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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留香这一笑，恨不能仰天而长歌，带出些末路疏狂的意味来：“慕小爷，小的未曾哄骗于你。信与不信，自然由得慕小爷。慕小爷若是心意难平，大可一刀取了我性命便是！”他说着这话，眼角居然有那么一点点亮光，却是开始流泪。
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鳄鱼的眼泪。
哎，这王留香真的是王留香吗？
王留香难道不是最畏畏缩缩，浑身散发着一股寻常人难以抵挡的猥琐下流之气吗？怎么这时候又这样大义凛然，还带着那么点超脱，这——真的是王留香？
苏小小禁不住揉了揉眼睛。可眼前这个的确还真就是王留香，那个原本畏畏缩缩的王留香。
慕泽道并不惊讶，他摇头：“我不是和你说这个。你这次究竟想作甚？”
慕小爷要问的是什么，这王留香明显是知道的，但是也很明显，他是不敢说的。
王留香打了个寒颤，方才那点子超脱淡然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我不能说。这是个秘密，不说比说了好。”
什么叫不说比说了好。先别说说了后果如何，现在不说，说不定慕泽就直接把你切成片片，涮火锅蘸酱吃了，哪还有什么后果？有后果首先你得有以后啊。
慕泽微微眯眼：“你真不愿说？”
王留香颔首，他眼中那层薄薄的白雾依然散去，眸中光辉清凉，一时看去，便若才被风雨清洗一新的山间林木一般，怎么看怎么舒服。
苏小小就想不明白了，这人是真吃准了慕泽下不了狠手，这才这般猖狂？这柿子还挑软的捏。感情是觉得慕泽心地善良，最多受些皮肉苦，再怎么着也能留条命是吧？
还真别说，这王留香要是咬着牙真不肯说，他们还真不知道拿这无奈怎么办。吓也吓过了，打也打过了，那接下来还能怎么办，直接扔进平安河里去，不管他了？
王留香却是心一横，冷着脸硬生生开口：“慕小爷，若是别的事，小的必定一一言说，可偏偏此事不成！小的话已放在这了，慕小爷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说罢，便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慕泽任何一眼——还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苏小小不由嗤笑，原来这人不要脸起来，还真是天下无敌啊。
她实在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算出言讽刺一般，总归现在也不能把这江明岳怎么着了，骂几句出出气总成吧，总不能让这厮又占了好处又占了道德高地吧。
苏小小一张嘴，还未曾出声，眼前便一道身影闪过，随即“咚”地一声。这王留香居然就当真一头撞在墙上！
重重一声，地上鲜血淋漓！
他紧闭双目，倒在地上，面上却无半分痛苦之色，嘴角倒是洋溢着一股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知道疼还是已经痛到极致，所以感觉不到痛了。都这样了，居然还能笑出来？
苏小小那些未曾出口的嘲讽一下堵在喉口，上上不得，下下不得。这些话方才来势汹汹，恨不能将这王留香骂个狗血淋头，到这时，却是同样反噬到苏小小身上。
苏小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身体一倾，便要吐出来了。她一下便浑身无力，双腿的骨头仿佛被齐齐抽走一般，和软体动物没什么两样，她两耳中“嗡嗡嗡”作响，连带着眼前居然冒出五颜六色，仿佛将这世上的所有颜料头涂在她的眼前，搅作一团，乱糟糟的一般。她费力睁了睁眼睛，可眼前的色彩忽的褪去，这世间无色，唯有黑白。旋即，这黑色便铺天盖地而来，她什么也瞧不见了。
等眼前的景象清洗起来时，苏小小有些懵。映入眼中的，首先是一大片烂咸菜叶子。她看了好一会子，也想不起来这咸菜叶子怎么会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只能暗自猜测，莫非是这咸菜也有成精的一天？
她顿时被自己这个念头气得不轻，这妖鬼传说，人家不是狐狸精就是神仙，怎么轮到她就是一片烂咸菜叶子？
不成，她要找闺蜜麻烦，让她给自己再重新写一个神仙公子一般模样的人来。她才不要高岑这片烂咸菜叶子呢！
高岑？
苏小小一下瞪大了眼睛，那些记忆和色彩一下便涌入脑海之中，将她脑海弄得乱糟糟的，她揉揉脑袋，这才坐起来：“我这是……晕了？”
高岑颔首，他顺手递过来一只水囊，递到苏小小嘴边来：“先别说话，喝了这个。”
苏小小虽然浑身无力，可是翻白眼的功夫还是有的。依高岑这性子，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万一是毒药呢？
想是这般想，她还是凑到这壶嘴上，张口，喝了一小口。丝丝甜意顺着齿缝渗入，带着些草木清香，令人口齿留香。
这水倒是挺好喝的，这荒山野岭也能弄到这个，高岑这厮也没那么废物啊。岂止不废物，简直就是贴心啊，熨心贴肺的小棉袄啊。
一下子从烂咸菜叶子飞升成贴心小棉袄的高岑混无所觉，他微微一笑，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将明月藏在了眼眸深处，比夜里的明月还要亮上三分：“别胡思乱想了，快喝。”
苏小小看得有些呆了，她听到这话，并没有喝，反而微微歪了脑袋：“高岑，你的眼睛……”
高岑怔住：“我眼睛怎么了？”
苏小小笑嘻嘻的：“你眼睛其实挺好看的啊。我怎么平时就没发现呢？你眼睛可真好看，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呢。那货长成那样都敢叫‘明月’，你眼睛这般漂亮，得改名字，不叫高岑，叫高明月才是。”
高岑：“……”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高岑一下有些慌乱，他手一抖，将整个水囊塞到苏小小手心里：“就你废话多，快喝！”
苏小小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那么早出言调戏高岑了，这样现在喝水还能有人喂，不用自己动手呢。
不过后悔也晚了，苏小小接过水囊：“对了，王留香呢？还活着吗？还能喘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