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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多事之秋(第1/2页)
腊月里的长安城,银装素裹,呵气成霜。
街面上的积雪被往来行人车马压实,又覆上新雪,走起来咯吱作响。
虽是天寒地冻,可年节将近,市井间的热闹劲儿反倒被这冷空气衬得愈发红火,尤其是城东“好再来”酒楼这一片。
酒楼生意自打开张那日红火起来后,就没凉下去过。
临近年关,各家各户采买年货、走亲访友、在外奔波的人回乡团聚,下馆子打牙祭、凑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每日里,还没到饭点,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伙计们跑堂跑得脚底生风,灶房里的火苗从早到晚就没歇过。
炒勺碰撞铁锅的“铛铛”声、伙计吆喝传菜的清脆嗓音、食客们被辣得嘶哈嘶哈却又大呼过瘾的谈笑声,混杂着那股子勾人馋虫的麻辣鲜香,一股脑儿地从门窗缝里溢出来,飘得半条街都是。
家里人也为这新营生忙得脚不沾地,却个个脸上带着充实欢喜的笑,他心里也踏实。
忙碌的日子过得快,仿佛一眨眼,腊月就过了一半。
这几日,天难得放了晴,积雪稍稍融化,檐下滴着水。
王明远刚从书院回来,忽见师父崔巡抚府上一个熟识的长随急匆匆寻了过来,言道巡抚大人请王相公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告。
王明远心下微感诧异,师父年关前公务繁忙,若非紧要事,不会轻易派人来寻。
他不敢怠慢,跟家人交代一声,便随那长随出了门。
到了巡抚衙门后宅,书房里暖意融融,炭盆烧得正旺。
崔巡抚却未像往常般伏案疾书,而是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院中几株覆雪的青松,眉头微锁,似有忧色。
“学生王明远,拜见老师。”王明远上前恭敬行礼。
崔巡抚闻声转过身,脸上惯常的温和笑意淡了些,招手让他近前:“明远来了,坐吧。”
师徒二人分宾主落座,仆役奉上热茶便悄然退下。
崔巡抚沉吟片刻,并未寒暄,直接开口道:“今日唤你来,是刚得了豫西那边传来的急报。豫西行省今冬大雪连绵,近日天气骤暖,冰雪消融过急,黄河发生了不小的凌汛。”
王明远神色一凛。凌汛他是知道的,冰凌堵塞河道,水位猛涨,决堤泛滥,其害更甚于夏汛。
崔巡抚语气沉凝:“此次凌汛来得猛,淹没沿岸农田屋舍恐不在少数。加之豫西几年前才遭过蝗灾,民生本就艰难,今次雪灾叠加凌汛,只怕……唉,雪上加霜啊。”
他叹了口气,指尖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看向王明远,“你原计划年后便要出发游学,首要便是经豫西往嵩阳书院。如今这条路,怕是难走了。”
王明远心头一紧,忙问:“老师,情况竟如此严重?嵩阳府一带可还安好?”
