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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在火火的机灵之下,一路得了不少人施舍,让这段路没有这么难熬。
小六自那天雨后一直在发烧,火火只能一路背着他。
明明不大的肩膀,却让人觉得无比坚实心安。
小六对待火火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漠,像是怕他抛下自己,所以竭力地,每天都和他说些话,笨拙地想讨他欢心。
小六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哑着嗓子道:“大哥哥,你真好。”
“嗯?”
“你真好,所以黄大对你不一样,那些施舍的路人对你也不一样。”
明明六个人中火火绝不是最惨的,甚至是最健全最康健的,每每讨来的施舍却是最多的。
火火一笑,“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装的而已。”
小六抬起脑袋看着他。
火火道:“小六,你记住,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只要合理合法,不择手段地去争取。想少挨打,想多讨赏钱,都是要自己争取的,只有自己够聪明
够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至于委屈尊严什么的,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不过,如果你不想委屈不想强大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护着你就好了。”
小六趴在火火的背上,怔怔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搂着他的手渐渐收紧。
·
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黄大身边,果然如张符陵所说,小二他们当真被黄大等人抓了回去。
他们回去的时候,黄大因为痛失黄妻,加之对于他们逃走的愤怒,正在鞭打小二他们四人,黄大没想到火火二人还会回来,不禁十分意外。
火火解释说,因为街上□□,他们走散了,为了怕惊动官兵,在外面躲了几天,这才敢回来。
对于他们的回来,黄大的怒气这才小了些,加上火火求情,说万一真把小二他们打坏了,以后更少了个人乞讨,这才放过他们。
而小二等人本以为火火和小六丢下他们跑了,不禁对他们十分愤恨,却见他们又回来了,替他们求情,还带回了一个白馒头与他们分享,心中的芥蒂这才放下。
黄妻被掳走了,自然不可能再被送回来,从那以后火火再没见过黄妻,虽不知她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心中也有个大概。
那时候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自从黄妻被掳走之后,黄大本就不算好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动辄就对他们非打即骂,以往火火还能用小聪明个中调和,哄黄大开心,可渐渐也没用了,火火只能陪他们一起挨打,起码能分担黄大等拍花子的体力,毕竟他打累了,就懒得打下一个了。
不过以往都是火火护着他们,小六虽然不再像从前那样一言不发,但是仍旧话比较少,而且不再像以前那样闹腾,导致黄大不像以往那样厌恶他,对他的打骂也轻了些,可是每当火火替其他人挨打,或自己不慎惹黄大不快时,小六都会替火火挡上来,导致积年累月下来,小六还是挨打最严重的那个。
那两年,可以说是火火最沉痛黑暗的记忆,不过好在一直和小六等人在一起,旁人只当他是小六等人的依靠,殊不知,他们也是火火的依靠,如果不是他们,火火怕是早就熬不过去了。
火火有时候想,他真是传说中的太子星?福星?
呵呵,真没看出来。
又是一年酷暑,午后,黄大等人卖艺卖累了,早早地收了摊去阴凉处打瞌睡,让火火等人自己乞讨。
趁着黄大等人不注意,火火也拉着几个孩子悄悄偷懒。
巷子口前段时间开了个茶寮,每天中午都有个六旬老伯在说书讲故事,火火觉得十分有趣,经常趁着乞讨之余,悄悄带着几个弟弟去偷听。
今日老伯讲的是个鬼故事,没听完小四小五就吓得回了乞讨摊,火火见小二小三听得认真,笑了笑,回去找小四小五。
小六仍旧只是默默跟在火火身边。
“小四小五,怎么了?”
小五打了个哆嗦,道:“大哥哥,那老伯说,黄泉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所有死人鬼魂、还有犯错的妖魔鬼怪,都要滞留在那里,不能离开方圆十里,而且个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我、我害怕……”
火火将他们搂进怀里轻拍,哄道:“别怕别怕,那是死人鬼怪才去的地方,那老伯未必去过,许是胡编的,黄泉……或许没有那么可怕。”
一向话少的小六难得开了口,他看了看火火身上的拳打鞭伤,小小年纪语气却是出乎年纪的冰冷,道:“就算是真的,又什么可怕?哪里会比人间更可怕呢?”
火火闻言看着他,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候,街尾突然传来异常的喧闹声,锣鼓声伴随着男女的尖叫声,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经过,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无论男女全都争相往里看,一个个惊叫连连,喜不自胜。
火火不禁纳闷,什么情况?哪怕是上元灯会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热闹啊?见到谁了?皇帝出游吗?这么大声音,也不怕惊扰圣驾?
