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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锤匆匆走，见到阮恬便直奔而来，拽着她便要往家里赶。
“快，若不然就晚了！”
阮恬被拽的趔趄了下，好不容易才站稳。
“怎么了？”
“待会儿征兵令就要送过去了，得赶紧……”
阮恬正在发怔，等回过神来，便被拽到家门口。
再看钱氏，也是一怔，忙过来询问：“怎么又回来了？”
又道：“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理论去。长安可是秀才，如何就要被征走了。”
铁锤怔然：“官兵已经来过了？”
钱氏肯定，他便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两个女人被他吓了一跳，忙问：“你这又是做什么！”
铁锤一脸苦涩懊悔：“都怪我，我若快一点，就能拦住你们了。”
一炷香前。
铁锤今日去山上收之前下的套，只打着了一只不大的兔子，决定带回去加餐。
哪想到刚进村，便见到有两个人站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鬼使神差的，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藏在附近。
树下两个人，一个人是村长的儿子田茂，另一个铁锤却不认识。可看那个人穿着绿袍头戴幞头，倒像是个当官的。
离得有些远，只隐约听到几句：“此事还请大人多多费心了……他虽有功名在身，可又是个贫家子，无人帮他出头。何况他瘸了腿，绝不可能入仕……”
余下的，他也没顾得上听。只知道田茂不安好心，让人在征兵卷上添了秦煜的名字。没想到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阮恬听完，摇着头：“征兵卷的名字不可能这么会儿功夫才添上，一定有别的理由。”
也许是田茂要被征走，便改换了秦煜的名字。
这个猜测她不敢说，也不能轻易说。
钱氏听完，犹如晴天霹雳，当下拉着阮恬，让她赶快进城通知秦煜逃走。
“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煜的话音落下，突然发现几人瞪着的眼睛宛如见了鬼一样，不觉皱眉。
“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看看阮恬，又看看钱氏。
“有人病了？”
钱氏的泪刷的一下落下来，扑上前：“你快走！快些走！逃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阮恬转身回屋，取了征兵令给他。
秦煜一看，便明白了。
“娘，我不能逃走。假如我跑了，不仅要做逃兵处理，就连家人也要同罪。”
本朝律法严苛，有利民的，也有专门对待逃兵一项的。
假如秦煜今天要真的逃走，秦家人也要下狱。
“这下可怎么办啊……”钱氏喊了声，眼睛一闭，歪倒在阮恬怀里，竟晕了过去。
“你也不要吓唬娘啊。”阮恬皱眉，先与铁锤把人扶回去，再问秦煜的选择。
秦升不在家，秦老汉听说这事儿，也忙出来。
如征兵这种事，是如何都落不到秦煜头上的。可现在令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他们要如何找人去理论！
“我去询问一下师父。”秦煜说着，却是把阮恬带出门。
阮恬任他拽着，眉心始终没放松。
“你打算怎么办？”
秦煜说：“这是个机会。”
“什么？”
“我本就有意参军。”
“你是疯了吗！”怕惊到家人，阮恬只能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这是去送死！别和我提什么荣誉感，屁的荣誉感！我宁愿当逃兵！”
“你听我说……”阮恬正在愤怒中，秦煜只能将人搂入怀中，轻拍后背安抚。“你忘了，我不是普通人，我不会死在战场上。我不是秦秀才，叫我考功名许是为难。但若带兵打仗，我倒有几分见解。如果没有这次朝廷兵役，我也要去投军。”
阮恬知道男人心中都有一番建功立业的豪情，也不好说什么。
“你这次是被陷害的！”
“如今朝廷正在征兵，你要找谁去理论。也许被当做动摇军心，直接抓起来。等到了军中，我自有办法。”
“真的？”
“我不哄你。”
秦煜叹了口气，难免有些惆怅。打仗可不是一天两天，没准还要一年半载。他家的小姑娘做什么都认真，可他不在身边，谁又来宠着她，谁又来教她。
薄唇压着她的发顶，秦煜柔声道：“我去同师父告别，你去帮我收拾行囊。”
阮恬看着秦煜离开，回到屋里时，钱氏已经苏醒，正吧嗒吧嗒落泪。
秦小妹在一旁安慰她，可是看着看着也跟着红了眼圈。她这个年纪还不知道生与死的距离，只知道兄长要去很远的地方，也许这辈子就回不来了。
“以前村里也有人被征去打仗，整整三个年头啊。正赶上荒年，一家子妻离子散的，只剩下个老婆子等啊等。好不容易熬过去，最后等来的只是一块军牌，和几两抚恤金。”
钱氏抹着泪：“我养了一十八年的儿子啊，可他要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阮恬握住他的手，抿着唇：“娘……”
“我懂，我都懂。其实……”钱氏的目光悠长。
可当阮恬以为她要说什么时，她忽然松开手指，看向窗外。
敞开的窗子外，只有一株干巴巴的果树冒着些新叶。那是一棵石榴树，在花市买来给秦小妹养着的。虽开了花，却没坐果，如今再看，很是萧瑟。
“便这样吧。咱们把日子过好，守着这家业，等他回来。”
阮恬鼻子一酸，咬着牙狠狠的点头。
征兵的消息如瘟疫一般迅速扩散，凡是家中有适龄青壮的，都担惊受怕。好一个度日如年，看到征兵卷没自家名字，欢喜的恨不得放串鞭炮庆祝。
山间，溪流。
秦煜走在半道上，便遇到了在溪边钓虾的陈梁。
“卷上有你的名字？”
秦煜点了点头：“临行前，想来看看师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下……不过，我信你能在军中施展拳脚。朝堂上勾心斗角，可不适合你。至于我，一个糟老头子，又有什么看头。”
陈梁摇了摇头，好笑的说。
“你自去吧，你的家人有我照顾。老头子也没什么东西留给你，喏……这块牌子你拿好了，也算个人情。他日若遇到麻烦了，就去找一个人，只要你干的不是谋逆的大事，这人都能保你一命。”
秦煜恭恭敬敬的接过，对陈梁拜了拜。
“师父，您保重。”
“去吧去吧，多和家人待一会儿，他们啊……不容易。”
待秦煜离开后，陈梁收了钓竿，往回走。
“唉，你小子为什么非要一脚扎进那人间地狱。不懂，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