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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8章蚀心傲气
「巴亚尔。」
「嗯？」
「你说，在这场远徵结束后，我们能从帝皇那里得到一枚勋章吗？」
「就像在乌兰诺时那样？」
「嘁……这种事情谁会在意啊。」
面对赫克特的询问，阿瓦隆之主的首席冠军勇士选择了不屑一顾。
至少，对于他本人来说，勋章和荣誉早就已经成为了没有价值的字眼。
它们对于泰拉老兵的价值，还不如今天晚餐桌上的一条面包：又或者是摆在他剑刃旁边的那瓶精油。
毕竟这两个东西还有点现实的用处。
面包可以为他填补饥饿，让他有精力投入到接下的战斗中，而精油则能够拿来维护他的动力剑：即便是如此先进丶如此高科技的杀戮机器，在沐浴过鲜血后，也是需要进行定期的保养维护工作的。
而对于任何一名剑士来说，如何保养他的爱剑都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像巴亚尔这种身经于此道的老兵，他在保养自己佩剑时所养成的习惯和经验，甚至可以单独拎出来开设一门旁听价格不菲的讲座。
和他们相比，勋章又有什麽用？
不说别的：至少在破晓者军团的大远征历史里面，那些真正为他们带来挑战，能够证明他们的力量与权威的战役，是根本不可能拥有拿来怀念的勋章的。
换句话说，在不少破晓者战士的胸前最具有【大远征分量】的勋章，是所谓的乌兰诺远征大捷勋章。
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这样的道理：赫克特不可能不明白。
将精油在剑刃上均匀地涂抹，巴亚尔自然而然的想穿了这一点。
于是，他抬起头来，将脖子弯曲到了个让人感到极其难受的角度，才能勉强看到赫克特的那张脸：即便没有全副武装，只是站着的赫克特，也足以将盘腿儿坐在地上的巴亚尔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面，霸道的掩盖住后者头顶上的光芒。
看到这一幕，巴亚尔倒是完全不意外那些机械神教成员的失态了。
就在前几天，当全副武装的赫克特奉命去支援一处战场的时候，同样在那处战场中活跃的机械神教成员，竟一眼就将赫克特看成了全新型号的骑士：在看到这台骑士那高度智能的举措，以及和人类几乎别无二致的拟人态行为时，这些欧姆尼塞亚的信徒们兴奋到几乎要忘记自己的职责。
有两个机械神甫当场就拿着扳手和薰香冲向了赫克特。
当然，在误会被解释清楚后，机械神甫们捶胸顿足的悲戚模样，还是不提为好。
对于破晓者们来说，这件事情只是葛摩战争中无关紧要的一个插曲：赫克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战场上，被不知情的友军误认为是人类帝国最新型号的骑士了，尤其是最近这几年，他挨过的反装甲炮弹，要比挨过的子弹数量还要多。
站在巴亚尔的视角，他还能看清赫克特的脖颈上一处没有完全好利索的伤疤：那就来自于一枚葛摩的穿甲弹。
而正当巴亚尔回忆着他们在那场战斗中又击杀了多少黑暗灵族的时候，赫克特也注意到了前辈的目光，他低下头来，谦卑的避开了巴亚尔的视线。
「怎麽了？巴亚尔阁下？」
「我只是在想你刚才那个问题。」
巴亚尔同样移开了视线，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剑与油上。
「你不像是会提出这种事情的人。」
「不像麽？」
赫克特也盘腿坐了下来，且不说这一下掀起了多少灰尘，直接让巴亚尔先前十几分钟的努力前功尽弃：哪怕他坐下了，他依旧能够遮住冠军剑士的阳光，活像是一头不怎麽安分的格洛克斯兽。
「当然不像。」
巴亚尔吹去剑刃上的灰尘。
「你不会以为你还很年轻吧，赫克特？」
「啊？我不年轻麽？」
赫克特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光滑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脸。
「你已经服役一百五十年了。」
巴亚尔努力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
「当然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没准儿是一百六十年或者一百七十年。」
「但你最好意识到一件事情，赫克特。」
「像你这样的服役年龄，也就是放在咱们这个军团里面，显得像是个小字辈。」
「若是放在别的军团：有着一百五十年服役经验的老兵：你觉得他们会怎麽称呼你？」
「唔……」
赫克特摸了摸下巴，没说话。
沉默了半晌，直到巴亚尔快要完成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时，他才接着开口。
