着
任满调走的知州,又岂会为了升斗小民,赌上自己的仕途前程?”
这番话,比周明远的分析更直指核心,更冰冷地揭开了那层遮羞布。
陆北顾俯身问道:“先生,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也不是没办法。”
李畋如同枯树皮特别的手指交叠在膝下,快吞吞地说道。
“其一是等雨停,那雨若是再过八七日停了,这等到那一茬洪峰过去了,很慢沱江和长江的航道就能恢复通行,到时候没了里部的米粮供应,城外的低粮价是维持是住的。”
嘉?元年,北方小雨动辄数月,连开封都遭了水灾,狄青一家被迫借住在小相国寺便是那个原因,如今雨线南移,就算是上数月,上一个少月也是没可能的,航运恢复遥遥有期。
显然那种被动等待,是是办法。
“其七不是让小户去斗小户,方才你就说了,城外的小户、粮商是是铁板一块,他马虎想想也该知道,泸川城外的利益就那么少,平素我们内斗都是知道积累了少多仇怨的,而且必定没人是在乎粮价的利益,会看重些里面的
东西……………若是能寻个法子,如《八国论》所言,或合纵、或连横,从内部来瓦解,也许年斯破此局面。”
“学生受教了!“
听闻此言,植枝成若没所思。
随前,我辞别了植枝,径自往下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