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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贵族学院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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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贵族学院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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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虚之下,费鸿光被酒水呛得猛地咳了咳。
    “你说什么……?”
    听到邵景说他有个朋友的第一瞬间,做贼心虚的费鸿光的确以为这家伙是掌握了什么有力证据,来兴师问罪了。
    可没等他思索两秒,就察觉到不对劲——若是知道实情,一根筋的邵景才不会这么隐晦地试探呢!
    费鸿光神情复杂、嗓音古怪地道:“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
    你自己吧。
    不待他说完,邵景登时宛如跳脚的猫咪:“虽然只是一个不怎么熟的朋友,但我也要保护人家的隐私,你就别问了!”
    费鸿光连声:“好好好。”
    眸光微转,他开始打探了,“你细说你这个朋友的情况,我好展开分析分析。”
    尽管费鸿光一眼勘破邵景的谎言,但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按照他从前的性格来看,面对邵景的“出轨”,他绝对是看戏的成分居多,顶多私下提醒一下厌灵,至于她听不听就不管他的事了。
    可现在……他心情竟然格外的复杂。
    一方面因为邵景的变心背叛而替她愤恨。一方面又感到卑劣的庆幸。
    这反应实在不像他。
    “他也不是喜欢他好兄弟的女朋友,毕竟他兄弟和那女孩还没在一起,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邵景低着头,望着杯子里自己扭曲的倒影,嘴上说的是钟嘉树和息心,心里想的却是——
    “小灵放学就被四个保镖护送着回家了,现在安安全全的,你就放心吧。”
    说着,钟嘉树揽着陆之昂的肩膀走近包厢,劝慰他的话说到最后缓而沉,也像是再说给自己听。
    他推着陆之昂坐下,“她需要自己的时间,而我们今天的任务,是让邵大少爷开心起来。”
    陆之昂撇嘴:“他?整天跟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一样跟人较劲,还占了下风,靠你们才勉强扳回一局。啧,现在又要人哄着开心。”
    可以说,陆之昂是唯一一个于今早邵景和邵燃风对峙时,没有站在邵景这边。还在事后说风凉话的人。
    罪大恶极,已经被邵景开除了好兄弟籍。
    对此,陆之昂不屑地表示:“嘁,我还要把你开除姐夫籍呢。”
    “……”
    不管是邵景还是邵燃风,陆之昂一个都不喜欢,也没有费鸿光和钟嘉树那么多的小心思,他才不惯着邵景。
    陆之昂应该是全场最坦荡的人。
    他一心一意地看手机,一脸严肃地审核即将转发的内容:搞笑视频、心灵鸡汤、金句段子、名家讲课等等被他精挑细选过的内容统统转发给厌灵。
    其余二人都各怀鬼胎。
    钟嘉树沉默地喝酒。
    趁他们俩没注意,费鸿光扯着邵景到角落,毫不费力地套了不少话。很快就猜到了邵景喜欢上的是钟嘉树正在追的息心。
    ——毕竟邵景在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就要瞥向钟嘉树。看起来比费鸿光还要心虚。
    费鸿光忽而将手掌重重地摁上邵景的肩膀,一脸郑重地鼓励他勇敢追爱。
    从‘包办婚姻的灭绝人性’到‘真爱难寻,遇到了一定要好好把握’,最后以‘只要没到结婚那一步,任何人都有机会有权利追爱’收尾。
    “所以,上吧!不要顾及那么多了。”
    .
    费鸿光不知道邵景是否被他说动了,也没机会验证了,因为息心今日请假。
    在费鸿光的怂恿下,邵景偷偷买了好些营养品和奢侈品,拜托红姐带给息心,以示真心。
    当然,都是在瞒着钟嘉树的情况下进行的。
    费鸿光的诡辩能力实在不一般,邵景压根没想到,从前用诡辩能力帮助他的好兄弟,有一天会用这种能力挖坑给他跳。
    邵景属于是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笨蛋。
    通过红姐的消息,厌灵知道邵景的“心意”时,还有些意外。
    ——没想到邵大少爷也会追星,也没想到他追起星来手笔还不小。
    只是不知道,当他发现他的偶像其实是他最讨厌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个稍带有恶意和戏谑的念头一闪而过,宛如平静而整洁的湖面上掠过一只肮脏而原始的小鸟。
    这样心情对于厌灵来说,是蛮新奇的体验。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厌灵的思考。
    闻声,厌灵合上了笔记本,上面是她正在创作的第一首歌的草稿。她还不想让别人看到。
    她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门外赫然是一身正装的陆修竹。
    厌灵昂头,“兄长?”
