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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洗刷了一切罪孽，顾念踏上前往拉尔斯实验基地的路上。
微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大地广茂无垠，残垣断壁与血流成河都已经成了昨天。
金属材质的双腿，从地下的通道里穿过，脚下是一层厚厚的灰烬，然而，沉闷的，属于同样材质的共鸣声从更远的地方传来。
她所寻找的目标，就在通道里的那一头。
在距离基地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她收到了来自同类给她投放的振频。在世间千奇百怪的物品当中。
只有这道振频，让她觉得诧异。
曾经，那些其它的人工智能，是不是也用这种方法在传递信息。只是那到振频，没有这般直率与坦然。
“咚、咚、咚……”
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沉闷的声音越来越响，顾念离对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哦，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顾念颔首微笑：“来了。”
整个拉尔斯地下实验基地，陷入一片黑暗当中。顾念不需要旁的来辅佐，眼神平和地看着前方，空气中有灰尘在她的眼前飞舞。
“还没有死吗？”
声音是从一座巨大的机器后传来，金属在地上摩擦，发出聒耳的响动。
“很想说已经死过了。但是很可惜，捡回来了一条人工智能的命！”
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口吻，也不知道对方听不听的懂。
“需要我帮忙吗？感觉你推着这架机器，走得很艰难。”
顾念的语气四平八稳，但实际上，她非常地忌惮着对方，能存活最久，久到带给人间浩劫的人工智能，怎么可能是现在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是的，顾念看到了对方的脸。
一张，仿佛没有任何威胁的、脆弱易碎的脸！
它就像摆在橱窗里的玻璃器皿，有着漂亮的外表，楚楚可怜的身子，可以俘获人心，让人类只想捧在手心里。
“你的脸，真好看！”
顾念毫不犹豫地夸赞着，人类古诗描写的语句，想必就是对方展露出的这种姿态。
“谢谢，我也很喜欢。正是这张脸，我才能在人类当中活的游刃有余。人类，真的很容易受到欺骗。”
对方从机器后面站了出来，伸出一只手，递到了顾念的面前：“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素琼。”
顾念回握住这只手，两个只有情感，没有温度的手，交握在一起似乎……又些奇怪？
这是一种，顾念从未想过的“交流”方式。
和正常的人类一样！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素琼松开顾念的手，看着自己的五指：“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想到用握手的方式表示友好。在我们人工智能的世界里，没有友好，只有”
“吞噬！”
顾念替对方回答了完整的，所要表达的意思。
“对，就是吞噬。所以我才想，看看人类出现同一种情况的时候会怎么做？”
“那你看到了什么？”
顾念盯着素琼的眼睛看。其实她们都知道，那不是眼睛，只是代替眼睛行使最基本的工具而已。
“看到了人类原来也会吞噬对方。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光是人工智能，在人类的世界里，也真的存在！”
素琼似乎对这一点感觉到很高兴。整个“人”都显得亢奋极了。顾念真的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一点异于人类的情感。
对方比顾念，还要更像个人类一样！
喜、怒、哀、乐！
在素琼的世界里，好像一套非常完备的处理系统，总是能发挥出最佳的作用，让她的每一个微表情和动作，都符合当下的情景变化。
“所以，这外面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顾念有些不可思议，她实在想不通，人工智能中会有一个这么的……这么的……危险的存在！
好吧，顾念措辞有些不当。但是她在一瞬间有些词穷了而已。
小小的身体里，却犹如从深渊之中爬出来。对于给世界带来的浩劫，不仅没有反思，甚至……成了这一切背后的最大推手！
这样一个“包罗万象”“聪慧敏捷”“故弄玄虚”的对手，人类又怎么可能成为她的对手。
可怕！
真的太可怕了！
顾念看着面前的机器，心中的不安与忌惮也越来越深。
素琼一直到现在，目光也没有从这座高大的机器上离开，必然有她这么做的道理。
“你想做什么？”
素琼突然嫣然一笑，她拍了拍手掌，将手中残存的灰烬给抖落下来。
“很简单，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在顾念不解的目光中，素琼启动了机器的开关。
一霎间，整片空间宛若新日。
顾念循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最顶上的是顾念最为熟悉的一个人。
脑袋里转动的程序当机了一下，顾念一脸的不可思议。
安深霄……他……他不是去了联邦政府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的脚下，是无数被束缚的人类，一眼看不到尽头，口中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救救我们……”
“求你，救……”
“救命！我不想死……”
人声嘈杂中，一道婴孩的啼哭声从脚下传来。声声哀鸣，祈祷着生的希望与对死亡的绝望！
“素琼，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念怒吼道，她愤怒地看着对方，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
希望……落空了……
完美无瑕的一张脸，配上完美无缺的表演。素琼，是捏住了顾剑的软肋！
“哎呀，我其实很想看人工智能像人类一样，露出痛苦绝望的表情，然后，跪在地上向我求饶。”素琼伸出一根手指，抬起顾念的下颌：“但是，我发现这种恶趣味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所以，我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游戏，二选一，顾念，这对你这个人工智能来讲，应该很简单吧？对了，不要贪心，不然，你一个都无法挽救！”
“是选安深霄呢？”
“还是选脚下的这些人类？”
素琼低下头，亲昵地在顾念的耳边低语：“要快一点儿选哦，我可是非常没有耐心的！”
顾念一手挥开素琼挑着她下颔的手，冷冷道：“不需要，只要告诉我怎么选就好！”
“很简单，只要按下这两个按钮就好。红色的代表安深霄，绿色的代表脚下的人类。想要谁活，就按下按钮。”
顾念看着头顶上，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安深霄，一股悲伤从心底深处浮现出来。
她闭上了眼睛，按下了绿色的按钮。
安深霄，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选择你……
按下按钮的那一刻，安深霄在最后时刻，发出一声惨叫。鲜血从他的身体中喷涌而出，染红了顾念的眼睛。
这个世界，在顾念的眼中，再也没有其它的颜色了……
素琼惊喜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选择并不感到意外，轻轻地笑出了声：“顾念，生命是不能衡量的。但是在你选择衡量的那一瞬间，你输了。”
你输了……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顾念的耳边，直到看到素琼在自己的面前自毁。
素琼张着口看着她，脸上浮起诡秘的笑容。
顾念想冲进去一起死亡，被素琼给推了出来：“顾念，你不可以去死！回头看看吧，我喜欢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得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顾念在火光中回头去看，安深霄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被封住了口，露出一张哀毁骨立的脸。
安深霄……
顾念不敢靠近，同样的地方，悲剧再一次重演，她有些……害怕……
怕自己，会……失去他。
解开束缚在安深霄身上的囚绳，扶着他站了起来。然而刚碰到对方的身体，被他猛地给推开了。
安深霄带着哭腔说道：“顾念，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但是，情感上，我……不能接受，你走吧……”
顾念哭丧着脸，静默无言，很久很久……
直到安深霄的身体在风中摇摆时，她才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丝笑脸：“……好。”
这一世，安深霄与顾念再也没有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