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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满爱地从天而降,救赎茫然无情野兽般的武士的爱情故事。
    甚尔说:“那种东西,只有她和你这种幸福的傻子才会有。我打从生下来就没那东西。”
    但也许她也没有呢,或者也认为自己没有。大部分人也许都这样,认为这不过是童话中虚幻愚蠢的情节。他们耻于说出这个字眼,仅仅在漫长的生活中,渐渐开始凝视着只有透过那双眼睛才能看见的,应着喷出的蒸汽哼歌、往窗台的花瓶插花的身影,或者是……做出一碗味增汤。
    但这一切也仅仅是栗秋焰的推测。她的人生就像那颗玻璃球,纵使描摹的雏人偶表情生动色彩鲜亮,却也透着夸张与失真,最后只不过是一张夹在其中的虚假画片。
    那念经的声音仍在继续念着经文,这时已再念到了后两句。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
    栗秋焰缓缓向前走去。随着他步步向深处前行,光线则越来越暗。走过第一扇窗户,清透的青中他想起也许惠诞生时就是这样的眼睛;走过第二扇窗户,黯然的绿中天元腐朽的声音与老妇人的面容一闪而逝;走过第三扇窗户,沉沉的像是甚尔的眼睛。
    而这一切又笼罩在烛焰微微的光中,像是婚礼又像是葬礼,眼前数支红烛整齐排列多层,一滴血红的烛泪从最高层架子的边沿处滴落,明明没有风,离栗秋焰最近的那支蜡烛却倏然熄灭了。
    栗秋焰突然明白——她大概已经死了。
    老妇人跪在满墙的烛火前,虔诚地双手合十。头顶的壁龛中,面露慈悲的佛低头俯视。
    栗秋焰插着兜,抬头看着那尊佛。他想起这种放置神佛的佛龛,在日语中的汉字中写作“厨子”,不禁突然感觉荒谬般笑了一声。
    老妇人充耳不闻,手指又转过一颗佛珠。
    “喂。”虽然已不抱希望,但栗秋焰还是问了一声:“你家有自己的味增吗?”
    “我家从来没有做过味增汤。”老妇人冷漠道:“口腹之欲是害爱佛之人的毒障。”
    “你连人都不爱,怎么可能爱佛呢。”
    栗秋焰嗤笑一声,摇摇头,利索地转身,几个大跨步后一把打开门,猛地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
    撑着伞回到家时,栗秋焰发现门口的树叶黄了。
    一片黄叶落下,飘到他伸出的手指上。
    “啊……”栗秋焰垂下眼睛:“她真的……已经死了啊。”
    /
    “甚尔。”
    栗秋焰认真道:“我知道缺的那点咸味是什么了。我知道——那碗味增汤到底怎么做了。”
    甚尔愣了下。
    一股猛烈的怒火窜了起来,他放在桌上的拳猛地握紧,但紧接着,那绷紧的手指又慢慢放松下来——他看着栗秋焰认真的碧绿瞳眸,那极短暂的怒火稍纵即逝,余下慢慢泛起的,是一种深刻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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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了,我不想再喝你的汤了么。”
    甚尔慢慢地闭上眼睛,声音透出一种嘶哑的灰颓。
    “我的舌头,已经死了啊。”
    栗秋焰沉默了片刻。
    “假如说,不是我做的汤呢?”他说。
    甚尔一愣:“什么?”
    栗秋焰打开厨房的门,已闻过无数次的、温暖家常的味增汤的香味,随着热气溢了出来。
    但这一次,又有一点不同。
    栗秋焰在小孩的肩上轻轻一推,惠端着锅缓缓走了出来,清澈的眼睛仰头看着甚尔。
    甚尔怔住了。
    “这可不是我让他做的。他早就定好主意了,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成功了。”栗秋焰感叹道:“这可是惠惠独立第一次……做出的料理呢。”
    “爸爸?”
    惠抬头看着甚尔。他那双与甚尔相似、眼神却与母亲相像的眼睛,闪动着熟悉的、希望的光。
    甚尔的手颤抖起来。他的瞳孔收缩着,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闭上眼睛,仿佛接受了某种清醒的命运。
    “……好。”甚尔叹了一口气:“我喝。”
    面前仍然是一碗味增汤。清亮的汤面、微微开口的蛤蜊。甚尔拿起勺子,这次却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十分平静地张开口。
    熟悉的味道渗进味蕾,虽然有所预感,甚尔的心脏仍旧紧缩起来——这一次,他最终还是想起了妻子的死亡。
    妻子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也许是回光返照,她短暂地撑起身体,向他摊开手掌。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
    “把那个……”
    甚尔与她的眼睛一对视,明白了她想要什么。他拿过床头放着的玻璃球,放进了她张开的手心中。
    她看着那颗玻璃球,看着那端坐于其中、色彩鲜艳的雏人偶。在生命的最后,像是想借此消除不甘、又或是只是单纯想踏踏实实地握住些一些确实而安定的存在,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了那颗玻璃球,像是握住自己的人生。
    她看着甚尔的眼睛,曾经那眼中闪着希望的光,现在甚至那光更灼亮了,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
    “惠……就交给你了。”
    光熄灭了。紧握的手指松开,玻璃球掉在地上,啪一声碎了满地。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
    一开始大脑是空白的。作为杀|手,甚尔见过无数死,但这是他见过的最平静的一次死亡。他知道妻子已经停止了呼吸,却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从茫然中醒来的是不可置信。他甚至感到一种可笑的荒谬。他早知道老天不公,那么多幸运儿出生起便一无所知地幸福活着,他已经够倒霉了,倒霉得甚至有些低贱,但他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才稍微活出了点人样啊。
    接着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先于悲伤率先席卷而来的,竟然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庞然的怒火。
    他猛地跳起来,像是受伤的野兽般暴跳如雷地发出怒吼,急躁又一刻不停绕着床来回走动,他冲着床上妻子的尸体大发雷霆,即使知道她已经听不见了,仍然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
    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么,你就这么潇洒地一死了之,扔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你以为我真的爱你?我根本没那种东西!告诉你,我只是缺个帮我舒舒服服打理生活的人而已,我根本不在乎你!你死了,有大把的女人等着倒贴老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活着管东管西,死了还想绑架我?你做梦!
    他嘴里不断吐出脏话,无数难听的词汇发泄般一股脑喷了出来,他来来回回地骂,一直到骂累了才停。他喘着粗气,慢慢地坐下来,轻轻将她那只伸出的手贴在额上。
    他想——这个愚蠢的女人、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这个坏得要毁掉他一生的女人……他真的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