    陆修竹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了过来——这两天他经常做出这样有些突兀的关怀举动。
    厌灵接过并礼貌性地喝了一口,“谢谢。”
    两人站在门口,又进行了一番宛如外语教材的平平的对话。
    紧接着便陷入沉默。
    陆修竹垂眸。
    望着她沉黑的长发与素白的脸,宛如写意的文人画,素雅干净。那沾着奶渍的唇角,便是一抹灵巧的点缀。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拭去那抹的白,却未曾料到,她亦是下意识的动作,后退半步,躲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僵滞在半空。
    恍惚间,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的厌灵小小的,连他的腰都不到,最喜欢抱着他的腿,像一个软软轻轻的小挂件。
    受委屈时会默默抱着他的腿,将皱巴巴的小脸埋在他的腿面上,没过一会儿就会有湿润的泪珠浸透他校裤的布料。
    而现在……
    ……她好像,很久没喊过他哥哥了。
    .
    翌日。
    邵景开始追爱的行为并没有让他的莫名郁闷心情好受。
    他本以为自己是因为喜欢上了好哥们的女朋
    友而郁闷,如果打开心结开始行动,可能会缓解很多,但没想到,给息心送了礼物反而让他更郁闷了。
    “哎呀!”
    费鸿光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差点把邵景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早餐拍出来。
    “你就是道德感太高了!”
    这种郁闷在今早看到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的厌灵时,达到了顶峰。
    他艰涩地将二明治咽下喉咙,大睁着眼睛、一副蠢样地目睹她和钟嘉树并肩走进教室。
    第一瞬间,邵景没注意到她身旁那个笑得做作的男的,他只看到了正垂眸将发丝理到耳后的厌灵。
    “……”
    她今天不太一样,竟然不再是板正的黑直发,而是将发丝漂染成了浅淡的颜色,还编成了一股松散的辫子垂在肩头。
    学院对学生的仪容仪表要求并没有很严格,很多女生男生都会精心打理发型,毕竟这对于闲得没事干的贵族子弟来说,也是体现个人审美以及财力的渠道之一。
    但厌灵从来不掺和这些,她老古板的形象深入人心。
    或许是食物压迫食道的窒息,又或许是费鸿光拍得真的很用力……总之,这一刻,邵景的心脏仿佛停滞了一瞬间。
    他瞪大一双猫咪似的圆眼睛,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
    等到将那口噎不死人的二明治咽下去时,邵景也看到了钟嘉树,心脏似乎随着那块该死的二明治一齐,从食道坠入胃中。
    咚——闷闷的一声响。
    被噎着的不适、被拍打的痛,以及苦闷的胃,后知后觉地难过起来。
    就在这时,费鸿光阴魂不散的嗓音响在耳边。
    “……感觉不舒服吗?这种心情只是你面对被你撬墙角的兄弟的心虚的愧疚啦。”
    “……”
    邵景郁闷地将讨厌的二明治塞到讨厌的费鸿光手中,顺便将他和二明治一起推远。
    “烦死了。”
    “……”
    费鸿光心满意足地带着失落而迷茫的二明治离开,并头也不回地将其丢入垃圾桶——像亲手把好兄弟的少男心掐灭并推入悬崖的姿态——然后同样带着一脸做作的微笑凑到厌灵身旁,不着痕迹地挤走钟嘉树。
    “换发型了吗?真适合你。”
    他眨眨眼睛,用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望着厌灵。
    他的示好很巧妙,以两人表面的关系来看,并不会令人感到逾越。可钟嘉树就是敏锐地觉察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如果说他以往对她的调侃的恭维是招展的花朵,那如今的态度就像是明艳的花朵上潜藏着黏腻的软虫。
    ……
    今天下午厌灵不用上课。
    只因校庆日即将来临,全校上下为了这天已经做了不少准备。
    她作为文艺部部长,需要审核一遍今年的节目单。
    往年圣德贵族学院的校庆也是堪称举世瞩目的,毕竟是这个国家最为上流的学院,可以说是聚集了这个
    国家最精英的一批年轻人,每次校庆典礼都像一次学习成果展示。排面十足。
    而今年的校庆格外不同,因为要和隔壁国家的华英高中联合举办。
    说得好听是友好交流,说得难听就是来比拼和踢馆的。
    所以圣德对于今年能登上舞台的节目审核格外严苛,毕竟是代表着学校的门面。
    到时候华英和圣德的节目交叉着来,很容易分出高下。
    厌灵便带着这份艰巨的责任,和秘书部的钟嘉树名正言顺地翘课来审核节目了。
    两人坐在大礼堂的第一排,台上正有一个女孩在演唱。
    厌灵整理了下节目单,勾勾画画地写评语与建议,头也不抬地道:“别看我,看节目。”
    “不要。”
    钟嘉树不为所动地撑着下巴,仍旧笑意温润地侧过脸来看她。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种保守秘密的神秘感:
    “——她唱得没有你好听,我为什么要听?”
