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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任务圆满完成,陈局捏着林霜怀孕的诊断单,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摩-挲着下巴打量梁诚,忽然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行啊,这效率赶上火箭了!一胎俩,队里那帮光棍汉得把你羡慕哭。”
“这段时间你就安心照顾媳妇养胎,局里的事不用操心给你批一年长假,啥也别管,专心伺候你媳妇。要是让她掉半根头发,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局笑呵呵地拍了拍梁诚的肩膀。
“都是我媳妇的功劳。”
梁诚乐得跟个傻子一样,是在没眼看,陈局嫌弃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赶紧滚回去伺候你媳妇吧!”
梁诚一路小跑着离开办公室,刚出大门就迫不及待地开门上车。
吉普车的引擎刚发动就蹿了出去,轮胎碾过石子路溅起一串尘土。
“媳妇儿,我请到假了!整整一年!陈局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刚跨进院门就扯着嗓子喊,军靴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的响,惊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瞧把你乐的,我都听见你喘气声了,慢点走,别摔着。”
林霜扶着门框笑,阳光透过葡萄藤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织出一片细碎的光斑。
“外面风大,快进屋,对了!爹、娘和弟弟他们呢?”
冷静下来的梁诚,这会让才发现林父林母和林国栋不在,好奇的问道。
“去学校报道了。”
林霜无奈的看了梁诚一眼,提醒道。
“哎哟!!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梁诚懊恼道。
时光倒回八月底,甜水村的广播喇叭突然传出恢复高考的消息,像颗炸雷在晒谷场上劈开来。
正在翻晒玉米的知青们手里的木锨“哐当”落地,有人揉着耳朵以为听错了,直到梁爱国举着红纸喇叭又喊了三遍,人群才炸开锅。
“真的能考大学了?”
梳着麻花辫的女知青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沾满了玉米面。
“呜呜……我娘说等我回城等了五年……”
旁边的男知青们红着眼眶互相捶打,有人疯了似的往知青点跑,床板下藏了三年的课本被翻出来时,纸页都发了霉。
消息传到林家时,林国栋正蹲在灶台前烧火。
他猛地蹦起来,柴火棍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火星子溅到补丁裤腿上都没察觉。
“爹!娘!我能考大学了!”
林父林母从后院跑了过来,脸上也全是喜色。
虽然从闺女那里提前得到了风声,但消息一天没有落实,一家人心都不安心。
“你妹妹说的还真准,臭小子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看书。“
林福海脸上乐开了花,想到自家要改换门庭,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接下来的两个月,甜水村的电灯灭得比平日都晚。
林国栋抱着林霜给他准备的课本在炕桌上读到深夜,林父也跟着凑趣,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就着油灯学识字。
有回林母半夜起来喝水,看见西厢房还亮着灯,推开门瞧见父子俩正头挨头学习。
高考那天,村里的拖拉机亲自把考生送到了考场,一连两天的考试,梁爱国都全程陪伴。
就连午饭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考生的伙食安排得比过年还丰盛。
高考过后,村里边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不过茶余饭后,大家谈论的话题,从谁公分能分多少粮食,变成了谁家的孩子,高考能考多少分。
直到梁诚的长途电话打进大队部,全村人才炸开新的锅。
林霜怀了双胞胎,梁诚要调去京市工作了!
梁母攥着听筒直抹泪,刚琢磨着要去京市伺候儿媳,转头就被家里的烂摊子绊住了脚。
家里老大老二日子过得一团糟,虽然老大媳妇回来了,但是没有她镇着,难保不作妖。
老二那边刚同意相看,她也走不开。
都是一个村里住着,林母自然明白老梁家的难处,一家人商量过后,决定让林母去京市照顾林霜。
这话刚落没几天,高考成绩就下来了。
林国栋的名字排在全县榜首,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寄到村里时,梁爱国举着它在晒谷场转了三圈,嗓子喊得比喇叭还响。
“咱村出了个京市大学生!”
村里人羡慕不已,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林国栋成了村口大妈大爷们话题中心人物。
林家人启程去京市这天,全村人都涌到村口。
就连林老爹和林老婆子都站在人群后面,他们的身边站着劳-改回来的林珠。
林珠站在人群最后头,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褂子被晨露打湿,贴在嶙峋的脊背上。
她抬手拢了拢枯黄的头发,指节粗糙得像老树皮,这双手本该是拈绣花针的,如今却布满了冻疮和裂口,是在农场劳作时留下的印记。
“珠丫头,你看你二叔家多风光。”
旁边的林老婆子叹了口气,戳着她的胳膊肘,浑浊的眼神在林国栋崭新的蓝布中山装上打了个转。
“当年若是你肯嫁……”
“奶!”
林珠哑着嗓子打断她,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她望着拖拉机上摞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目光落在林国栋意气风发的脸上。
那抹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
如果当初她履行婚约嫁给梁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拖拉机突突的引擎声里,这些念头像野草疯长。
她转身向村尾跑去,一路跑到了小河边。
林珠一跤蹲坐在地上,手背死死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眼泪砸在青灰色的石头上,先是凝成小小的水洼,风一吹就缩成星星点点的湿痕,转瞬便被晒干,仿佛连天地都不肯为她多留片刻痕迹。
远处大路上拖拉机的突突声,裹挟着欢笑声,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她的心中,疼得她蜷起身子,手指抠进岸边的泥里。
她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清脆的裂响,是钝钝的、闷闷的,像冬日里冻裂的河冰,在无人知晓的夜里一点点沉进黑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