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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的一场浩劫之后，沈清知自然清楚自己面上有些可怖的伤痕。
旭朝向来是重视女子面容的，完美无瑕的肌肤是最受推崇的，若是有女子毁容，那么便会被浅陋之人鄙薄。
沈清知这么多年，都是泰然处之，自觉无碍，因为心如死灰，无欲无求，也不在乎世人的看法。
蒙着面出行，无非是为了方便行事，并不是心理自卑或是遮遮掩掩。
只不过自己不找麻烦，麻烦却总自己找过来。
这不，又来了一个。
茶楼本就拥挤，因着水乡的地理限制，茶楼都是依水而建，楼梯之间有些逼仄，因此即使沈清知避让着一个年轻后生，可这后生肥硕的身躯，仍是盘踞了整个空间。
沈清知的面罩，便随着碰撞跌落下来。
年龄上讲，她算是这后生的长辈，可是她的面容一下子让这后生厌恶了起来，丝毫不讲尊重长辈的礼仪。
“你这丑八怪的老女人。”那彪形大汉一看是个脸上有些毁容的老女人，便提高了声量，颇有些呵斥、嘲笑的意味。
沈清知仍是一派不以为意的样子，她觑着眼，既不冷漠也不卑微。
那后生偏是不依不饶，抱着手臂，像是希望所有人都来看个热闹。
有些好事者围了过来，嘴角上挂着轻蔑的笑容。
“老太婆，赶紧好好给我道个歉。”那后生扬起下巴颏，趾高气扬地刁难她。
沈清知面无表情，想绕过一步，却遭那大汉伸手阻拦：“别想走，老太婆。”
锦儿看不清沈师傅的神色，但她决不能容忍这样一位刺绣大师竟然被用相貌的美丑衡量、侮辱。
快步上前，锦儿拨开人群，挺身拦在沈师傅身前：“请你立即向沈师傅道歉。”
随即拾起地上的面罩，轻拍灰尘复又戴到沈师傅的头上。
沈清知眸中微动。
“哟，这小娘子还长得挺水灵啊！”年轻壮汉轻佻地伸出手，自以为潇洒风流，挑出一根手指便要触到锦儿的脸。
谁料，忽地有一只手扼住这壮汉的手腕，随即翻折过来。
“诶，疼，疼……”
眉头皱得生疼，这壮汉的手指竟要被硬生生掰折！
徐佩霖居高临下地瞧着，轻飘飘放开了手中肮脏的一根手指。
“向锦儿姑娘还有她身后的长辈道歉！”
那壮汉一抬头，险些魂飞魄散，是宁王府世子爷！
他跪伏在地上，吓得语无伦次：“给世子爷请罪，哦不，锦儿姑娘对不住，那个，沈，沈师傅对不住！”
沈清知闻言一滞，指尖微动，却无人察觉到。
冷冷于面罩内吐出一句话，沈清知只想赶快结束：“好了，我不想多追究，你只要学会尊重。”
“是是是。”刚要屁滚尿流地退场，徐佩霖摇着折扇：“那么锦儿姑娘决定原谅你了吗？”
“哦哦哦，锦儿姑娘，您原谅我吗？”
锦儿紧紧地蹙着眉头，她知道徐佩霖是好意，人多不好发作，可是锦儿要为沈师傅讨回公道绝不是这种强制手腕，霸道使人屈服的方式！
“原谅了，你走吧，还望你以后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锦儿护着沈师傅慢慢地上了楼。
徐佩霖遥遥抬头望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锦儿口中的沈师傅，原本是无意间遇见，谁知道竟然遇到恶霸欺辱长辈的事情，这怎么能袖手旁观？
及至看清她的面容和神态，一股莫名的异样感便油然而生。
也不知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章锦儿似乎有些不买账，道了声谢便和沈师傅上了二楼。
徐佩霖自然也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章锦儿，方才我出手相助，你们还没好好感谢我呢。”
章锦儿瞧见沈师傅并无大碍，便松了口气，转头瞥了一眼，努努嘴：“嗯，谢谢你，世子爷。”
她不想当着沈师傅的面，与徐佩霖多费口舌。
“你，是宁王府世子？”沈清知努力使自己的语气风轻云淡，不露出任何端倪。
徐佩霖谦逊地颔首：“是，沈师傅。”言语之间竟也无半点天之骄子的骄纵蛮横之气。
沈清知面罩下的面容浸润了温柔的笑意，微不可察。
“嗯。多谢你，徐世子。”
这一场品茶，三人各怀心思，草草了事便分头道别。
沈清知临别之际，近乎有些贪婪地看着前方离去的人影，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一滴眼泪，被风干在眼眶末梢。
“章锦儿，看来你方才并不认同我的做法。”
锦儿早有心理准备，对他的出现见怪不怪：“嗯是的，你方才简直是一个恶霸，以恶制恶。”
徐佩霖并不气急，像是意料之中：“哦？那么你有何高见。”
“真正的公正道义自在人心，应该用心去感化，而不是一味用强权去使别人屈服。”
章锦儿看向徐佩霖，这样的做法只能一时解气，根本无益于真正的公义。
“呵，你还真天真，你以为自己动动嘴皮子，就真的有用吗？天下间的事情，是有道义可言，但最终比的，还是谁的腰杆子强硬。”
徐佩霖不知为什么，章锦儿说得似乎在理，但他便要跟她对着干，一旦想到她对那黑衣少年温存柔媚的样子，而对自己，终是咄咄逼人，妒火便熊熊燃烧，自己是个世子爷又如何，为何连一个普通绣女的笑脸都不能得到！
“是呀，从你的所言所行便可以看出，你的顽劣，你的霸道，不过就是因为你出身高贵！可你腰杆子强硬，也不意味着世间万物，任你予夺！”
“我知道，就比如你对那黑衣剑客的情意，永远不会给他人！”
锦儿怔住，像是有绚烂斑斓的烟火，一下子划过她的脑海，照亮她的隐秘心事。有些恼羞成怒，有些惊诧，又转为隐私被他人窥探的气愤。
“你跟踪我？派人调查我，你有什么权利。”
锦儿上前几步，质问着眼前依然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徐佩霖，那笑容中流露出几分轻蔑嘲讽。
“不是么？”
徐佩霖有些迷恋地瞧着章锦儿气愤羞红的脸庞，俯下头看进锦儿澄澈的眼眸里。
“可如果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我想，是可以用强制的手腕的。”
一时间，天昏地暗，锦儿的身体仿若在旋转，像是被一只野兽狠狠啃着，徐佩霖竟然把她贴在墙壁上，有些粗暴地唇齿相依！
不敢置信，身体震颤得有些发麻，一啸都没有对自己这样子过，他怎么可以，怎么敢！
“啪！”锦儿浑身发抖地推开徐佩霖，一记耳光烙印在徐佩霖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