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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老妈听到隔壁的大队书记正通过扩音机向生产队的社员们发送批斗四类分子和牛鬼蛇神的大会通知,忍不住嘀咕了起来。身旁的奶奶听了,立即责备道:“儿媳妇啊,你是想毁掉整个家族是吗?”
在奶奶的责备声里,老妈吓得带上南鹤伟和南鹤轩逃进了房间。
次日已过了早饭时间,南鹤轩才从睡梦中醒来。当发现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时,猛地想起今天还要跟哥去舅爷爷家捉鹅崽崽,便连忙冲着房门外叫了几声哥。见没有回应,顾不上穿戴好衣帽,掀开被子,打着赤脚就朝房门外冲去。才冲到门口,就听到从灶屋里传来纺纱车转动的“嗡嗡”声。
南鹤轩不假思索地冲进灶屋里一看,灶膛里的火正旺旺滴燃烧着,光线暗淡的灶堂,被从灶膛口蹿出来的火焰映得火红火红的。灶台前,南鹤伟静静地坐在雕有花纹图案的长木凳上津津有味得看着他手里的书籍,火光把他身影一闪闪地倒映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据老妈说这根用梨花木制成的长凳,是分田地打土豪那会从地主家分得滴家幺,使用几十年了还从没有出现过任何松动的迹象。离灶台不远处,奶奶一手摇着纺纱车,另一只捻着纱锥的手随着纺纱车的转动,时而突高突低,时而忽远忽近。
“孙陀,你怎么不穿衣服和鞋就出来了?”望着翘起脚尖,一扭一扭滴用脚后跟走着路的南鹤轩,奶奶关切地说道:“快去穿上鞋子和衣服。”
在奶奶的说话声里,南鹤轩看都不看奶奶一眼,而是像企鹅一样快速的扭动身子,一边缩成一团叫嚷着“冷啊”,一边朝灶膛奔去。
“哈哈……你程咬金式的人物还怕冷啊?”南鹤伟望着南鹤轩滑稽的样子,欢天喜地的笑了起来。
“哥,什么时候去舅爷爷家捉鹅?”南鹤轩一屁股坐在灶台前的长凳上问道。
奶奶停下手中的活,又关切地说道:“哎哟孙陀,快去穿上衣服着,当心冻坏。”
南鹤伟听了,唬着脸说道:“穿上衣服,要不然等下妈妈回来瓜列,不收拾你才怪。”
南鹤轩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央求着说道:“哥,什么时候带我去捉鹅?我要去。”
南鹤伟一脸嫌弃地呵斥道:“去房里穿好衣服我再告诉你。”
“哥带我去嘛!”
“你不去穿好衣服,永远也别想让我带你去。”
“哥我要去,不然我就不穿衣服。”
“你莫穿咧,冻死管我屁事,等一下老妈回来了,呷笋子炒肉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奶奶见状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南鹤轩身边说道:“孙陀你在行滴者,快去穿好衣服,你妈妈一大早就去舅爷爷家捉鹅了。”
“奶奶啊,真的假的,昨晚老妈不是说好要哥去的吗?”
“今早晨屋外打起又厚又白的霜,你妈就自己去了。”奶奶往灶膛里塞了一把干柴,等火熊熊地燃烧起来后,继续说道:“孙陀能干滴者,要不然冻坏了去赤脚医生那里打针呷药就麻烦呐。”
南鹤轩说道:“奶奶你去房里给我拿衣服过来,在这里穿衣服暖和些。”
奶奶听了,迟疑地望了望纺纱车,随后对南鹤伟说道:“伟陀看着你老弟呀,别让他碰我的纺纱车。”
“哦!”南鹤伟点点头应道。
在南鹤伟的应答声里,走了二三步的奶奶又回头对南鹤轩说道:“轩陀,纺纱车千万莫切摇咧,要不然肚子里的蛔虫听到纺纱车的转动声就会相互缠成一团,到时候肚子就痛得打滚滚的,粪都拉不出来。”
奶奶话音一落,南鹤轩瞬间就把目光落在了纺纱车上,虽然奶奶的话让他心生些许恐惧,但在转瞬之间,眼睛里却透射出一股欲望的光芒。
南鹤伟见了,伸手在南鹤轩头上拍了一下说道:“眼晴贼亮贼亮滴想干嘛?”
南鹤轩抿嘴一笑,说道:“哥你又冒是神仙,怎么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南鹤伟一脸藐视地说道:“咱们兄弟谁跟谁呀,你尾巴一翘我肯定就晓得提粪箕,解析你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南鹤轩听了,一脸不爽得扁了扁嘴,抬脚就把一块燃烧了半截的木头朝火堂里推了推。
南鹤伟见了,警告道:“莫把脚放到火边上咧,当心变成红烧猪蹄!”
“那有么个紧,不就是脚上烫个泡吗?怕个尻子!”南鹤轩嬉皮笑脸地刚说完,只听到“噗......嗤......”一声响,一缕轻烟从一根燃烧着的小枝条尾部破爆而出,吓得南鹤轩尖叫着把脚缩了回来。
南鹤伟嘲笑道:“嘿哈哈……猪罗罗,脚还冒有变成红烧猪蹄就收回来了?刚才你那么牛x,我以为你嗯晓得怕呃!”
