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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厥心症(第1/2页)
青州县衙,阴影压顶,冬日寒风中弥漫着沉沉肃杀。
林一脑海中翻涌出无数念头,一股不安从胸口升起。
就在这时,偏厅的门被人从里头推开。
陆芸率先走了出来,步履沉稳,神情难得凝重,而她身后,徐捕头亦步亦趋,眉头紧锁,神色阴沉。
徐捕头走近,声音低沉地道,“林贤弟,这次这案子……不简单。“
林一闻言立刻上前一步,目光紧锁着徐捕头,“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了吗?”
徐捕头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见无旁人,方才开口:“今早,有人报官,说在城南郊区一间破旧宅院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死者是谁?”
“死者名叫冯奇,四十出头,是个出了名的赌棍。死状极惨,他被人开膛破肚,内脏被取出丢在一旁,满屋血腥,手法极其残忍。”
林一眉头皱起,正欲发问,却听徐捕头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尸体旁边发现了一把染血的刀,刀柄处刻着……李文诚的名字。”
“刻着他的名字?”林一顿时瞳孔一缩,心头骤然一震。
林一沉默片刻,问道:“有没有人证?”
“有。他的邻居作证,在昨夜亥时之后,看见李文诚神色慌张地从冯奇的屋里出来。脚步踉跄,像是慌不择路。”
“可这……太不合常理了。”林一喃喃道,“若真是他杀人,为何还要用刻有自己名字的刀?”
徐捕头耸耸肩,“所以才说这案不简单。”
“尸体呢?”林一突然抬眼,“我要看看。”
徐捕头犹豫片刻,终是点头,“已经带回衙门验尸房,孙仵作正在处理。你想看,我带你去。”
一行人穿过衙门长廊,来到阴冷潮湿的验尸房。
木门嘎吱一声推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屋内,孙仵作正低头清理尸体周围的血迹。
他脸色蜡黄,鼻尖上沾着些许汗珠。显然刚处理完尸体,一转身便见徐捕头带着一群人进来,拱手道:“徐捕头。”
“孙仵作,尸体验得怎么样了?”
此时,林一眼角余光一动,瞥见房内角落里一人负手而立。
他身穿暗金色圆领补服,袍袖宽大,站得笔直,目光如刀般扫视着众人。
此人正是陆鸣庭。
他脸色如霜,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命案心怀不满。
“徐捕头,你为何将外人带进验尸房?”陆鸣庭冷声斥责。
“大人恕罪。”
徐捕头连忙躬身道:“此案关涉仁医堂李文诚,而林大夫乃仁医堂主诊之一,查清真相,理应知情。”
“荒唐!”陆鸣庭目光又扫向身后的陆芸,“你也是,总往这些是非之地奔波,一介女儿身,成何体统?”
陆芸却不卑不亢道:“父亲,查案关乎人命性命,岂分男女?”
林一这时拱手道:“陆大人,李文诚是仁医堂之人,若他真与命案有关,我自会配合调查。可若他冤枉,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陆鸣庭眉头深锁,沉吟许久,才缓缓点头:“罢了,你看看也无妨,但不要妄下结论。”
“多谢大人。”林一行礼后,走向尸体。
冯奇的尸身已被清洗过,躺在案台之上,胸腹剖开,内脏横陈,触目惊心。
林一皱眉,看向一旁的孙仵作:“孙仵作,你怎么看?”
孙仵作有些迟疑地看向陆鸣庭,而陆鸣庭没说话,只是向孙仵作示意:“将验尸结果陈述一遍。”
孙仵作点点头,取过案板上的笔录,“死者冯奇,四十有三,身形瘦削,肚腹被利刃划开。切口极其规整,肠胃翻出,但未见致命内伤。”
“那死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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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仵作正色道:“依我判断,死者真正死因是心厥发作。”
“心厥?”林一顿时一愣。
“是。因惊吓、寒气突至,或极端疼痛导致心气逆乱,骤停致死。”
林一凑近尸体,指尖抚摸其颈侧静脉、面颊发色、指甲发紫。
鄢雯同时也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
“那伤口呢?”
“是死后所割。”
林一一怔,立刻追问:“确定?”
“可以断定,从伤口判断,出血少,切口规整,且未有搏斗痕迹。”
“死亡时间呢?”林一接着问。
“亥时前后。”
林一脸色一下子沉了。
这正是李文诚被目击离开的时间。
这时,陆鸣庭冷声开口:“时间吻合,现场留有名刀,还有旁人作证。林大夫,还有何可辩?”
林一面色不变,拱手一礼:“还请陆大人允我见李文诚一面。”
陆鸣庭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随我来。”
一行人离开验尸房,向西侧看押犯人的监牢行去。
监牢。
李文诚被关在最内间,衣衫凌乱,眼神呆滞,双手抱膝缩坐一角。
见林一走来,他的眼中终于浮出一点光亮:“林兄……”
“你还好吗?”林一快步走上前,蹲下看着他。
“我没杀人。”李文诚第一句话便是这句,声音颤抖而坚定。
“我知道。”林一点点头,“但我现在需要你告诉我,昨晚你为何出现在冯奇家?”
李文诚垂下眼帘,沉默片刻,终于艰难开口:“冯奇是个赌鬼,人人都知道,他欠了不少赌债。”
“昨天傍晚,他找到我。”
李文诚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也不知他是听谁说的,可以找我签有偿捐献躯体契约,死后捐献身体可以得一大笔银子。然后……他想和我也签一份。”
“他找你签解剖契约?”林一眉头一挑,眼神微动,“他这时候来,是打算卖命换钱?”
“对。”李文诚点头,声音有些发抖,“他说反正命早晚要没,不如签了还能落些银子。我原先是拒绝的,但……他说自己命不久矣,硬是拉着我去他那边说。”
林一沉吟片刻,问道:“你去他家是什么时候?”
“戌时初,刚打更的时候。”李文诚低声道。
“这么早?可你离开是亥时之后,那中间做了什么?”
“我一进屋,就闻到药味。”李文诚声音渐稳,回忆起来,“他在熬药,我还问他得了什么病,他说是‘厥心症’,时不时心头剧痛,冒冷汗、气短欲厥。”
“厥心……”林一点点头,“那你俩具体谈了什么?”
“他一开口就狮子大张口。”李文诚苦笑,“二十贯!林兄,我哪儿掏得出这么多?我那会儿气得拂袖就走。”
“可你后来又回去了?”
“是。”李文诚低下头,“我走后,越想越不甘。厥心症……我还从未解剖过这种病例,心中……动了念头。”
林一凝视他。
“所以,你就回去找他签契约了?”
李文诚一时语塞,点了点头,“我那时是动了念头,想答应他的要价。可没想到……”
他猛然抬头,眼神中仍残留恐惧,“我一推门进去,就看见他……他倒在地上,脸色紫黑、嘴唇泛青,眼球突出,躯体痉挛,唇边还有未咽下的药渣……”
林一呼吸一滞。
“你确认他当时已经死亡?”
“我上去试了他的鼻息和脉搏,都没了。”李文诚喃喃,“当时我就慌了,真的慌了,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