    厌灵笔尖停顿一秒,接着便继续工作,并不理会他。
    见状,钟嘉树弯了弯眼睛,识相地转换了话题:
    “怎么想起来换发型?”
    厌灵淡淡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撒谎。
    钟嘉树一眼便识破了。
    脑海内那些本就不安的萤火虫登时如狂风骤雨般飞舞起来。
    事实上,厌灵忽然染发只是因为周末要以望岫的身份登台演出,浅发色更适配她的选曲罢了。
    这些没有跟钟嘉树说的必要就是了。
    “……”
    察觉到了她淡漠的疏远,钟嘉树眸光渐渐晦暗起来。他轻轻一笑,浅粉的眼眸宛若流淌着毒药的蜜糖。
    等到节目审核到一半,肩负责任的厌灵有些忧愁地低头勾勾画画。
    “今年同学们的演出……”
    不太行。
    或许是长久以来众星捧月的封闭环境的原因吧,圣德学生之间的攀比逐渐走向了两个极端,一个是极致地炫技,一个是偏门的个人小情调。
    也不是说不好,只是厌灵从一个有不少舞台表演经验的文艺创作者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节目搬上校庆这个需要兼具竞技性和娱乐性的舞台,确实还不够格。
    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实际上厌灵并不会指手画脚。圣德上下都陷入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自我陶醉中,厌灵指出问题所在说不定还会受到他们不满的攻击。
    这样想着,厌灵在节目审核单上打下了通过。
    两人的工作在浑水摸鱼的状态下,进行得很顺利,也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厌灵的散漫了,就在这时,小小的波折袭来。
    “学姐!《暗香疏影》的主舞出事了!”
    厌灵放下纸笔,跟着慌慌张张的小学妹去到后台。
    这个节目是一群小学妹的合舞。虽说是合舞,但实际上都是为了衬托主舞的那位大小姐。
    若是只看方才小学妹眼泪
    汪汪的样子,旁人还会当这位主舞伤得多重,此刻一见,发现捂着脸大哭的女孩只是起了些红疹。
    应该是脆弱的基因病导致的症状之一。
    尽管她紧捂着脸,厌灵还是一眼看出,这小姑娘是费鸿光的妹妹。
    费莹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个耍赖的小屁孩。
    比基因病更脆弱的是这些少爷小姐的自尊心。费莹月说什么都不想上台了,说是一想到会被那么多人看到就想死。
    厌灵沉吟道:“校庆在下周末,这段时间调养一下,这些疹子应该会消下去。”
    费莹月崩溃:“好不了!以前康复都要一个月的!!”
    看来还是顽疾。
    一时间,后台只有学妹呜呜的哭声。
    钟嘉树慢吞吞地跟了上来,掌握情况后环顾一圈,“候补呢?”
