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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小刀割开封口。纸皮裂开的一瞬，空气里有股非常轻微的甜气溢出来，恍惚可辨的烟草香，像古旧柜子里渗出来的一缕记忆。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绒面小盒，盒子盖上贴着一枚纸片，纸片正中印着一个字符，不像字，更像两条相互平行又略有偏差的线，中间夹着一个极小的点。那个点像瞳孔，平静地看着我。
我把纸片拿下，盒盖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截烟头，短短的一小节，过滤嘴部分被唇齿咬出细密的弧形齿痕，烟纸上有深褐的焦痕，烟灰被掐断时留下的断面异常整齐，像用刀切过。过滤嘴的末端被标记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红线，我眯起眼，才发现那并非印刷，而是极细的红色纤维绕了一次。
我把盒子拔高，灯光从侧面打过去，烟头在阴影下呈现出另一种质地。它不是普通香烟的素白，有一点不自然的淡黄，如同旧象牙的颜色。过滤嘴的斜面上，有两个小小的凹点，凹点并排，很浅。把角度再微调，它们更像某种微型刻印记号。我突然想起教授叼烟时吞吐的节律，像在刻意间隔。我不自觉抿了抿唇，喉结缓慢滚动。
我把盒底的绒布掀开，指尖触到一层更薄的纸。那是一张照片大小的硬卡，黑底，白线勾出一个极简的图。左边是一个圆，右边是一个更大的空白区域，空白里只有三条倾斜的短线，不等长，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秩序。卡片背面有一行字，只有四个字：请勿熄灭。尾部标了一个数字，二十二。
请勿熄灭。我的后颈发出很轻的麻。二十二，是到付的数。这个世界喜欢让数字沿着某条看不见的脉络偶尔排成句子。我忽然想笑，但笑意没有抵达嘴角，因为我明白笑只会把恐惧的皮撕开更多。
我把烟头放回盒内，关上盒盖，把卡片放到旁边。手机亮了一下，是系统提示，门禁摄像头识别到异常影像。我点开，屏幕上是几分钟前的走廊画面。昏暗的灯下，一个人影停在我门口几秒，影子很静，像在倾听门后。镜头拉近一点，能看到那人肩线，偏瘦，穿着一件薄外套，头发略长。手里拿着什么，像一支笔，又像什么短短的金属。我盯了很久，面部被阴影遮住，无从辨认。我退出回看，前台的监控也有这段，时间和我上楼差了不到一分钟。
我去厨房倒水，杯子碰在水槽边沿，清脆地跳。回到客厅，烟头静静卧在盒里，像一根被剥离了故事的骨。空气里那股甜丝丝的气味更明显了，像有谁在房间里划了一道隐形的火柴。我喝一口水，水在喉间滑落，胃里却像落了石子。教授的影子绕回来，带着天台的风，带着他关于右边世界的叙述。他说那里是广袤的虚无，是规则的叠加体，是状态的稳定点。那句请勿熄灭，像从虚无里伸出的一只手，按住我的眼皮，不让我合上思维的门。
我做了一个突兀的决定。我找出家里唯一的一半包云烟，不是我的，是之前从教授身上借火时顺手塞进外套的，一直没有还。我拽出一根点着，烟雾在室内迅速扩散，先是锐利，后是柔和，最后带出一丝我不想承认的熟悉温度。我把盒里的烟头拿出来，凑近火光。火苗舔到了那截旧烟的断面，表层很慢地泛出暗红，像一块捂热的铁。没有火焰窜起，却开始有某种几乎不可闻的细微爆裂，像小小的气泡在冰面下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