「前辈，你知道我为什麽问你麽？」
「勋章的问题？」
「没错。」
赫克特点了点头。
「是因为前不久，我偶然间听到了军团里那些小字辈间的交谈：真正的小字辈，在乌兰诺后才加入的。」
「那不是很正常麽？」
巴亚尔将自己的剑举了起来，迎着葛摩上空并不刺眼的光芒，权衡着锋利。
「没见过大远征的小家伙，当然会为了所谓的荣誉和勋章感到激动。」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赫克特压低了身子，凑到巴亚尔身边。
看起来，他是想跟第二连长私下谈谈。
不过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无论是他这个过于显眼的身躯，还是响亮的嗓门，都和私密没什麽关系：幸好这附近没什麽人。
「原本，我也不怎麽在意这件事情。」
「但就在昨天，我在巡逻时正巧碰见了那几名讨论着勋章问题的新兵：一时兴起之下就跟他们聊了聊。」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赫克特的面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种对于荣誉的缺失和追求，并不是军团中少数几个人的想法：事实上，绝大多数在大远征后再入伍的新兵，他们对于军团的现状都是有些不满的，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对于缺少荣誉的不满。」
「缺少荣誉？」
巴亚尔侧过了头。
他开始重视起这个话题了。
「他们应该知道，他们只是很不幸的错过了大远征的辉煌时期，对吧？」
「他们对这一点没有问题。」
赫克特摇了摇头。
「我仔细的询问过，甚至专程去找了其他能参与到葛摩之战中的新兵。」
「得出结论是，基本上每一名在乌兰诺战役后徵招进军团的战士，甚至是那些在大远征末期才加入，在大远征中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争以及胜利的军团战士：他们中都普遍存在着一种对于军团的荣誉缺失的不满。」
「没错，不是针对他们个人的不满：而是为了我们整个军团而感到不满。」
「他们对于原体没有意见。」
「他们是对于帝皇和帝国有意见。」
「军团的荣誉缺失？」
巴亚尔皱起了眉头。
他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什麽意思？」
「简单来说。」
赫克特又往前凑了凑。
「这些在大远征末期和大远征之后加入的新兵普遍认为：凭藉着破晓者军团的力量和在大远征中斩获的功绩，我们在帝国中所获得的荣誉和地位实在是太少了，泰拉与人类缺少对于我们的尊重，他们没有认识到我们对他们有多麽重要。」
「啊……」
巴亚尔明白赫克特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新人觉得我们的地位应该再高一些？」
「是的。」
说到这里，赫克特也有些无奈。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认为，我们不应该只局限于区区远东一角。」
「他们认为，摩根大人比泰拉高领主议会与战帅荷鲁斯都更适合统领帝国：她才应该是人类之主的继承人。」
「同理，影月苍狼或者帝国之拳也没资格待在银河系的正中央，至少，他们不应该占据那麽多的地位丶权力和荣誉。」
「啧……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巴亚尔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我以前还从来没有站在这个角度上思考过荣誉和地位的事情。」
「这一代新人……居然是这麽想的麽？」
「这还不算最严重的。」
赫克特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让军团里面的那些新人最不满意的一个问题，是什麽吗？」
「他们认为：帝皇和神圣泰拉并没有给予我们的基因之母足够的奖励。」
「这是让他们最烦躁的地方。」
「他们的荣誉没什麽关系：但基因之母的荣誉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啊？」
巴亚尔愣了一下。
「什麽意思？」
「按他们的说法，远东边疆本就是原体和军团在大远征时期独自开拓出来的，帝皇虽然给予了口头上的承诺，但他却并没有在此期间提供任何帮助：同理，神圣泰拉也不曾向远东提供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助力。」
「而当大远徵结束后，人类之主却只需要轻飘飘的承认远东的存在，就可以抵消原体和军团在大远征中的复出。」
