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365.net,更新快,无弹窗!
从机场出来,傅审言坐上商务车,窗外下起濛濛的细雨,天幕阴沉沉的,一片让人看了提不起劲的灰暗。
傅审言心情颇好,望着窗外灰沉沉的天勾了下唇,放在大腿的手掌微微舒展了下。分别一周,有点想念他的小妻子。
商务车穿过细细的雨幕,疾驰在江南大道,一小时后抵达别墅正门,车门打开,雨幕里佣人在门边撑起一柄黑伞等候。
傅审言下车站在伞下,随意问了句:“夫人在家?”
“在,呃……”佣人语气犹豫。
他微顿脚步:“怎么?说。”
佣人谨慎地答:“夫人昨天从外头回来似乎不怎么高兴,也不说话,很少和狗玩,吃饭吃得很少,似乎没什么胃口。”
傅审言轻皱了下眉:“知道了。”
踏进别墅,微摆手,佣人拿着伞退下,他抬眸望了望书房,微信上两人的聊天停留在最后的“好”,之后便没有其他消息。
心情不好,怎么不和他说?
傅审言心头疑窦丛生,上楼推开书房的门。
纤瘦窈窕的身影立在窗前,秀美的面容微侧,看向窗外。细细的雨帘垂直飘下,恍惚看去似乎雨水从她的眼睛流淌而下。
听见门开,她回头看他,平日灵动漂亮的大眼睛目光很静,隐隐有些呆。
傅审言合上门,向她走去,她抬起手,紧握着手机,挡住他的靠近。
屏幕朝上亮起,递过来,他只垂下眼睛扫了一眼,精密运转的大脑很短暂地空白一秒。
她启唇,声音碎裂般微哑,轻声喃喃,“难怪,你恢复这么快……”
他边走边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放在沙发边,淡淡道:“听你的语气,像是遗憾我没在车祸里致残致死。”
梁映真抬眸,眼眶盈着泪意:“你明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用力攥紧手机,指骨泛白,“解释……我想要解释……”
“你先冷静下来。”
傅审言走回至身边,朝她伸手,她下意识往后趔趄,险些摔倒,扶住窗台才堪堪稳住身体。
他停住脚步。
“是因为我吗?”她哽咽着,声线带着哭腔,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自己心口,“是为了我吗。”
昨天到今天,她独自静坐在书房,脑里不时响起程越的话:“我常常感到不安,直到你说要去照顾他,我就猜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的车祸与你没有干系,你去照顾他说再多理由,归根究底是你放不下他。”
毫无缘由的,反复响起。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里浮现,可怕却有逻辑。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会的,他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却再找不出另一个理由,哪怕是漏洞百出,也再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一直忍着不去打扰他的出差,一直忍着,等不及其他,等不住试探,直接将视频摊开想要一个他说的解释。
他却只说,你先冷静下来。
然后沉默到现在。
梁映真扭头仰起脸,逼回肆虐奔涌夺眶的泪水,秀气的鼻翼微颤地翕合,泪水止不住滑落脸颊,天花板入目一片模糊水影,她泣不成声,小声呜咽,内心被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吞噬。
以前她跟韩真佩说,觉得他的车祸她也有责任,可能是他心情不好开车才出的事。
真相却是这样,真相竟是这样。
他作出这样的事,让她情何以堪,要怎么面对他,又该怎么面对自己?
“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发展良好的耀辉在你昏睡的三年里败落到差点被收购?”
