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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慕泽对苏小小很好，非常好，就连苏小小问出这样的问题慕泽都没觉得奇怪，他就是有些懊恼，像个寻常人家的少年一样，带着些迷茫和苦恼。
“我师尊是一个很凶的人，她不苟言笑，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看到她笑过。她每次见我不是传授我武艺心法，便是训斥我责骂我。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很喜欢吃零嘴，改也改不掉。师尊很生气，她就在后山找了——”慕泽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和鸡毛掸子差不多长短，“喏，就找了根这么长的藤条，就专门用来打我。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挨过几次打。而且这藤条打人很痛，却不留伤痕，我疼得不行，夜里都睡不着觉，可也没人知道，那些师兄还以为我是在演戏呢。反正就这么打着吧，我从前身体不好，走路脚都疼，一动弹浑身上下就不舒服，又懒又馋的，我师尊就是用这么一根藤条硬是将我打成了现在这样。”
这个这个……慕小爷的师尊也算是用心良苦，看看慕小爷现在这样身上还是一堆臭毛病，那从前的慕小爷得多难相处啊。这个……慕小爷的师尊也算是为民除……害？
苏小小抖了一下：“都一样的，我以前的班——那个师父，他也是这样的，可凶了，都不让玩，一走神，就会发现他站在窗外，神出鬼没的，可吓人了。我有一次正玩东西呢，一抬头，一下对上他的眼睛，魂都差点给他吓没了！”
慕泽颔首：“是啊，她经常到我房里去看，但凡有哪点不好的，便立时指责我。其实这些都还好，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只是有一点，她不许我那些师兄和我说话。”
什么？不让师兄和慕泽说话？
慕泽点头，他眼中水光更为潋滟：“是的，她门下弟子诸多，可就是不让我和别人说话，也不许别人和我说话，就把我单独放在后山。她每天清晨便过来教授与我，晌午便会有仆人来送饭，我一下午便要将她清晨所说尽数领会，要是领会不得要领，夜里又要被责打。我是过了许久，才知道我还有五个师兄。”
这不是那些师兄欺负咱们慕小爷吗？怎么又是不能见到那几个师兄了？
“那是早些时候，后来那些师兄大了，性子野了，会满山乱跑了，自然就发现了单独居住在后山的我。他们一开始觉得好玩，便时常来调笑我，我那时候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实在逗我玩，一怒之下，就把他们给打了。就这样，结下了梁子。后来他们就时常过来那样同我说话。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好意，可是他们每次笑着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便觉得他们是在嘲笑我，我就生气，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就把他们打了一顿。”
苏小小：“……”这慕小爷从前脾气的确是了不得啊。她嘴一咧，忽然探监巷道自己也是在笑，立马就板着脸，沉声道：“慕泽，你还是挺不容易的。”当然，那些师兄更不容易。
慕泽干笑一声，他脸上也带着些讽刺的意味，轻轻摇头：“小小，你不知道，虽然他们是善意的，可他们看着我就像是看怪物一样。就是，带着对人的怜悯，还不是单纯的怜悯，是那种……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那种怜悯。就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犯了重罪，最终下场凄惨，而他们，则是熟知这一切的路人，瞧见我卑微可怜的模样便引为谈资，顺便扔几个铜板来可怜我。他们怕我。”
慕泽这想象力实在是有点过剩。他就一个小孩，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就算是身世，那慕小爷除了那个猥琐不正派不靠谱的爹爹嫌疑人江明岳是污点之外，哪里还有不对？
他可是他师尊的孩子哎，就算不横着走那也不用自卑的。他师尊是严厉了一点，可总不会半点关爱也没有吧。
慕泽目光有些呆滞，他空冷冷的看着洞中岩石，那岩石坚硬而寒冷，有着旧日斑驳的痕迹。他的目光，便如同这岩石一般，坚硬寒冷。可他的目光，却并非是落在这岩石之上。
“她怕我。”
苏小小一下抬头，她似乎方才失聪了一般，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清，耳畔乃是低低的回鸣之声。
“什么？”
慕小爷垂下眼眸，他看着地上，眉目低垂，很是伤心：“我师尊她怕我。她害怕我，每次见到我虽说是声色严厉，可我能感觉得到，她在害怕我。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有时候一对上我的眼睛，她的声音就会颤抖。可是她自己未曾明白，又或许是心中明白可却不想认下来，便将一张脸摆得更凶，更为严厉地斥骂责打我。
“我小时候，总不明白，为何我总是被责打，仔细想想，其实有时候什么都没做，无缘无故的，便被责罚了。后来，我下山了，亲眼见了，这才相信，这是因为我师尊怕我。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必定是和师兄们一样，打心底里认定了我就是一只怪物。这才害怕我，对我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