“嵩阳府地处豫西偏南,受灾或稍轻,但通往其地的官道驿路,必经几处汛情严重之地,恐有冲毁淤塞,路途艰难还在其次,只怕流民滋生,路途不靖。”
崔巡抚眼中带着明显的忧虑,“你此行游学亦需稳妥为上,需心中有数,早做打算,行程或需调整,沿途更需倍加小心,以免陷入困境。”
王明远闻言,起身深深一揖:“多谢老师及时告知此事!此事实在要紧,学生定会慎重规划,绝不敢轻忽。”
崔巡抚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近日稍微丰润了些的脸上神色却并未放松,望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花,沉默了片刻,声音里透出一股难得的疲惫与深沉:
“明远啊,近几年来,我大雍朝接连遭灾。豫西蝗灾,秦陕地动,如今又是黄河凌汛……西北边关,鞑靼各部亦不安分,小股扰边时有发生;东南沿海,倭寇之患亦未彻底平息,时有商船渔民遭劫。真是多事之秋啊……内忧外患,俱在眼前。”
他转回头,看着自己这位年少却沉稳的弟子,语气复杂:
“陛下年事已高,近年来于朝政……心思愈发难以揣测,于臣下疑心亦重。此番接连大灾,国库消耗巨大,朝中关于赋税、边防、赈济的争论只怕愈发激烈。
未来几年,无论……无论朝局如何演变,恐都难有真正太平宽松的日子。或许要到新皇登基,彻底稳固之后,方能有所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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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越发艰难了……”
王明远还是第一次听师父如此直白地谈及朝局艰难与皇帝的疑心,心中不由一震。
在他印象里,师父总是沉稳如山,忧国忧民却从不失方寸,此刻却流露出如此深切的无力感。
他屏息静听,不敢插言。
崔巡抚似乎察觉到自己说得过于沉重,收回目光,看向王明远,脸上勉强露出一丝惯有的温和笑意,摆了摆手:
“瞧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些朝堂大事,于你而言还为时过早。你眼下紧要的是读书进学,打磨文章。
待你日后金榜题名,踏入仕途,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届时,或许这些难题,正需你们这般年轻有为的新血去应对破解。”
他语气放缓,带着鼓励:“世事虽难,然我辈读书人,所求不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幻,自身学识才具才是根本。
守住本心,持身以正,谨慎前行,总能于这世间有所作为,护持想护持之人。”
王明远郑重颔首:“老师教诲,学生谨记于心。必不敢忘修身之本,无论将来际遇如何,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学,不负师恩。”
从巡抚衙门出来,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王明远却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层薄雪,凉丝丝,又沉甸甸。
师父那番话,在他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将来要踏入的是怎样一个复杂而艰难的世道。
但师父最后的勉励,又让他迅速沉静下来。
是啊,无论外界如何,自身强方是根本,眼下,还是得先处理好游学之事。
当晚回到家,一家人围坐吃饭时,王明远便将豫西遭灾、路途恐生变故的消息说了,自然略去了师父后半段关于朝局的感慨,只强调了路途难行与可能的遭遇的麻烦。
桌上热闹的气氛顿时静了静。
赵氏首先就蹙起了眉,放下筷子,忧心忡忡:“哎呀!这……这咋又遭灾了?黄河发大水可不是闹着玩的!路上要是不太平,那可咋行?三郎,要不……咱晚点再去?等路上安生些了?”
王金宝吧嗒着旱烟,沉吟道:“晚点去也不是个事儿。游学不是一天两天,耽误久了,错过各地书院讲学交流的时间,得不偿失。”
他看向王明远,“三郎,你师父说得在理,路得走,但得更小心。原先的计划怕是得改改,绕开豫西重灾区?或者多约几个同窗结伴而行?”
王大牛一直闷头吃饭,听到这话,忽然抬起头,瓮声瓮气地开口:“爹,娘,要不……我也陪三郎一起去吧!”
桌上众人都看向他。
王大牛黝黑的脸上神情认真,搓着一双大手道:“家里现在地都佃出去了,茯茶生意也不用我-操心,酒楼这边我也帮不上大忙。我闲着也是闲着,三郎这一去起码三年,这外面这么乱,路上就狗娃一个人照应,我这心里头不踏实。有我一起跟着,啥贼人敢近身?”
他这话说得实在,赵氏一听,眼睛顿时亮了,王金宝也微微颔首,显然觉得这主意不错。
若说之前家里还需大牛这个壮劳力顶门立户,守着田产、照应着一应粗重活计,如今明远已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功名,更是崔巡抚的亲传弟子(之前是知府)。
这份体面和依仗,早非寻常农户之家可比,而且家中里外都有人操持得妥妥帖帖,确实不必再将大牛困在身边了。
王明远正要开口说话,今日赖着没有回家、坐在虎妞旁边的张文涛,猛地咽下嘴里那口馍,急吼吼地举手,嗓门洪亮:
“岳父!岳母!大哥!明远兄!放心!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大哥尽管陪明远兄去!家里一切有我呢!我明儿个就收拾铺盖卷搬过来!我给岳父岳母当儿子!
家里有啥力气活、跑腿事,全包我身上!绝对把爹娘伺候得妥妥帖帖,把家里照看得好好的!保证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王家众人:“……”
你爹好像也只有你一个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