平静的男声淡淡响起,梁映真微怔了下,的确恢复记忆后她心存疑虑,怎么好好的耀辉突然就不得不出卖她的婚姻换取利益。
此时却不是她关心的重点。
“我现在不想知道。”
“岳母以为她是不擅长经营,错了,她不擅长的是作出选择。”
他递出一方干净手帕,她不接便被塞进手心,只好手指微蜷收紧握着。
他自顾自说下去:“她常年在家做安享富贵的梁太太,耀辉其他人本来不放心她走到台前,提议改为职业经理人模式,她不同意,认为以前的模式很好,也不放心外面的人掌管耀辉。于是你看到,你那个表姐年纪轻轻当上副总监,岳母当执行人,耀辉一年不如一年。原因只是她做错了一个选择。”
梁映真听进去了,默默攥紧手帕。
“要说岳母多恋权未必,后来和傅氏签订合约,傅氏的管理团队入驻,她照样接受良好。四年前,她只是缺一个类似傅氏的契机,强势入驻耀辉。那么,耀辉绝非现在的程度。”
“映真。”
两人亲密时他叫她“真真”,严肃时就会叫她“映真”,生气时叫她“梁映真”。
“你的性格与她不同,却有相似的部分。太过柔软,遇事犹豫不决。就算和我吻过,你和程越分手也是他提出的不是么,与我复合同样,我不逼你,或许到现在你还陷在混乱的情绪中。”
眼睛浸在滚落的泪水里,她几乎条件反射地微微睁大眼,听得更专注了一点。
她气自己的没骨气,这个时候居然还想听他为自己开脱,却在听完后整颗心坠入冬日冰凉的湖面,渗进丝丝寒气。
“所以你伤害自己出车祸,是为我好?”她含着泪凄声质问。
傅审言镇静道:“为了我们。”
“可那晚在车上你说过,不会再骗我的!”
眼角落下泪,她死命咬住下唇,泪水肆虐流淌,“我说不过你,你总有那么多道理,黑的能说成白的,把我当傻子骗得团团转也是为我好。可是我不敢信你了……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男人进来始终平静的面容终于掀起一丝波澜,微微皱了下眉。
“又钻牛角尖。”
“我没有钻牛角尖。”她抹去泪水,哽咽着吸气,“姑妈知道这件事吗?她是不是也因为这样去梁家找我?”
“她不知道。”
梁映真点点头,自嘲地笑了下:“是我犯蠢了,姑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做这种事……别的人呢,你,你是真的骨折了吗,我见过你的伤口,可你恢复那么快……”
“是骨裂。”事已至此,他不再隐瞒,“不是骨折,你见到的是外伤。”
她睁大眼睛,愣住半晌,随后唇角弯出令人怜悯的弧度,声音轻得仿佛飘落在空中:“所以医生也是骗我的,对不对?我还傻傻地跟佩佩说你好厉害,复健都比别人快。”
抓着长发,她几近崩溃地趔趄,靠着窗台才不至于撑不住身体。
“当时看见我在床边哭,你在想什么,很满足还是很得意?一切都像你精心设计好的那样发展,吻我,分手,复合。”她目光涣散,一片慌乱和迷茫,“那天,你是真的摔倒还是故意的,司机说雨太大被堵住接不了我是真的还是你安排的,我家司机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出门,是妈妈让你来的?”
见她渐渐陷入癫狂,傅审言伸出手掌,紧握住纤瘦的肩头。
“真真,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
她崩溃着哭喊,抬起湿润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我听到的一切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被你安排好的?佩佩说我对你不公平,是她自己想的还是你让她跟我说的?”
再支撑不住身体,绵软地往下滑,被他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躺下被流出的眼泪呛住,猛地咳嗽,他扶起她靠在肩头,轻轻拍打胸口。
“那些重要么?”他皱起眉,“我不逼出你的选择,你想和程越结婚生子后才发现心里有我?我们相爱,我们此刻在一起,这才重要不是么?”
“我……我想问你。”
咳嗽后,声音很轻,带着沙哑:“用伤害自己的方式骗我,说是为我好,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接受呢?还是说,其实你从没将我看作平等独立的个体,只要你想,只要你可以,怎么样对我都行,用你的话说,这样是爱我,是为我好。爱是多么美好的感情……你却说是因为爱,所以伤害自己,欺骗我。”
梁映真慢慢撑着身体坐直,脸色苍白得厉害,推开扶在肩头的手掌,眼泪扑簌簌地掉落。
“昨天以前我知道你爱我,现在却不确定了……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爱?是占有欲?还是被要求离婚后的不甘呢?”