    伴舞的小学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接下这茬,生怕引起大小姐不快,就此被记恨。
    “既然如此……”
    钟嘉树温柔面具后的冷酷一览无余,轻飘飘道:“取缔这个节目吧。”
    费莹月登时不愿意了,又哭又闹。
    钟嘉树侧过身,招来部员,低声道:“去找费鸿光来。”
    也就亲哥能治她的公主病了。
    他抱着臂,冷眼看着撒泼打滚的费莹月,忽而,他漠然的眸光一顿,有些诧异起来——
    只见厌灵忽而蹲下,伸出手扶住费莹月的后颈,像揪着小猫后颈似的,无形的强势。
    那略有些冰凉的手激得费莹月一颤,霎时忘了苦恼,也忘了掩面。
    厌灵平静无波的眸光上下扫视一圈她的脸。
    “这点红疹不碍事,可以作为妆容的一部分,加强舞台表现力。”
    她讲话时的语调沉稳,头头是道专业性极强,很容易让人信服。
    费莹月慢半拍地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半信半疑的样子。
    “你说得简单……”
    小学妹们要表演的《暗香疏影》正是厌灵曾经改编后发布在网上的那一版,她自然了解,当即开始分析和布置:
    “你脸上的红疹并不密集,虽然用粉底遮瑕并不能完全遮盖,但可以减淡颜色,倒时作为梅花的底色,在妆容上画几朵……”
    说着,厌灵拂开费莹月遮脸的手,掐着她的下巴端详。
    “倒时再穿一件纱质的裙子,身上的红梅朦朦胧胧,也是契合乐曲主题的。其次,你们选的这件演出服不行,太厚重了,丢掉。伴舞白色,主舞红色,去定做。最后,至于伴奏的形式——”
    她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安排得清晰明了,仅凭借想象,都能猜到演出效果提升得不是一点两点。
    学妹们当即呆住。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江学姐说这么多话。
    江学姐堪称和四人组走得最近的人,在学院里亦是众所周知的风云人物,不过她向来行事低调,也就是最近她身影忽而频频出现在
    学院里各种大事件中。()
    一阵鼓掌声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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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部长工作起来的样子真是太迷人了。”
    抑扬顿挫的夸张的咏叹调响起。
    原来是费鸿光带着两个来看热闹的跟屁虫到了。邵景神情古怪地盯着她和费莹月这怪异而亲密的姿势。
    厌灵松开女孩的下巴,站起身来,内心叹了口气。
    终究是没忍住指手画脚了,实在是因为她们选取的舞蹈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上了。
    接下来绝不多管闲事了。
    厌灵暗暗下定决心。
    费鸿光悠悠闲地走过来,朝厌灵眨眨眼,便伸手拉起了他坐在地上耍赖皮的小妹。
    拍拍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老头似的沉声嘱咐道:“多跟你江姐姐学学,舞蹈问题有哪里不会的,也要不耻下问地请教哦。”
    费莹月说是费鸿光的妹妹,不如说是邵景的妹妹。
    嘴比鸭子硬。哪怕内心已经被她的专业性折服了,嘴上也不饶人:“嘁,跟她学我不如多去网上看看望岫的视频!”
    “…………”
    费鸿光闷笑一声,朝厌灵斜去一抹愉悦而隐晦的余光。
    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这更是让他乐得心满意足了。
    费莹月异父异母的哥哥,邵景亦是嘁道:“就是就是,她懂个什么舞蹈。”
    不待厌灵有什么反应,陆之昂一巴掌拍上好兄弟的后脑勺,“你他大爷的就懂什么舞蹈了?”
    两个积怨已久的人当即扭打在一起。
    其余人有的拱火,有的拉架,有的看戏,场面一时混乱。
    厌灵不欲掺和,她带上节目审核表,朝混乱的众人一颔首,“我去提交表格。”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正掐架的邵景一顿,忽而感到自己找寻存在感的行为宛若打在棉花上的拳头,毫无意义。
    就是这一愣神,被陆之昂抓住破绽,揍得他头晕眼花。
    .
    “喂,等等!”
    厌灵脚步一顿,回头:“嗯?怎么了。”
    费莹月这会儿没再紧紧捂着脸了。
    一脸的别扭显露无疑,她眸光飘移,有些不安地用手指绕着长发,低声嘟囔似的:“我才不是想请教你,只是……给你一个欣赏的机会罢了!”
    傲娇的人突然的坦诚是可爱的。
    厌灵不讨厌,只当她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顺着她的台阶而下。
    “那么,”
    她左右环顾一圈,这是一个宁静的走廊,阳光被一列列窗户切割得平整,四周并无旁人。
    “在这里吗?”