“吓死宝宝啦,坑!”南鹤轩夸张地拍拍胸口,俯身用手捡起那根尾部还在冒烟的枝条,一边用手驱赶着烟尘,一边眯起被烟熏成一条缝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冒烟处说道:“嗯,咯从枝条里冒出来的气味真难闻。哥啊,这根烧着的柴火尾巴怎么会冒出烟?”便上下左右仔细地看了一回。
南鹤伟调侃道:“乡巴佬,想要知道答案,放到嘴里抽一口不就全明白了。”
南鹤轩听了,抬头朝南鹤伟嫣然一笑,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枝条,故意很响地吧咂着嘴,装成一幅老烟客的样子说道:“嗯,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说完,手腕一晃,在“哦……哦……”地叫喊声中,便把冒着青烟的枝条在南鹤伟面前舞得像条火龙。
南鹤伟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呵斥道:“莫把火碳掉进身后的柴禾堆里咧,里面净是干枯的松针叶,一着就燃,你要是把屋烧瓜咧,老妈就不削了你的皮,才怪。”
南鹤轩不屑一顾地说道:“一点小火星能把咯大滴屋子烧起来么,你强迫症啊!”
”哼,你咯杂货简如是冒恰到亏呃,只有把火碳掉在脚背上烫一下你就正式晓得粑粑原来是米做的。”南鹤伟望着南鹤轩肆意妄为的样子,心里虽然升起了几百个不满,但他又不好把南鹤轩手里燃烧着的枝条用暴力抢过来。于是,他冷冷地盯着南鹤轩看了看,当他无意中把目光落在南鹤轩的光脚上时,眼睛一亮,抬腿就把自己脚上的鞋子甩到纺车旁,吼道:“穿上鞋子。”说完阴沉着脸拿起书看了起来,只是眼睛时不时地瞄瞄南鹤轩。
“哼,小气。”南鹤轩满脸不爽地用脚后跟站起来,翘起脚尖,一扭一扭地去穿南鹤伟甩出去的鞋。刚走了几步,回头见着南鹤伟的眼睛只顾紧盯在书本上,眉头便向上一翘,几步跨到纺纱车前,伸手握住车上的摇柄使劲一摇,纺纱车“呼”地旋转起来,顿时,摆放在地上的纱锤就像是被拖向岸边的青鱼,在“噼里叭啦”地一阵乱蹦之后,绳轮上的纱线便重叠缠绕着乱成了一团。
“奶奶讲摇纺车肚子痛是忽悠人滴吧,我摇了没觉得痛啊!”南鹤轩回头对南鹤伟说道。
“肚子的确不会痛,但你皮皮痛那是肯定滴,”南鹤伟把手上的书扣在膝盖上,晃动着双脚幸灾乐祸地说道:“把凳子抽到角落里着,免得等下影响奶奶做笋子炒肉这道菜。”
正在调侃中的南鹤轩猛地听到南鹤伟的倒喝声,慌忙松开摇把,刚一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奶奶搂着一堆衣裤出现在灶屋里。
此时,奶奶也听到了南鹤伟幸灾乐祸的声音,急忙走近纺车一看,崩溃地叹息道:“何得了呐,一早上的功夫就这么喂了狗。”说完便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掌拍向南鹤轩。
南鹤轩见了,顿时吓得带着哭腔接连退了好几步。
望着南鹤轩的窘样,奶奶伸手在他额头上又恨又气地戳了一下后,说道:“打不死的程咬金,你还晓得怕啊,你咯里不在行啊!”话音才落,巴掌便拍在了南鹤轩的屁股上。
“啊呵呵……”南鹤轩边躲闪边干嚎起来。在闪了几个碎步后,南鹤轩突地抓住奶奶怀中的衣服,一边干嚎着,一边大声嚷道:“把衣服给我,我要穿衣服咧,把衣服给我,我要穿衣服了!”把个奶奶扯得东倒西歪。
南鹤伟见奶奶和南鹤轩二人像拔河似的相互角着力,便晃动着双脚,开心地喊道:“哦,精彩的拔河比赛已经开启烈焰模式,大家快来看啦,有钱的捧个钱场,无钱滴捧个人场!”
奶奶没有理会南鹤伟,而是一边和南鹤轩周旋着,一边大声地呵斥道:“轩陀,你咯用力扯奶奶,等一下你政府回来啦,我不让她把你虐得像陀狗屎一样我跟你姓。”
”哈哈……'政府',奶奶形容得入木三分,”南鹤伟一边笑,一边喊道:”轩啊,莫把奶奶削倒了,否则就不是竹子抄肉那么简单了。”
在南鹤伟的警告声里,南鹤轩一边继续跟奶奶拉扯着,一边带着哭腔,凶巴巴地吼道:“嗯……嗯……把衣服给我,把衣服给我,把衣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