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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从光之渊中走出,看不清容貌,却能看见,随着他的迈步,无数金色的脉络瞬间浮现在神京由坚玉铺设的地面和街道之上。
无数密密麻麻,灿若星辰的符文以人影的步伐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蔓延,依次浮现...
寒风如刀,割裂长夜。白轻寒立于望塔之巅,青衣猎猎,发丝在风中翻飞如旗。她眸光沉静,却似藏有万古冰川,映着下方难民营里零星灯火,也映着自己心中那一道无法熄灭的火。
那少年??银袍狐尾围巾的华服少年,此刻已被冻结成一尊灰冰雕塑,面庞扭曲,眼中犹存惊惧与不甘。他张着嘴,仿佛还在辩解什么,可声音早已被这彻骨寒意封死在喉间。他的随从亦是如此,两具尸体直挺挺地倒下,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整座拍卖行,自七楼至地下密室,无一人幸免。
寂静得如同坟墓。
白轻寒缓缓收手,指尖微颤,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怒极反静后的余波震荡。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仅仅是揭开帷幕的第一刀。
“西山冻死了三万七千人。”她低声说,像是对谁诉说,又像是自语,“北疆饿殍遍野,雪埋尸骨,层层叠叠,像麦垛一样堆在荒原上。可你们??你们这些坐在暖阁里数金票、品灵酒的人,却拿灾民的命,当筹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陈列在琉璃柱中的偃傀。
她们依旧美丽,依旧楚楚可怜,眼中有泪光闪烁,唇角微动似欲求饶。可白轻寒看得清楚??她们的大脑深处,已被植入“记忆模组”,被灌输了虚假的人生:有人以为自己是落难世家小姐,有人坚信自己曾是宗门天才却被背叛囚禁……她们的一切情感,都是真实的痛苦,却是人为编织的梦魇。
而这场拍卖,不只是贩卖躯壳,更是贩卖“尊严被践踏的过程”。
她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让四周空气再度凝结出霜花。
“你们以为,制造一场‘真实感’十足的悲剧,就能满足那些权贵变态的欲望?你们以为,把人改造成傀儡,抹去过去,重塑灵魂,就可以逃脱天理报应?”
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破玉符,上面刻着半句咒文:“**命不该绝者,烬中复燃。**”
这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中的东西。
那时的母亲,已经被抽干精血,沦为炼制偃傀的“母胎”之一。她在牢笼中用指甲划开手腕,以血为墨,在玉符上写下这半句话,然后对她微笑:“轻寒……活下去,别信任何人给你的命。”
后来她才知道,母亲本名白昭南,曾是神京太医院首座御医,因查出赈灾药材被替换为毒粉,试图上奏,结果全家遭灭口。唯有她,因年幼被送入外门修行,侥幸逃过一劫。
但她逃不过记忆。
每到夜里,她都会梦见母亲的手穿过铁栏,将玉符递来;梦见弟弟被钉在试验台上,哭喊着姐姐救我;梦见父亲跪在刑场,头颅落地时仍在怒吼:“苍天有眼!”
而现在,她终于站在了这个位置。
不是为了复仇。
是为了清算。
她转身,跃下望塔,身形如一片落叶飘入营地深处。难民们大多已入睡,蜷缩在薄毯之中,脸上写满麻木与疲惫。孩子在梦中抽泣,老人咳嗽不止,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腐肉混合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然靠近。
“你做得太过火了。”那人低声道,声音沙哑,“整个神京都会震动,真人境的存在会追杀你到底。”
白轻寒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知道。”她说,“所以我没打算活着离开。”
那人沉默片刻,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正是严毓伦。他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手中拄着一根拐杖,右腿明显受过重创,走路一瘸一拐。
“我查到了。”他说,“那些赈灾物资,并非单纯克扣。它们……被送往了一个地方??【归墟井】。”
白轻寒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归墟井。”严毓伦重复一遍,声音压得极低,“位于神京城底三千丈下的废弃灵脉枢纽,传说中通往太虚裂缝的入口之一。二十年前,先帝下令封闭此地,严禁任何人出入。可最近五年,每隔三个月,就会有一批标注‘民用物资’的车队,秘密驶入皇城西侧暗道,最终消失在归墟井方向。”
他顿了顿,咬牙道:“我冒险潜入户部档案库,发现所有灾情奏报都被篡改。真实死亡人数是上报的三倍以上。而更可怕的是……这些死去的灾民,他们的名字、生辰、血脉信息,全都被录入一本《魂契名录》。”
“魂契?”白轻寒瞳孔微缩。
“一种古老的邪术。”严毓伦声音发抖,“通过献祭大量生灵魂魄,唤醒沉睡于太虚中的‘旧神’。据说,那位旧神名为‘烬渊主宰’,曾在上古时代统御万灵,后被诸圣联手封印。如今……有人想把它放出来。”
白轻寒呼吸一滞。
她忽然想起母亲玉符上的另一半咒文,从未显现的部分,此刻竟在掌心微微发烫。
她闭目凝神,以心头精血滴落其上。
刹那间,玉符爆发出幽蓝色光芒,残缺的文字缓缓浮现:
>**“命不该绝者,烬中复燃;
>天命皆烬,唯逆者存。”**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记忆涌入脑海??