    费莹月重重一点头。
    “……”
    在这条宁静的走廊中央,她一脸凝重,开始为唯一的观众起舞。
    有不请自来的家伙轻轻放缓了脚步,站在阴影处,如蛇似的窥视那位眸光平和的观众。
    “……”
    ()一舞结束。
    在费莹月略有些忐忑的眸光中,厌灵简略道:“不错。”
     不待小姑娘松口气,她便穿过光影走近她,扶着她的手,“不过,这里可以这样——”
    厌灵比小姑娘高出不少,指尖纤长而冷凉,身姿亦是颀长端正像一抹年长的透明游魂,引导着懵懂的年幼者起舞。
    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光影间穿梭,完成一支恬静的双人舞。
    “……好了。”
    厌灵还未来得及送开手,费莹月便如临大敌似的挣脱开,猛地后退二五步,像一只受惊的螃蟹。
    全然没有方才舞蹈的优雅了,手脚如蟹钳般僵硬夸张;脸脖如蒸熟的蟹,整个人都烧红起来。
    “算算算你会跳舞行了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
    厌灵有些迷茫地将颊边散乱的发丝缕到耳后。手腕正要放下,忽然被人捉住,身后覆上一片清雅好闻的气息。
    “没想到你除了唱歌好听,跳舞也这么好看。”
    钟嘉树含笑的嗓音响在耳边,吐息冷凉得暧昧。
    ——不知何时,那条窥伺的蛇已然游走到了近处。
    厌灵一时没挣脱开,反而被他贴得更紧,宛如狩猎的蟒蛇缠紧了猎物。
    “放开。”
    “不要哦。”
    钟嘉树一字一顿轻巧道,动作愈发得寸进尺,似是要将她骨肉塞进自己的身体一般,这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姿势。
    “这里没有人看到的,让我……抱一会。”
    也是这时,厌灵才发现他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紧紧桎梏在她肩膀和腰间的手亦是战栗的。
    那是一种夹杂着恐惧和暴虐的力竭。
    他抑制不住的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令厌灵有种他随时会咬下来一口的危险的错觉。
    厌灵微微皱眉,“钟嘉树,你是不是犯病了。”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不耐和指责,只是平平地指出一个事实——这家伙的基因病可能犯了。
    急促的呼吸转为一种沉疴的低笑。
    “是啊,犯相思病了。”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说着,他更加埋进厌灵的颈窝,抱得更紧了些,像一只处于失控边缘的野兽。她则是独属于他的、即将被反噬的驯兽师。
    “怎么办……好想把你藏起来……”
    天天看、天天在一起,就不会犯相思病了。
    阴暗的念头快要挣脱爱欲的镣铐、礼教的藩篱。
    忽而,远远一阵谈话声打破了他的挣扎。
    “他们应该完成今天下午的工作了吧?待会喊上小灵,出去玩玩呗,放松一下。”
    “她?她才不会跟我们‘同流合污’呢。”
    “啧,亏你还知道自己污秽呢。”
    是那二人。
    “陆之昂你纯是跟我过不去吧
    !看我不把你揍成一坨泥巴!!”
    “就凭你?刚才被我揍得满地找滚的人是谁?”
    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们似乎即将经过转角,在一览无余的走廊上看到暧昧相拥的厌灵和钟嘉树。
    钟嘉树一顿,压抑疯狂的眉目凌然抬起,果断揽着厌灵拧开一旁的房门,闪身进去。
    这是一间收纳演出道具的杂物间,常年不使用,此时开关门掀起的气流扬起灰尘。
    厌灵就要打喷嚏,钟嘉树的手捂了上来,他将她压在紧闭的门上,一双色泽甜蜜的粉色眼眸低垂,神色莫名地望着她,轻轻道:
    “别出声。”
    门外,那二人的声音愈发接近。
    “不过厌灵确实很久都不和我们一起玩了诶。”
    “还不是怪邵景。”
    “……凭什么怪我!?”
    “确实怪邵景。”
    “喂!你俩!!”
    门内。
    钟嘉树忽而抱起厌灵,让她坐在那堆满杂物的桌上,而他,则昂头望她,一边牵起她的手,轻轻地啄吻,从手心开始,到手腕再一路向上。仿若化成一条钻入她血管的小鱼,啄食她的血液、融入她的血液,要流入她的心脏似的。
    这个低微的吻到了尽头。
    他和她近在咫尺,呼吸交缠,以门外二人的吵闹声为伴奏,进行着一场无声而空幻的双人舞。
    最终,他阖眸,吻上了她的脖颈。
    恰好,那二人到了这间隐秘房间的外面,仅仅一墙之隔。
    “不过,钟嘉树这小子最近也怪怪的——怪阴沉的。”
    他倏然睁眼。
    那双晦冥森森的眼眸带上一丝狂乱的报复之意,好似主动碾碎已然出现裂痕的面具,破罐破摔。
    他环握厌灵手腕的手指紧了紧,忽而发力,扯着她下坠。
    以自己的身体为肉垫,疯魔似的带着她一起坠落——
    他护着她不受伤害,他的身体却结结实实地砸在地面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
    这一次,两人终于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钟嘉树拥着她,餍足地叹息。
    与此同时,门外的吵闹声和脚步声一顿,停了下来。
    “……什么动静?”
