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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林家村的砖窑区灯火通明。
村民们轮班上阵，添柴、看火，一刻也不敢松懈。
“都打起精神来！这可是公社的订单，出不得半点差错！”
林文海亲自坐镇，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林炳则在一旁仔细检查着各项数据。
“炳哥，放心吧，咱们这窑烧了多少回了，准保万无一失！”
李家军拍着胸脯保证，他是这次烧窑的主力之一。
林炳点了点头，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葫芦屯，赵学兵家里。
灯光昏暗，父子俩相对而坐。
“爹，林家村那边防备得紧，咱们的人手……”
赵虎彪有些泄气，他试探着想拉拢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村民。
结果人家一听是去林家村搞破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帮废物点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学兵啐了一口，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葫芦屯这帮人，早就被林炳那小子喂熟了，指望不上他们。”
他灌了口酒，眼神阴鸷。
“不过，对付一个小小的砖窑，用不着那么多人。”
“咱们爷俩，足够了。”
赵虎彪眼睛一亮：
“爹，你有主意了？”
赵学兵冷笑一声：
“林家村的砖窑，我知道，晚上虽然有人守着，但换班的时候，总有那么一小会儿空档。”
“而且，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窑火上，谁会想到有人从别的地儿下手？”
他压低声音：
“咱们不搞大动静，就给它来点‘小惊喜’。”
“窑顶的通风口，用湿泥巴糊上几个，再趁他们不注意，往窑膛里……嘿嘿。”
赵虎彪听得心领神会：
“爹，还是你高！”
“高？哼，老子吃的盐比他林炳吃的米都多！”
赵学兵恶狠狠地说，
“这次，我要让他林炳哭都没地方哭！”
......
夜深人静，星月无光。
两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林家村砖窑的外围。
正是赵学兵和赵虎彪父子。
两人在暗处潜伏了许久，观察着砖窑那边的动静。
果然，到了后半夜，看守窑火的村民打着哈欠，换了一拨人。
交接的当口，有那么一两分钟的松懈。
“就是现在！”
赵学兵低喝一声。
父子俩如同两只夜猫，敏捷地窜了出去。
赵学兵负责望风，赵虎彪则拎着一小桶从附近河里打上来的水，悄悄绕到窑炉的侧后方。
砖窑的侧壁有一些平时用于观察和辅助通风的小孔。
赵虎彪找准一个，将水桶倾斜，冰凉的井水“咕咚咕咚”就灌了进去。
对于正在高温烧制的砖坯来说，骤然遇冷，后果可想而知。
他又快速摸出事先准备好的湿泥巴，糊住了几个不易察觉的排烟孔。
做完这一切，两人迅速撤离，不留半点痕迹。
窑火依旧熊熊，换班的村民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这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负责烧窑的老师傅看了一眼天色，又瞧了瞧窑火的颜色。
......
几日后，林家村开窑的日子到了。
这不仅仅是林家村的大事，也吸引了十里八乡的目光。
“听说了吗？林家村给公社烧的砖今天要开窑了！”
“那可得去看看，公家要的砖，那质量肯定顶呱呱！”
“就是，也让咱们开开眼，学学人家是怎么烧出好砖来的！”
......
一大早，林家村的砖窑前就围满了人。
除了本村的村民，还有不少从附近村子赶来看热闹的。
甚至有几个其他村的村干部，也想来取取经。
林文海红光满面，在人群中招呼着：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今天，就是咱们林家村向公社交出答卷的日子！”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炳。
林炳有些心不在焉。
“吉时已到！开窑！”
随着林文海一声高喊，几个壮小伙上前，合力拉开了沉重的窑门。
一股热浪夹杂着烟尘扑面而来。
众人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然而，当窑门完全打开，露出里面的情形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预想中码放整齐、色泽均匀的青砖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
大部分砖头都带着明显的瑕疵，不是变形就是开裂。
“这……这怎么回事？”
林文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的天！这砖……怎么烧成这样了？”
“不可能啊！前几窑都好好的，这批可是给公社的，怎么会……”
林家村的村民们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那些外村来看热闹的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就是林家村的‘模范砖’？啧啧，也不过如此嘛。”
“看来名声都是吹出来的！”
人群中，赵虎彪得意洋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格外刺耳。
“哎呦喂，林大村长，林大能人，这就是你们给公社烧的好砖啊？”
他挤到前面，指着窑里的废品，夸张地叫道。
“瞧瞧这砖，歪的歪，裂的裂，这要是盖了房子，怕是风一吹就得塌了吧？”
“你们林家村自己的砖都烧成这个熊样，还好意思收那么多学费教别人？”
赵虎彪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
“我看啊，你们这技术根本就不行！别再误人子弟，把人家学员都教坏了！”
“到时候人家学了你们这‘高超’的技术，回去烧出一堆废品，那损失谁来赔？”
这话一出，一些之前交了学费来学习的学员，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林文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虎彪：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我胡说？”
赵虎彪摊了摊手，
“大家可都看着呢，这砖是好是坏，一目了然！”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林村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头镇公社的王干事，背着手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公社干部，看样子是来验收砖头的。
王干事看了一眼窑里的情况，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林文海同志，这就是你们林家村为公社赶制的砖？”
他的语气明显不悦。
“这批砖，可是要用于公社重点项目的，如果质量不过关，耽误了工期，这个责任，你们林家村担得起吗？”
林文海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林炳上前一步，沉声道：
“王干事，这次烧砖确实出了意外，我们会尽快查明原因。”
王干事瞥了林炳一眼，皮笑肉不笑：
“意外？林炳同志，我可是听说，你对公社给你们林家村的奖励和收购价格，颇有微词啊。”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有些人哪，本事大了，心也野了。是不是觉得集体给的待遇低了，心里不痛快，所以在这批关键的砖上，就故意不用心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王干事这番话，无疑是在暗示林炳因为对报酬不满，故意在烧制公社的砖头时动了手脚，消极怠工，甚至可能是刻意破坏！
这可比技术失误严重多了，往大了说，就是破坏集体生产，对抗组织！
赵学兵此时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悲痛。
“王干事，您可得明察啊！我们葫芦屯之前就吃过林家村的亏，他们的技术，我看就是时好时坏，根本不稳定！”
林文海急了：
“王干事，你可不能听信谣言！炳娃子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得看事实！”
王干事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林炳。
“这件事情，性质很严重！我会如实向李副主任和上级汇报！”
“林炳同志，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