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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压盖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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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压盖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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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魏府书房。
    暮春的风带着槐花香,从敞开的窗棂涌入,却吹不散书案前凝滞的寒意。
    半本《大明事感录》摊在案头,纸页上墨迹未干,是雷请议那熟悉的、带着焦虑的笔迹。
    魏昶君枯瘦的手指拂过纸面,指尖冰凉。
    他嘴角扯出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疲惫。
    他提起笔,蘸饱了浓墨,笔尖悬在纸上,凝滞片刻,骤然落下!
    墨汁如刀锋犁过纸面。
    “柱石?根基?”
    字迹凌厉如刀劈斧凿。
    “柱石若盘踞京师,根须深扎,吸食民脂民膏,便是新朝之痈疽,根基若固化为门阀,子孙世袭罔替,便是万民之枷锁。”
    “功臣?功在何处?”
    笔锋陡然转厉,墨点飞溅。
    “功在蒙阴举旗?功在济南破城?此功,已酬以爵禄,已酬以权位,然此功,非千秋万代吸血之凭,非子孙永享富贵之券。”
    “项羽灭秦,裂土封王,终成祸乱之源,前明开国,勋贵世袭,终成蠹国巨贪,此等覆辙,岂容再蹈?”
    字字如惊雷炸响。
    “红袍新世道,非为再造朱门,非为豢养新贵,乃为天下寒士,万民黔首。”
    “红袍根基,不在旧血,而在源源不断之新血,在蒙阴冻土上凿井之少年,在琼州瘴疠中垦荒之青年,在库页风雪里筑港之壮年,在天下万民生生不息之脊梁。”
    “此非权谋,乃定鼎之策,万世之基,不容置喙。”
    墨迹淋漓,杀气凛然。
    魏昶君掷笔于案,看也不看那墨迹未干的回信,目光投向窗外。
    庭院里,一株老槐树新叶初绽,在暮春风中簌簌作响。
    现代,西安历史研究所。
    恒温恒湿的库房里,死寂无声。
    陈科死死盯着显示屏上放大的《大明事感录》最新一页扫描件,那力透纸背、杀气腾腾的字迹,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视网膜上。
    “疯了,他彻底疯了!”
    “咱们知晓他是为了百姓,可红袍天下那些功臣怎么想?”
    “陈科说的,不无道理。”
    雷请议声音沙哑。
    “功臣外放,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直沉默的明史教授顾成,缓缓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激动的陈科和忧虑的雷请议,最终落在那份冰冷的扫描件上。
    “他想的。”
    “从来就不是一朝一代的安稳。”
    “他怕的,不是功臣坐大威胁他的权位,他怕的,是朱门再起,新贵再生,是这红袍新天,又变成前明旧世,是这砸碎的锁链,又套回百姓的脖子。”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
    “王旗在京师,他的门生故旧会垄断一域,他的子孙会躺在功劳簿上吸血,岳豹在京畿,他的旧部会盘踞要害,形成新的将门,牛进帬在漕运,运河两岸会滋生新的蛀虫,茅元仪在教化,启蒙部也会变成新的学阀,这才是他真正要斩断的根。”
    顾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杀一种可能,一种历史轮回、阶层复辟的可能,为此,他不惜背负刻薄寡恩的骂名,不惜动摇眼前稳定的根基,他要的,不是一代人的太平,是万世的根基。”
    陈科张了张嘴,想反驳,看着顾成那双洞悉世情的眼睛,却一时语塞。
    雷请议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与此同时,京师。
    魏府书房内,洛水老道与青石子肃立案前。
    魏昶君没有看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目光落在窗外纷飞的槐花上,声音平淡无波。
    “王旗去了撒马尔罕,建军械分司,岳豹去了布哈拉,牛进帬北上北海,督建新城,茅元仪西行碎叶城,设启蒙分院。”
    他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二人,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
    “京师空了。”
    洛水老道枯瘦的手指捻着拂尘柄,声音沙哑如铁。
    “里长放心,有老道在,文官衙门里,谁敢结党营私,谁敢以权谋私,谁敢把红袍新政变成自家捞钱的耙子。”
    “我斩了便是。”
    青石子抱拳,动作简洁有力,声音清冷。
    “九门防务,各镇兵马,勋贵子弟,地方缙绅,凡有串联,凡有欺民,凡有动摇国本者。”
    “杀无赦。”
    魏昶君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书案旁,拿起一份墨迹未干的文书,递给洛水。
    “这是新拟的《廉政风宪条例》,你专司文官监察,凡三品以上,及地方布政使、知府,家产、田亩、仆役,皆需造册公示,凡有隐匿,以贪墨论处,凡有检举,查实重赏。”
    又拿起另一份,递给青石子。
    “这是《军勋子弟监察令》,凡军中勋贵子弟,年满十六者,一律入讲武堂受训,考核优者,外放边军效力,劣者,革除军籍,凡有仗势欺民、横行乡里者,就地锁拿,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诺!”
    两人齐声应命,声音斩钉截铁。
    魏昶君挥挥手。
    两人躬身退出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魏昶君一人。
    他缓缓踱步到窗前。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深陷的眼窝里。
    他拿起案头几份刚刚送到的密报。
    “蒙阴至济南新铺铁轨三十里,试车成功。”
    “北海新城冻疮膏坊,日产膏药五百盒,戍边将士冻伤率降三成。”
    “云南元江府梯田改制成功,新稻种亩产增两成。”
    “川南启蒙学堂新增童生七百,皆诵《红袍训》......”
    纸页在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一刻,魏昶君枯瘦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插在风暴中的标枪。
    孤独,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脚踝,爬上膝盖,淹没胸膛。
    这书房空荡得能听见心跳的回音。
    他知道,从今往后,骂他刻薄寡恩的声音会更多,恨他卸磨杀驴的眼神会更毒。
    但他只是静静站着。
    目光穿透暮色,仿佛看到了撒马尔罕城外新起的熔炉火光,看到了北海冰原上延伸的铁轨,看到了元江梯田里沉甸甸的稻穗,看到了无数蒙童眼中闪烁的、名为希望的光。
    这光,微弱,却顽强。
    这光,汇聚成河,奔涌向前,冲刷着旧世界的污泥浊水,照亮着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荆棘密布却通往新生的路。
    他忽然笑了,这样的世道,怎么不值他魏昶君背负千古骂名,独行于无边孤寂的暮色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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