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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前厅的时候，一屋子也没几个人，香果瓜子茶水什么的已经撤了两次。都是府里的女眷围在一起喝茶说话，辈分小一些的也被牵去了中堂。
因为是平常吃饭，众人穿着都很随意，只有几个丫头打扮的在堂厅间奔走，准备着中午的汤菜。
城主府根基很浅，本就是从她爹这一代起来的。所以周围的人待她都很热络。
二房的公子先看见她，很高兴的走过来牵“你怎么才来啊，你爹去里头打牌了。”
“噢。”她跟着走进去。
他牵她说了会话，就又跑开了。
幺娘看了一下，围着她说话的五六个女人，她都认识，她脆生生叫了一句“姑姑，妾母好。”
堂上坐的是她小姑，叫段露。刚刚牵她的就是她儿子。
这女人很有手段，先前下嫁给了一个酒肆老板，两人恩爱了没几年光景，就做了寡妇，那时候她自己经营酒肆生意，前期给了段城主不少帮助。这人没有很好的出身，是城主在外认的妹妹，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因此两个感情很深。
等府里渐渐做大了门面，有些内容的时候，段无君心疼他这妹子，很快把她请了回来管家。
她在管家做账这方面也的确很有才能，家里上下，大到采买生意商榷，小至牌钱巡夜，样样有序，从未出过纰漏。
段露身姿丰盈，衣饰华贵，面上水盈盈的，笑起来很有女儿家的甜美，一点也没有久经风露的意思。此时她笑吟吟的坐在人堆里，很有一副主人的姿态。
幺娘坐在她怀里，怎么也不得要领，哪哪不舒服，讨厌的很。于是吃了她手里的甜糕就挣扎着要下来。
“最近学的什么？”女人放她离去，依旧笑吟吟的。
幺娘得了自由，转靠在绿柳怀里，玩着他手，乖乖说“先生最近教的中庸，已经学到礼了。”
说到这，幺娘不禁恹恹，学堂就是段露兴冲冲搞起来的，里面的夫子也多与她相熟，幺娘做什么事，与什么人交好，都会在她眼皮子底下绕一圈。
虽说如此，但俩个面上还是装成不知深浅的样子，见了总是不少要你问她答一番。
一会，几个女人的话题又扯到幺娘身上。
段露打量她一会，就教训说“坐的像什么样子，你不坐我这里，就去嬷嬷那。姑娘家也没个正行。”
她宠爱身边小厮的事情也不新鲜，偏这会子端出来装腔作势。
绿柳被她身边人压着弄到堂外去了。
这变故让小姑娘颓然羞愤，小脸涨成了乌色，怒气冲冲“姑姑手也太宽！什么时候也能直接教训我的人了?”
段露姿态高，也不怎么在意她身边的人，所以不认识绿柳。本来她平日忙的就是大事，和她也不这么亲近，只是待在府里，怎么也得做个爱护小辈的样子。
二人目光在空中相遇，段氏被那瘆人目光盯的一阵头皮发麻，瞳孔不易觉察的缩了一下，美眸里流出一股若有所思的神色。
气氛一下子有些冷下来，郭夫人很看不起她这做派，城主在里头还想着立威，真蠢。不过她们姨娘地位很低，这时候虽然发笑，也只是调节一下说和气的好话。
段氏自觉被呛的莫名，压了声音勉强忍耐哄说“喏，平日就把她当个样，诗书礼仪多去问问。”
幺娘随她目光看去，
那姑娘骤然被点，扔了瓜子站起，很快谦让道，
“少主年纪小贪玩也很正常，也不是寻常家的姑娘，犯不着学平常人的做派……”又说了许多乏善可陈的好话。
幺娘一早注意了这人，十七八的模样，坐在女人堆里也不插话。这会听了她说辞，就很想笑，不知这人是真呆还是假呆，这种话可劝不了她好姑姑。她没心思搭理那人，觉得她不太灵光。
还好，很快里头有人出来叫她，她抢在女人话头前赶紧离了席位，女人们口齿不停，似乎不怎么在意。
先步履匆匆至外堂，果然见段氏身边那嬷嬷压着绿柳，嘴里刻薄不停“你也是傻啊，那二当家哪里是眼里揉的沙子的，平时就算了。还跟着少主子在她面前胡闹。你要气死我了……”
男人安静垂了眼跪在地上，不辩神色。
幺娘听了一会，那嬷嬷也是想岔了，过意不去说“绿柳！回院子去。”
地上人儿猛的抬起头来，瞬间失神，愣怔片刻，忽然移开目光，眼神疲惫而无助，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忧思和愁苦之色。“少主。”
她忽然哑了嗓子，进退不得“回去。”
那嬷嬷也是个人精，耍赖叫说“我的少主诶，别折腾老奴了。那里头没话，他哪能起来啊?老奴知道您的心思，让他跪着吧，没个交代可怎么活，命苦啊……”
幺娘认得那人，此刻也不做办法。忍不住推了一把，怒说“你又是什么东西，在我眼前瞎晃！”
绿柳禁不住哀求“少主，奴自有说法，您别管了。”
那嬷嬷抱了他哭在一边。
幺娘觉得心痛，无力再争“随你罢……”撂下这话，她也不好在厅口停着，摆摆手进去了。
这模样落到他人眼里，只觉得小少主没人撑腰，被二房压的够惨。
幺娘稳了稳心神，觉得心累。
连绿柳也察觉到了……她有些不明白她那好爹到底什么意思。
外头天有些阴了，堂间却很明亮，两人在里头打着牌，绿儿站在一边，看她进来就对她笑了笑。
幺娘见到他就软了神色，先咳嗽了一声，而后很谨慎规矩的行礼说“阿爹。”
段无君是个粗犷的个性，一贯不重吃穿，这会子着了便衣躺在软榻上扔牌，笑的爽朗，脸廓明晰，线条细致，偏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见她过来，直直的就拉坐过去介绍“你看我这乖女，总知道我说的不是瞎话了吧。算了，你也没做过父亲，肯定不懂人家嫁女儿的态度，你这下派到这地方能有什么出息？这儿又不是京城，没地方给你大展拳脚。”
“你要是真待在这，我就把女儿给你怎样。”又自顾自说“这身段样貌，配你这大才人也绰绰有余了吧？你要真跟我讨，我还不一定给你呢！”
说了会子，见对面那人没理他，很没趣道“这牌我不玩了，把把玩把把输，一点乐子没有！”又转头去顺她头发。
他这说法实在很疯，逼得她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心里百转千回到底还是参透不破。
悄声看去，果然见得对面那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那嘴角勾的弧度似有似无，是做戏的嘲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