“梁映真!”
傅审言抿紧唇,眸中亮起一丝怒意的微光。
她凄凄地弯了弯唇:“你叫我的全名了,是不是要教育我了……”
傅审言收紧手掌,大脑里迅速准备的一席话被迫咽回,薄唇微张了张,最后只吐出“你需要冷静”一句单薄无力的话。
她垂着眼睛,目光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泪水啪嗒啪嗒地掉,死命咬唇扭开脸,看向雨帘飘摇的窗外,玻璃窗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
书房里也冷冷的,让她不自觉地想要瑟缩,想要抱着胳膊。
死寂令人压抑,她轻声打破安静:“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他停顿,“但以后,我不会再骗你。”
“同样的话你在车上说过一次。”她抬起雾濛濛的眼眸,“这次,我说服不了自己。李大|师的催眠为什么偏偏漏下大学的记忆,我不想再追究了。”
傅审言嘴角倏地紧绷。
清甜的声音此刻只剩疲惫:“我去大学,你说不想我住校,就算不住校每天奔波有点累,没法及时和同学沟通模型设计,我听你的每天回家住。这次回来也是一样,从学校搬回家住。对联合培养项目很心动,你说不想异国,我也听你的没去申请,还有好多啊……你说的,我都听。”
长睫微颤,漂亮的脸有些落寞:“昨晚我想,是不是我的原因,太听你的话给你错觉,好像什么都可以替我做决定,应该爱谁,应该怎么过我的人生。所以我也好骗很轻易被看穿是吧?我想起了三叔,他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最后也被你看穿,才在三婶的墓地被警察抓起来……三叔都这样了,我被轻易看穿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爱你的。”傅审言发觉说话竟然艰难。
“可我,我不想要这样的爱啊。”
她不想再哭的,温热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人心和爱情不能这样算计的……”
哭得闭住了气,抽噎几下才缓过来,嘴里都是咸湿的苦,她紧紧掐着手心,泪汹涌地流,声音却虚弱无力:“……我们离婚吧。”
“梁映真你再说一次!”
漆黑的眼眸眯起,无数情绪翻滚。
无力感深深湮没了她。又是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
“我说,”她轻声一字一句,“我们离婚吧。”
“离婚?”
她哭得那么娇弱、那么凄哀,弱小无力的姿态却说着最毒的话,轻易否定他付出的一切,甚至还说要离婚。
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
用尽所有自制力,才免于说出羞辱她的话,傅审言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手骨,才遏制住一瞬间闪过的暴烈念头。
“我们离婚吧,这次……我希望对外公开。”
他的眼神,当然有吓到她,梁映真下意识地避开,然后鼓起所有的勇气看向他:“我们有婚前财产协议,公司对外说明我不分走任何财产,傅氏就不会……”
深邃的眼眸投射|出阴翳,她情不自禁怯怯的,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看她。
“说啊。”他反问:“怎么不说完?”
“……就,就不会受影响的。”她再次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泪水稍止,“离婚后,保镖可以撤了,我不是傅太太的话,对坏人毫无价值。”
说完,书房重回死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半晌。
眼神冰冷,他缓缓开口了,云淡风轻的语气:“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底气和我谈条件?离不离婚,要不要对外公开是你说了算的?”
心痛到极致,说什么都不会再刺激到麻木的神经,甚至恶劣地勾唇:“是我太纵着你,才让你不知轻重,也认不清自己的处境。说过的话我不喜欢再说第二遍,但今天破例。”
“离婚,你想都不要想!”
梁映真怔怔的,仿佛第一次认识那样看着他,目光看得他极痛。
她忽然落下泪,没有任何声音,静静地流泪。
他封住自己的情感,英俊的面容只剩冰冷的淡漠。
垂落的泪将腿上的裙子洇湿,她眨了眨眼,眼眸一片辛辣的热意。
她轻声说道:
“你可以不同意,用你的话说,你有底气,强逼我做一只豢养在身边笼子里的鸟。”
“但我不会再喜欢你,不会再爱你。”
“永远。”
-
珞雪山。
雨从傍晚起下至深夜,赵卓丽从客厅沙发起身,准备上楼睡觉,门厅的可视电话却响起铃声,接着响起熟悉的声音。
“妈妈,帮我开下门。”
这么晚还下着雨,怎么突然回家?