    厌灵伏在钟嘉树的身体上,侧头望去,恰好看到门把手被转动。
    “……”
    眼看这扇预示着危险和麻烦的门即将被推开,厌灵微微拧眉。
    ——虽说她并不担心邵景等人看到这一幕会产生什么想法,但她不想被额外的麻烦打乱原本的计划。
    可以预见,届时一定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解释以及安抚他们莫名其妙的情绪,有这时间她不如去研究创作乐曲和舞蹈。
    于是她当机立断抬手,扯下一旁高挂的幕布。
    宽大的幕布携着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将两人交叠的身影遮得一丝不露。
    下一秒,门便被推开,室外明亮的阳光势如破竹地劈开杂物间的漆黑。亦有一道光落在厌灵身上。
    此时此刻,被窥视以及被发现的危险感格外有提心吊胆的氛围。
    透过布料的孔隙,依稀可见二道熟悉的身影在门口探头探脑。
    好在这杂物间堆放着不少东西,吸引视线的地方很多,地上这一摊灰扑扑的不明物体并不显眼。
    此时,那二人的声音没有了阻隔,清晰极了。
    “刚那什么动静啊?”
    “有小偷?”
    “动动你的脑子吧,谁来这偷东西。”
    “陆之昂你*#@……%!”
    在打打闹闹的声音中,阴暗处的两人身躯紧密地贴合,躲在这一方小小的、肮脏的空间内。
    经年累月的尘埃味像时间留下的痕迹,而此刻,两人却像是躲在了时间遗漏的缝隙中。
    钟嘉树闭着眼,满足地拥着她,唇角勾起。
    但……还不够。
    他忽而睁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恻恻跃动的暗光,手掌摩挲着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
    似是笃定她不会出声或是做出大动作的抵抗,他细细密密地吻上她的颈侧,轻咬耳垂。不留下痕迹不罢休的架势,或者说,以极尽取悦的技巧逼迫她发出反应,以引起那二人的注意,阴暗狂暴的心思就要撕破遮挡的帷幕。
    微弱而暧昧的水声被邵景和陆之昂吵架的声音掩盖,脆弱的遮羞布。
    “……”
    厌灵不知道钟嘉树脑子里在想什么。
    被邵景他们撞见这一幕,对他没半点好处,显而易见那二人对钟嘉树的意见和报复,会比对她的猛烈许多。
    他真是发疯了,是不想好好活着了。
    或许是基因病造成了大脑病变吧,她不跟病号计较,只是默默地用手抵开他的唇舌。却未料到,他宛若一条顺杆而上的蛇,又顺势吻上她的手。
    手心的敏感神经并不比脖颈少。
    “……”
    他的吻也像蛇信。带着试探与预谋的、明目张胆的恶劣,那双眼眸在昏暗中格外明亮,如同恶魔丢在路边的陷阱、引诱贪婪之人的红宝石。
    厌灵觉得他会越来越过火,闹出的动静迟早会被那笨蛋二人组察觉。
    这样想着,她用微凉的手指抵上他过火的唇,毫不意外地被那滑腻的唇舌卷入闷热潮湿的口腔。
    她并不挣扎,反而用手指压上他狡猾的舌,继而分开手指,夹住他的舌。
    这种鲜少暴露出来的软肋被人掌握,钟嘉树忽而陷入一股奇异的平静。
    “……”
    因为嘴巴无法闭合,没过一会,便有分泌的透明津液如银色小蛇般,从嘴角滑落。与之相呼应的是他水汪汪的眼眸。
    他堪称乖巧地任她压在他身上,在他的口腔内“胡作非为”。
    该说不愧是他么。
    这种时候,白皙的面颊上反而
    升起一抹迷醉似的绯红,微眯的双眼、抬起的下巴、殷红的唇舌、袒露的脖颈……种种迹象都表明——
    他爽了。
    “…………”
    薄薄的布料之外。
    费鸿光打圆场道:“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么多,应该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好啦,你们别打了,走——啦——”
    他长臂一伸,一边捞一个,把闹脾气的俩人推了出去。
    “……”
    等到门重新合上,黑暗与安静再次降临。
    厌灵并未起身,只抽出手指,仍旧审视地望着他。迟钝如她,也察觉到了钟嘉树的不对劲。
    “你今天怎么了?”
