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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后,文藻阁便忙碌起来。
依着大雍律例,会试完毕便是女官选拔,届时都由文藻阁一并出题、考核、阅卷、放榜,这也是文藻阁最忙的时候。
细数起来,文藻阁落成也有将近二十年的光景了。
第一任文藻阁阁主乃正经朝廷命官,享二品俸禄。
因掌管天下女官选拔,是以这文藻阁阁主皆由女子担任。
迄今为止,统共换过四名阁主。
她们当中有一半来自高门贵府,另有一半来自平民寒门。
文藻阁内,一厢房中书卷堆积如山。
几个女公子身穿湖蓝衣衫,束袖窄口,头戴乌色帽冠。
这是文藻阁内最低等女官的官服,瞧她们的年纪左不过十五六岁,还稚嫩青涩得很。
正忙活着,门口徐徐走来一纤瘦高挑的女子,一样头戴乌色帽冠,只不过那帽冠中央还嵌着一块碧色玉石,圆润清丽,她身着朱红色朝服,周身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那是文藻阁阁主的标志。
但见她眉清目秀,不施脂粉,眉宇间勃勃英姿,沉静不语间眸色透着明澈。
见她来了,几个女公子忙不迭拱手见礼:“见过阁主大人。”
“都忙得怎么样了?”她轻柔笑问。
“还在整理文卷。”
“东西比较多,一时间难有头绪也是正常的,莫要心急,慢慢理便会熟练起来,一旦熟练了自然就会快速很多。”
几个女公子得了这番指点,纷纷红了脸颊,又宽慰又高兴,齐声道:“是,阁主。”
她又看了一圈,转身离去。
直到人走远了,那几个女公子才开始窃窃私语。
“我听说,咱们这一任阁主也是出身平民呢……”
“对对,她是从兰心女学出来的!”
“欸!”一个最年幼的女官兴奋至极,两眼放光,“那、那咱们阁主岂不是亲眼见过襄和夫人?”
另一年长的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自然!瞧瞧你说的什么话!兰心女学原就是襄和夫人一手创办的,算算年纪,咱们阁主那时候也不过十来岁,自然是见过襄和夫人的。”
“哇……好羡慕呀,我考女学入文藻阁,就是想亲眼见一见襄和夫人呢,谁知进来足有半年了,别说襄和夫人,就连咱们阁主都见到的次数都有限。”
众人一听,纷纷笑开了花。
“你想见襄和夫人,那怕是要熬到阁主的位置上才行哟。”
“熬到阁主的位置也见不着了。”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女官幽幽开口。
她是圣京里高门之女。
缓缓搁下笔,她叹了一声,“我听我父亲说了,抚安王已经请旨离京,要带襄和夫人一路游玩着回老家呢。”
“那咱们文藻阁该交给谁人主理?阁主之上,不是还有襄和夫人把控么?”
“你忘了,还有玉昭郡主呀!玉昭郡主是襄和夫人和抚安王的嫡长女,又才学过人,当年可是考了头名的!”
“对对对,还有玉昭郡主。”
众人说着,又笑了起来。
女公子们说笑的声音传来,听得那一身朱红的阁主轻笑摇头。
料理完手里的琐事,她便乘着一架轻车小轿离去。
如今,她也有自己的宅院。
一人独居,有几个丫鬟婆子小厮照看着,倒也轻松便宜。
刚进家门就见弟弟正候着,她回屋先更换了常服,才出来与弟弟对坐着说话。
弟弟如今也通过科举选拔,成了京官。
虽品级不高,但也足矣养家糊口。
“母亲年迈,若姐姐得空还是回去多瞧瞧。”弟弟试探着说。
“我前些日子刚回去过,给母亲送了米面等物,母亲身边的婆子日日都会来汇报她的情况。母亲是年纪大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姐……你还在怨娘么?”弟弟总算挑明了。
她垂眸,面色平淡:“怨什么?都过去了……怨了也没用,她不过是想让我早些嫁人。”
当年,母亲见她读书不错,觉得可以待价而沽,便自作主张请了媒婆,打算给她说一个京城里家境殷实的富户。
虽是经商之家,但财帛不缺,家底颇厚。
在母亲看来,一个女孩子能读书会写会算会理家管账,这便很好了。
这样好的人家,错过了就没有了。
便擅自做主换了庚帖,还合了八字。
等她回去时,方才知晓亲事已经说了一半,就等着她这头退了女学好完婚。
当时的她刚刚及笄,第一年考女学失败,打算再来一次。
却不想被母亲这样摆弄人生,当即就悲愤交加,与母亲大吵一场。
最后都闹到女学去了,还是襄和夫人出面,替她摆平了这事儿,代价是她考上女官后,需要回兰心女学教书三年。
那几年,她还不曾入文藻阁,人人都称她一声云先生。
回忆如潮,纷至沓来。
弟弟的话将她拉进了不堪的过往。
自此,她便不再与母亲见面,但平日里的开销用度她一分不少,都拿去供养母亲,如此这般过了许多年,直到今日她成为文藻阁阁主。
“你也不必说了,母亲的事儿我明白,我不会亏待了她,会叫她有一个富足平稳的晚年,其余的……我如今事情也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你若得闲,你常回去看看,缺什么了只管跟姐姐说便是。”
她温柔地笑着,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弟弟如何不明白。
论官职品阶,他比姐姐差远了。
何况成亲后,他那点俸禄要养家养妻儿,根本没有多少余钱供母亲开销。
说白了,母亲如今是与他们夫妻住在一处,但吃穿嚼用还是姐姐这头给使的银子。
他点点头:“好,那姐你歇着,有什么我再来与你说。”
送走了弟弟,她松了口气,吩咐厨房摆了晚饭。
不过两菜一汤,皆是素淡的口味,她就着明艳的夕阳,吃得津津有味。
过了半月有余,宫中传了旨意,准许抚安王偕妻襄和夫人归乡,抚安王府交由玉昭郡主与世子打理。
到了襄和夫人离京的那一日,街道两边都是相送的女孩们。
她们纷纷将鲜花荷包投入襄和夫人的马车内,无数祝福之声绵绵不绝。
她守在城郊外的柳亭远远望着,望着那车马徐徐经过,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马车停住了,一丫鬟匆匆过来,笑问:“可是文藻阁云阁主?”
“正是。”
“我家夫人有请,请您过去一叙。”
她有些慌乱,面上却是止不住的开心。
像个孩子似的,她快速理了理冠帽与衣袖,忙不迭地随丫鬟走到了马车跟前。
马车的帘子被掀起,露出一张沉稳端丽的脸来。
时隔多年,即便是襄和夫人也不再年轻。
她的眼角多了皱纹,鬓发间也有了些许花白,但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清澈:“我远远瞧着就像你,果真是你,小云莺,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