连打瞌睡的黄大等人也被吵醒了,先是骂骂咧咧地骂了几句,一听到这动静,不禁也喜上眉梢,朝巷尾冲去,只留一个手下看着他们。
那手下虽然留下看着他们,但一颗心也飘到了街尾去,伸着脖子往街尾看,眼底满是羡艳。
火火不禁纳闷,也驮着小六爬上了墙头,登高朝那边看,但由于人太多,甚至街上的住户听说了,也纷纷出门朝街尾冲去,围得一层又一层,火火什么也看不清,隐约能看到一顶大红色的软轿,周围跟了不少护卫。
而这些人全都是追着软轿去的,彷佛轿内是他们的心上人一样,一步一步跟着软轿移动。
火火想,难道是成亲的?可是那软轿虽是大红色,却不像成亲用的软轿,而且以往又不是没见过成亲的,也没有这么多路人看热闹啊。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脸上挂着欣喜羡艳的笑容,手里有拿着鲜花的,拿手绢的,拿小饰品的,男女皆有,一路追着软轿,一边追一边呼喊着——
“小凤凰!小凤凰!”
轿子到城里最豪华的酒楼停下,借着高墙之便,火火看到那素日里人满为患的酒楼,今日像是被肃清一样,所有客人都被挡在门外,酒楼外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两侧都有护卫把守,不让路人轻易靠近,甚至酒楼老板也在门口等候接待。
那红色软轿停在酒楼前,掀开轿帘,随即又是一阵更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甚至还有人的哭声,只见软轿内走出的,却是一名华服少年。
火火今年已经十岁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个子长得并不高,而这华服少年看起来似乎比他大个三四岁,模样生得极好,粉妆玉砌,眉眼微微上调,很是桀骜骄矜的模样。
随着他下轿,那些拿花的拿手绢拿礼物的,纷纷朝那少年丢去,那些拿手绢的还好,尤其拿鲜花和礼物的,似是怕把人砸伤,虽是丢,却也只是朝红毯上少年脚边上丢,可见对此少年的爱重。
那少年瞥了眼满满红毯的鲜花礼物,却是睬都不睬一下,那些被珍重爱护奉上的鲜花,被他不屑一顾地抬脚踩了上去,将那鲜嫩的花朵踩得稀罕,这般骄傲的模样,却惹得人们更狂热的尖叫。
而他一下轿,酒楼老板便忙迎了上去。
离得太远,火火当然不可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那华服少年在酒楼老板的谄笑之下迎进楼去,酒楼里似乎早有贵客在等。
“真厉害。”火火忍不住赞道,看向跟在一起驮在墙头的小六,道:“小六,你说是不是?”
小六却道:“没看。”
火火耸了耸肩,抱着小六翻下了墙头。
旁边有一少女因没追上这位“小凤凰”的轿子,正在嘤嘤哭泣,火火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凑了上去。
“姐姐?”
那少女衣着简朴,一看也是贫穷人家的女儿,虽看起来比火火大个几岁,但像她这样的穷苦出身,还未曾被人如此郑重地唤过一声“姐姐”,不禁抬头看去,见火火模样如此姣好,虽是乞丐打扮,但并未唐突地太过靠近,而是适当地保持着距离,不禁好感顿生,朝他一笑。
火火立即道:“姐姐,那位小凤凰是什么人啊?”
提到“小凤凰”三个字,少女顿时眼睛一亮,“小凤凰可是当今最火的名伶,今年才十三岁,上个月他去宫里唱堂会,一曲《打金枝》甚得太后喜爱,一唱成名,太后见他一身彩衣戏服惊为天人,开口更胜莺鸣,特赐名为‘小凤凰’!”
火火小小的年纪十分不解,“那刚才那些人为什么都追着他?而且很是欢喜的模样,是那位小凤凰请来的吗?”
少女不禁嗤笑,“哪里用请,这些人都是小凤凰的戏迷,以能见他一面为荣,还用请?自己主动送上门都巴不得呢。”
火火还是不解,“可我刚才看,围观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贫有富,都是自愿的吗?就算是平时县太爷找人帮工,也得付些银两、或者强制性找人,这个小凤凰不过是戏子出身,就可以让人自愿到如斯地步吗?”
为他如此疯狂,如此痴迷,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甚至有好多人穿着跟小凤凰同款相似的衣服,手里拿着各种跟凤凰有关的物件,见小凤凰随手捡起一朵牡丹花,有不少手执牡丹花的戏迷几乎晕过去,而拿着其他花的戏迷顿时舍弃了手中鲜花。
火火想,就算是皇帝出游想扩建道路,也得给钱才有人愿意去,或者以武力强迫,可这位“小凤凰”,竟比皇帝的威慑力还大。
少女点头,“当然。”
火火忍不住再次叹道:“真厉害。”
少女似是真的爱极了小凤凰,更爱极了唱戏,竟随口哼唱了两句《打金枝》,看着酒楼外还流连不肯离去的众多戏迷,她不禁叹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像我们这样的贱民,想享尽荣华众星捧月,大抵也就只有成为名伶这一条路了。”
她又看向火火,再次认真道:“想要别人不在意你的贫贱身份,想要平步青云,想要别人对你亦步亦趋,想有比皇帝更大的威慑力,只有成名名伶、成为角儿。”
“我会努力的!”那少女坚定道。
直到那少女离开,火火仍远远地眺望着戏迷追捧小凤凰的盛况,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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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读者会说xx事情比明星效应影响力更大,但是火火没有遇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他眼里,明星效应是影响力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