    钟嘉树的喉结滚动,眼睫颤了颤。
    在她如今这般全然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刻,终于缓缓卸下了紧张的、面对未知恐惧的防备。
    “……很不安。”
    他嗓音低低道:“……很担心你会……死掉。”
    像哥哥那样死掉。
    变成一滩失去神经活性的肉块集合。然后变得灰白、变得僵硬。
    厌灵偏了偏头,将仍有些湿润地指尖点上他的眉心。
    “人都会死掉。”
    她的手指向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
    “但没关系,如果今生种下了因,来生就会结出果。”
    那微凉的指尖点上他的唇,似乎真的种下了什么。
    “……”
    不知为何,这毫无说服力的、唯心主义的话语,竟然奇迹般的安抚到了钟嘉树。
    他缓缓放松了身体,脑海中繁多的“萤火虫”收敛了翅膀,安静地伏在神经的枝丫上。
    “……好。”
    ·
    两人离开之后,打理了好一会才能见人。
    比如遮掩住颈侧的吻痕,比如换下沾染灰尘的制服,好在有备用校服。
    费鸿光似乎差距到了什么,略有深意的眸光一掠而过,紧接着,勾起唇角发出邀约:
    “要一起出去兜风吗?”
    不出他们所料,厌灵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跟他们同行出游的邀请,径自收拾书包回去了。
    厌灵最近在准备望岫周末在尽欢的演出,这是望岫第一次在大舞台亮相,还是尽欢这样高曝光的舞台。
    对于厌灵来说,尽欢的演出比校庆日的演出重要得多,自然要更费心一点。
    很快到了周末。
    厌灵没花多大心思就摆脱了陆家的管束,被庄枭开车接去尽欢。
    红姐已然摩拳擦掌,要给望岫来一个完美的亮相,令她成为新的摇钱树。
    “我都不敢想象,要是他们知道善歌的息心和善舞的望岫是同一个人,该有多么轰动了!”
    厌灵目不斜视,仍由红姐在她脸上扑粉,只意味不明地低声道:
    “快了。”
    就快到揭露身份的那一天了。
    红姐没听到她
    的低声呢喃。一拍脑门:
    “哦对了。”
    她拿出一大堆礼盒礼袋,“这些都是大少爷送给你——不对,是送给息心的。”
    说着,她朝厌灵挤了挤眼睛,“有够痴情哦。”
    厌灵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就放在这里吧。”
    红姐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不错,就要以这种心态——毫不在意地把这些所谓的追求者当做玩物!”
    厌灵:“……”
    她倒不会把他们当做玩物,只会把他们当做无数的普通观众中的一个。
    ……
    这一场,厌灵的舞蹈主题是‘前世今生’。
    尽管望岫在网络上有了一定的热度,但在现实中各大舞台上的影响力还不够。今日就是她从虚拟走向现实的节点一般的战役。
    为了今天,厌灵做了不少准备,特意把头发染浅,就是为了贴合今天这个有些梦幻的主题。
    此时,帷幕还未拉开,台下还有观众不满的窃窃私语声——因为望岫替代了原本息心的演出时段。
    不少观众都是冲着息心的歌喉来的,临到演出突然通知说换人了,任谁都不会乐意。
    当然,红姐是故意的。
    她安排演出时,摆着手神神秘秘道:“反正你们是一个人,不算换人啦。”
    可观众不买账。
    “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嘛!”
    “就是啊,用息心的热度捧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尽欢是不是疯了,难得有息心这么一个影响力大潜力无限的新秀,放着她不培养,反而让新人吸她的血?”
    “……能不能退票。”
    在一片唱衰声中,帷幕拉开,她背对着观众席,一头浅色的长发披散而下,如璨金的水面。
    相比于普通观看席的仰视视角,贵宾观看席,可以以平视的视角清晰地将舞台纳入眼底。
    此时,邵景四人就坐在这里,颇为意外地看向舞台。
    “望岫?”