赵卓丽惊诧不已,披着外衣打起伞,刚打开别墅正门,梁映真已经站在门口,长发蒙着细细的雨珠,漂亮的脸有些苍白,嘴唇也冷得发白。
梁映真放下手里的伞。
赵卓丽心疼坏了,连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握起她冰凉的小手:“怎么回事啊,小傅呢他怎么没来,你们吵架了?”
梁映真被拉至客厅坐下,外面的风雨吹不进室内,稍许寒意很快消散,捧着热水喝了几口,嘴唇渐渐回到嫣红的唇色。
“妈妈,我决定离婚。”她难掩落寞,声音疲惫,“求你什么都不要问,好吗。”
赵卓丽只好吞回所有震惊。
安顿她回房间睡下,赵卓丽回到卧室却睡不着,给傅审言发了消息问情况,对方一字未回,打电话响了十几下,没有接听。
她明白事情严重了,上次映真闹离婚,不管她怎样,傅审言的态度一直相当坚定且明确的,这次却也……
第二天她期待傅审言或许会出现在楼下,陪映真吃早餐,哄她回去。
没有出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赵卓丽的信心在傅审言持续的神隐中逐渐崩塌,对比她的焦虑,梁映真显得很平静,继续去大学。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某日邮差寄送文件到梁家,其中一封的封面印着傅氏企业的logo。
梁映真拿着硬纸文件袋站了会,初冬的暖阳在地上照出一道深长的暗影,撕开封条,掉出一本暗红硬纸证件,硕大的“离婚证”印在封皮上。
她愣愣地蹲下去,捡起离婚证,翻开是她一个人的证件照。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办好一切手续,将离婚证寄送到家。
鼻尖酸涩,仰起头,炫目的光线刺得她闭上眼,须臾才低下头,准备把文件袋丢进垃圾桶,发现里面还有一封未封口的信封。
取出,展开信纸。
是一封给赫尔佐格先生所在大学的推荐信。
手颤抖起来,逼回的泪终于落下。
女孩握着信纸,蹲下去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
冬去春来,安陵的墓碑始终静静守在山上,目送着尚在人间的亲友来了又去。
傅审言一身黑色长款大衣,站在傅承言的墓碑前,面无表情,久久未发一言。濛濛细雨落下,打湿他的头发和面容,他仿佛感受不到,一动未动。
“你可以不同意,用你的话说,你有底气,强逼我做一只豢养在身边笼子里的鸟。”
“但我不会再喜欢你,不会再爱你。”
“永远。”
三句话,像刻进大脑,只要他停下工作,便会回绕在耳边不肯离去。
她凭什么敢这么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所依仗的是他对她的爱恋与贪欲,她明白他的骄傲,为此赌上他的骄傲,堵他身为傅审言的骄傲能不能压下身为傅总的不择手段。
其实他没得选。
一阵铃声打破寂静,站立许久仿若雕塑凝固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他拿出手机。
“傅总,夫人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夫人”两字,石景宽说得有些犹豫,两人离婚的消息已经公之于众,上市公司总裁婚姻情况必须昭告所有股东。
“知道了。”
挂了电话,傅审言抬眸,看向照片上朝他温和笑着的男人,张了张唇,未出一言,抿紧唇角,隐忍多时的情感终于倾泻。
潮湿的泪意混合着冰凉的雨水从脸颊滴落,无声没入湿润的草地。
“哥,我又一个人了。”
十四年前,少年站在这里哭泣。
十四年后,男人站在这里流泪。
只是这回,再没有一个女孩穿过清冷雨幕蹦蹦跳跳出现在身边,给他一个拥抱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322:38:30~2020-08-1523:2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sdfghjkl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