那是母亲年轻时的画面:她在皇宫密室中翻阅禁书,发现了“归墟计划”的存在。原来,当今皇帝并非真龙天子,而是“烬渊主宰”留在人间的一缕分魂所化。他登基以来,不断制造灾难、消耗民气,目的就是为了积攒足够的怨念与亡魂,打开归墟井,迎接本体归来。
而所谓的“偃傀技术”,根本不是为了享乐或控制,而是为了培育“容器”??将活人改造为半傀儡状态,使其既能承载旧神意识,又不至于立刻崩溃。
白轻寒猛然睁开眼,眼中已有血泪滑落。
“所以……这些年来的每一次灾祸,都是他们亲手点燃的火种?”
严毓伦沉重点头:“不止如此。你看到的那些参展的偃傀,其中至少三分之一,已经完成了‘初度魂契’。只要归墟井开启,它们就会自动觉醒,成为旧神爪牙。”
“那今晚死去的官员子弟……”
“不过是替罪羊。”严毓伦冷笑,“真正的主谋,还在高座之上饮酒赏乐。你杀了几个走狗,撼动不了根基。”
白轻寒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你知道顾叶现在在哪吗?”
严毓伦一怔:“你还记得他?”
“他是我师弟。”她声音平静,“十年前,我们一起拜入玄阴宗门下。后来他失踪,宗门说他叛逃,但我一直不信。直到三个月前,我在一份通缉令上看到他的画像??他成了归墟井的守卫统领。”
“是他。”严毓伦叹道,“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他的左半身被改造成傀儡,意识也被反复洗练。据说,他每天都要执行一次‘清魂仪式’,斩杀十名试图逃离的工匠或俘虏,以此维持忠诚。”
白轻寒握紧双拳,指甲陷入掌心。
她还记得那个总爱笑的少年,背着她说“师姐,等我长大娶你”的顾叶;记得他在暴雨夜为她挡剑,肩膀被砍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也不肯松手的顾叶;记得他曾指着星空说:“你看,最亮的那颗星,一定是为我们点亮的。”
可现在,那个人正守护着地狱之门。
“我要去归墟井。”她终于开口。
“你疯了!”严毓伦厉声喝道,“那里有三位真人镇守,还有无数机关傀儡,更有太虚乱流环绕!就算是合体期强者贸然闯入,也会瞬间被撕成碎片!”
“所以我不会正面进去。”白轻寒望向北方天际,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紫气横贯夜空,“我记得,北疆有一处废弃的‘星陨坑’,据说是上古大战遗留的战场裂痕,与归墟井存在空间共鸣。若能借助星轨之力,或许可以撕开一条临时通道。”
“你打算用‘逆星引’?”严毓伦脸色大变,“那是禁忌之术!施展者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就会被星辰之力碾碎神魂!”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她淡淡道,“而且……我早就该死了。十年前那场大火中,我就该和父母一起化为灰烬。我能活到现在,只为今日。”
她取出一枚玉简,递给严毓伦:“这是我整理的所有证据,包括账册副本、魂契名单、偃傀制造流程图。如果我失败了,请你把它交给江湖义盟,让他们公之于众。”
严毓伦接过玉简,手有些抖:“你真的认为,真相能改变什么?百姓只会更恐慌,朝廷会更快清洗异己,局势只会更加混乱。”
“那就让混乱来吧。”白轻寒嘴角扬起一丝冷意,“有时候,毁灭才是重生的开始。天命皆烬,若连这点灰都不剩,又谈何逆天改命?”
话音落下,她纵身一跃,身影融入夜色,朝着北疆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严毓伦久久伫立,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喃喃道:“你总是这样……一个人扛下所有。”
与此同时,神京皇宫,太极殿内。
烛火摇曳,一名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端坐于高位,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傀儡心脏。那心脏仍在跳动,泛着诡异红光。
下方,一名老太监匍匐在地,颤声道:“启禀陛下,拍卖行七楼……全员覆灭。现场只留下一道极寒气息,疑似出自‘玄阴凝虚劲’。”
男子闻言,轻轻一笑:“白家的种,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抬头望向殿顶绘着的九龙图腾,其中最中央的黑龙,双眼竟是由两颗活生生的人眼镶嵌而成,此刻正缓缓转动,盯着他看。
“快了。”他低语,“再等三批魂引入库,归墟井便可重启。到时候,我不再是分魂寄居的傀儡皇帝……而是真正的烬渊主宰。”
他站起身,走向殿后秘道,口中哼着一首古老歌谣:
>“天命如柴,焚尽苍生;
>灰烬深处,吾主苏醒。”
而在遥远的北疆边境,暴风雪肆虐的荒原之上,一座巨大陨坑静静蛰伏。坑底布满奇异符文,每当星辰移位,便会泛起微弱荧光。
此刻,一道纤细身影踏雪而来,青衣染霜,步履坚定。
白轻寒站在坑沿,仰望星空,双手结印,体内灵力疯狂涌动。
她开始吟诵一段失传已久的咒言:
>“以我精血,祭问星辰;
>逆轨而行,撕裂虚痕;
>不求长生,不求功名;
>只求一线,通向地狱之门!”
刹那间,天象剧变!
北斗偏移,紫气倒卷,一道贯穿天地的银色光柱自星海垂落,精准击中陨坑中心。地面龟裂,符文亮起,空间如同镜面般扭曲、破碎!
一个漆黑漩涡缓缓成型,从中传出无数哀嚎与低语,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白轻寒深吸一口气,踏入其中。
就在她消失的瞬间,远处雪原上,一道披着银灰斗篷的身影静静伫立。他左半身机械闪烁,右眼泛着猩红光芒,望着那即将闭合的空间裂隙,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师姐。”
风雪吞没了声音,也掩盖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归墟井深处,钟声响起。
第一声,百鬼哭;
第二声,天地昏;
第三声,人间……将不复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