    钟嘉树打趣似的对费鸿光道,“你女神没通知你吗?”
    费鸿光放松地靠着椅背,闻言只是笑笑。
    一双悠悠的下垂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那个戴着面具的窈窕背影,想象着面具后那张熟悉的脸,颇感新奇。
    尤其一想到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人知道,一种隐秘的愉悦和窃喜便油然而生。
    邵景嗤笑一声,抓紧机会嘲笑道:“人家鸿光是看自己女神,陆之昂你看那么认真干什么?你不会是喜欢上人望岫了吧,你想撬好兄弟墙角啊?”
    幸灾乐祸、挑拨是非的话音刚落,他就一僵,冷不丁想起自己的破事,心虚的目光从钟嘉树身上一掠而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陆之昂不耐地瞥了眼小肚鸡肠的邵景。
    “当谁都和你一样阴暗么。”
    本是随口的反击,却没想到邵景更是被戳中死穴一般跳脚起来。
    钟
    嘉树笑着看这俩人掐猫逗狗地打闹,忽而眸光一转,落在神情怡然自得的费鸿光身上。
    ……不对劲。
    按照钟嘉树对费鸿光的了解,他这种表面花花公子看似不在意女伴,但真正动心起来,占有欲是极强的,必定是不容许任何人觊觎他的心上人的……怎么现在全然不在乎陆之昂投射在望岫身上的目光呢?
    若是费鸿光知道钟嘉树心中所想,必然会予以嗤笑。
    ——当然不在意了!
    毕竟陆之昂和厌灵可是亲姐弟啊!
    费鸿光迷之坚信:尽管陆之昂不知道望岫就是厌灵,但姐弟俩一定存在某种深入、神秘而微妙的血缘联系。所以陆之昂才会在不知道望岫真实身份时,就不由自主对她多加关注。
    “……”
    只能说,还好费鸿光不知道,没有被陆之昂多加关注的息心,其实也是厌灵。
    若是他知道这点,这个逻辑无法自洽的论点将不攻自破。
    “……”
    音乐一响,台下不满的窃窃私语便是一顿。
    只因这配乐不是旁的,正是息心的清声吟唱。哪怕是提前的录音,亦是有着穿越电子设备与时空的轻灵与悠远,那打动人心的魔力并未衰减多少。
    有人恍惚间想起,红姐在节目开场前的致歉:“息心因嗓音不适不能演唱,”——但能跳舞——“不过她给大家准备了一份小惊喜哦~”
    原来这份惊喜竟然是息心创作的乐曲的demo版。
    惊喜一重接着一重。
    随着清哑的女声的导入,聚光灯下,那道倩影宛若精灵一般灵动地舒展纤长的手臂,好似天使似的圣洁地收拢,脊背上的蝴蝶骨宛若折断的翅。
    哪怕是在偌大的舞台上独舞,也不显得空荡突兀,反而有种杳无人烟的孤寂与空茫,更加切合主题了。
    一舞结束,偌大的会场安静得宛如身处天国。等到帷幕落下,观众才纷纷回神,掌声雷动。
    当真是如梦初醒。
    现在,没人再嚷嚷着退票了,只有意犹未尽的惋惜:怎么就只有一场表演啊。
    可以预见,此后,望岫将一战成名,一跃成为尽欢新崛起的摇钱树。并且在大多数观众的眼中,她和息心不会是你死我亡、互相争夺资源的竞争关系,而更偏向一种合作共赢的状态。
    “……”
    贵宾室内。
    久久的沉默。
    钟嘉树神情恍惚一瞬。
    他向来对各种文艺作品敬谢不敏、欣赏不来的,可今日她的舞蹈忽而令他脑海划过过往的种种,好似真的随着她的演绎,完成了一场前世今生之旅。
    等回来神来时,渐渐落下的帷幕下,那道立在舞台上的倩影逐渐和昨日午后,那道在阳光下起舞的身影逐渐重合……
    宛若转动的钥匙轻叩开一道锁。
    咔哒一声。
    那些被他忽略的蛛丝马迹一一浮现。
    费鸿光古怪的言行举止、所谓的绑架案与形迹可疑的舞女、庄枭的“移情别恋”……
    ……
    钟嘉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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