「按他们的话来说：虽然看起来我们成为了远东的主人，得到了丰厚的奖赏。」
「但实际上，每一名参加过大远征的原体和军团都可以得到同样的奖赏，他们都可以分割肥沃的星域，成为一方霸主：哪怕他们在大远征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在统治的这些土地上建成过任何的事业，但他们依旧可以因为帝皇的奖励而拥有它们。」
「而反过来说，在大远征中，就已经付出了额外辛劳的我们，却在最后得到的奖励和这些人是一样的：这不就是亏损了吗？」
「按他们的说法。」
「除了对于远东边境的正式承认外。」
「帝皇还应该奖励给我们的基因原体更多的奖赏，才算公平。」
「比如说泰拉上的权力？」
巴亚尔追问道。
「这一点，他们倒是没有说。」
赫克特摇了摇头。
「而且我觉得，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为原体和军团争取什麽东西。」
「他们只是觉得，摩根大人竟然和其他原体一样都只是平平无奇的藩王，实在是太过于不公平了：她的地位应该更高，高于其他的原体和藩王，哪怕不是战帅，也应该是仅次于战帅的人物。」
「不过，这些新人也只是不满而已，他们的聒噪还只停留在情绪方面，目前并没有形成任何坚定的组织或者行动纲领：虽然他们总是在提及这些事情，目前看来，也在军团内部笼络了不少人。」
「那就没什麽可担心的。」
巴亚尔摆了摆手。
「等葛摩的事情结束了以后，我找机会把这件事情跟母亲禀报一下。」
「母亲肯定有办法处理好。」
「我知道。」
但赫克特的眉头并没有松下去。
「其实让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是什麽！？」
「按照这些新人的说法，这种对于帝皇和泰拉奖赏不公的怨念，并不是在破晓者军团内部形成的：它是一种舶来品。」
「舶来品？！」
巴亚尔的声调高了些许。
如果只是新人们的不满而已，那的确不是什麽严重的问题。
但如果是在军团外，有人故意指引军团中的新人的不满：那问题就严重了。
「从哪来的舶来品？」
「嗯……五百世界。」
赫克特看起来犹豫了一下，有些吞吐的说出了一个让巴亚尔毫不意外的答案。
「其实，还有午夜领主：不少午夜领主的新兵同样对他们地位丶荣誉，还有在大远征中得到的奖赏感到不满。」
第十一连长接着补充道。
「实际上，这种不公平的理论在远东三国间都挺流行的：主要是在军团新人里面。」
「具体是怎麽流传的，我不知道，但应该是从五百世界那里开始起源的：极限战士是这种理论最狂热的信徒。」
「听那些新人的说法，甚至有不少曾经参加过大远征的极限战士老兵，都真切的认为帝皇和泰拉辜负了他们的原体：他们认为基里曼和摩根两位大人应该得到更多，甚至认为他们才是有资格执掌泰拉权力的人。」
「哼……」
巴亚尔摇了摇头。
「他们倒是热心。」
「但按照我对我们原体的理解，摩根大人未必会这麽想。」
「不过，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这种想法在第十三军团里已经风靡一时的话。」
「那它的危害可能比我们想像的要大。」
「希望不会立刻爆发吧……」
说到这，巴亚尔突然笑了一下。
「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你指出的问题很有价值，赫克特，我会找机会跟摩根大人反应的。」
「找机会？」
赫克特看起来有些不满。
「我们现在去怎麽样？」
「现在不行。」
巴亚尔制止了他。
「原体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
「她要和帝皇商议，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对葛摩展开第二轮攻势。」
「这麽快？」
赫克特皱起了眉头。
「我们还没完全准备好吧？」
「那些机械神教的成员还没有完成要塞以及基础设施的铺设。」
「吞世者军团的不少精锐此时还正分散在战线各处，忙着他们自己的事情。」
「火蜥蜴倒是准备齐善，但是他们这场战争中表现的太鲁莽了，不能让他们单干。」
「在这种情况下，就开战？」
「帝皇和原体也是没办法。」
巴亚尔叹了口气。
「因为在现实宇宙那里，刚刚传来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是什麽？」
「多恩在密涅瓦战败了。」
破晓者语气沉重地说道。
「虽然没有彻底输掉整场战争，但的确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
「具体的说。」
「他丢失了一座至关重要的要塞。」
「还差点在决斗中……丢掉了自己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