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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山赤水天一行之,天枢派上上下下都陷入了一种诡异寂静之中。
但这种寂静并非往日里悟道清净，而是某种暗『潮』汹涌般压抑。
“欸，你听说了吗……？”这样开头句式已经成功取“无量光”，成为了平辈弟子茶余饭饱之际交头接耳必备用语。
山赤水天那一战闹得实在是大,不仅仙门弟子皆有耳闻,就连凡皇朝都曾因那长达九天九夜天地异象而发来问候,晓了天枢掌门突破分神一事。
原本,天枢派掌门被爆出乃是纯阴炉鼎体质当是一件颇具旖旎『色』彩丑闻，毕竟不管此人品『性』如何,提及“纯阴之体”都难免让人想到男女风月之事。
但玄石散人暴『露』出天枢掌门乃是纯阴之体同时爆出了她不走双修之道而修至分神，而其本人真颜显『露』更成了无辩驳铁证。
山赤水天一战,不仅奠定天枢派第一仙门地位,也打碎了人对天枢掌门质疑以及猜忌。
望凝青剑法不是徒有其表花拳绣腿，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经过了千锤百炼才得以成型,绝不是依靠双修才强行提拔上去修为。
换句话说,纯阴之体要是走双修之道,也绝不能仅仅只是分神期修为。
因此，虽然仍有一些心术不正之辈在背非议，认为栖云真人收纯阴之体为徒是心怀不轨，欲将弟子视作禁脔。
但这话碍于栖云真人名望不敢放在明面上说,故而不管私底下如何,明面上众人对于天枢派掌门口风都很一致,提起是一句“动心忍『性』,木人石心”。
“不走双修之道得日夜受那阴气入体之苦，就连最简单入定都做不到。须得割脉放血令阳气侵入经络，但行此法谓是生不如死，更别提坚持一二年。”
“荒唐,天道须得阴阳交-合放得万物生长，是割脉放血，有谁能忍着剧痛入坐忘无我之境？只怕是仰仗仙器之威，或是走了旁门左道……”
“呔！闭口修德吧你！若见了那山赤水天寒冰剑域不当说出这般歹毒之言！这上能有人挥得出那风消雪止、天地休寂剑意？！这是其人道心所在！”
“是极是极，依老道来，素尘生若不遭天地所妒，此等心『性』必定能在未来身居大能尊位。”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令人难以置信……来岁儿，没吃过苦遭过罪，是栖云真人座下首席天骄……怎有这般血『性』硬是将苦胆往腹中咽？”
“这不单单只是肉-体之苦，阴气过盛也会令人神思遐想，心绪不宁……稍有不慎，心魔丛生。”
“嘘，我听闻栖云授道极其无情，那天枢掌门怕不是早就习惯打磨自。这般想来，以往她苛待弟子传言怕是有些误解，们这一脉作风或许就是如此……”
老一辈人都在感慨天枢掌门修行不易，而年轻一辈却只关心天枢掌门到底有多美。
“谓之国『色』亦觉浅，道其天仙也流俗。”
说是国『色』天香都觉得有些浅薄，唤她天仙也如凡人一般流了俗，这话让人不禁想入非非，这到底该是何等出尘绝艳姿容？才当得起这般感慨？
并没有。望凝青面无表情地着镜中自，心想，她总算道栖云真人第一次见她时为何会皱眉了。
长得美不是错，但长得『乱』人道心，那就很有问题了。
望凝青也不是没见过面，四海八荒、碧落黄泉她哪里没去过？魅『惑』众生魔道妖女也好，傲雪凌霜外仙姝也罢，却从未见过长得这般……
望凝青猛地掀起镜子，一眼就忍不住双眸微闭，啪地一下将镜子盖上。然过了一会儿，继续重复这个动作。
“尊上，别了，还是那张脸啊。”灵猫半死不活地趴在榻上，先前素尘突破分神时它就被迫回了天庭，跟司命星君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了好天。原本已是闭着眼睛等天道责罚了，没想到九天雷劫过这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喜得灵猫神志不清甚至念起阿弥陀佛了。
“怎会如此？”望凝青蹙眉，伸手捏了捏眉心，只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那个刻薄寡情、迂腐古板，拳打玄石散人，脚踢魔道众生素尘，居然长了一张凄艳绝伦、我见犹怜面容。
倒不是那种会让女『性』觉得厌烦菟丝子、白花面孔，而是那种哪怕不哭不笑都让人觉得有“故事”面容。
美人都有风情，美人都有独特气质，若说容华公主美在雍容，云出柚美在出尘，宋清婥美在高洁，那素尘之美则在于“岑寂”。
高而静，孤且冷，只是着，都能感觉到位尊影孑彻骨寒意。
“哎呀呀，当初司命星君到尊上这张脸时候就忍不住拍腿叫好啊，同样是高岭之花，素尘就长得让人特别想温暖她。”灵猫火上浇油地道。
望凝青面无表情地着镜中自：“我要这张脸有何用？”
“别这么说呀尊上——”灵猫心虚地拉长了嗓音，软软地撒娇道，“司命星君说过，这种相貌四海八荒都不一定能找出一个，她单是着这张脸都能吃多一碗饭。”
望凝青：“……”
除了下饭以外没有半『毛』钱用处脸，却注定要给望凝青带来许多麻烦。
毫无人『性』望凝青着镜子中自，缓缓抽刀：“不然直接划……”
“不许——！”灵猫气沉丹田一声吼，跟尊上混久了它底气也足了，这一声吼得特别得劲，“您要是这么做了，我现在就去叫栖云真人出来揍您！”
无论望凝青情愿还是不情愿，到了这时都不得不承认，她这三多年来苦心经营很能度卒于长得不像人渣。这脸，上去实在深有苦衷。
“空逸那倒霉孩子怎么不提醒尊上一句啊。”灵猫反应过来也感到分绝望。
望凝青摇摇头，倒不觉得空逸有错，心如赤子，眼如琉璃，见伤而不见『色』是正常，这才是修真问道好苗子。
想到这，望凝青思忖道：“清恒应当也是如此。”
那孩子是个暗室不欺、玉洁松贞『性』子，应当不会以貌取人。说了，望凝青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呢。
“清恒入炼心，见证了皇朝兴衰，感悟了人魔相争残酷，着眼了隐灵村明事不为却依旧砥砺前行坚持，下一次恶『潮』来临，就会做出自选择。”
一年，对望凝青来说不过是问道途上眨眼而过岁月，但对于向寄阳而言，却是少年走向成熟天堑。
让人心老去永远不是时，而是阅历。眼中所见，耳中所闻，每一样都是刻在血肉上伤痕。
若不能将自心化作山峦磐石，就必然会有疮痍满目一天。
素尘与向寄阳死结，关键在那名为“流萤”少女身上。
在原本命轨里，向寄阳下山入，经历了妖道祸国之『乱』，见证了隐灵村不幸与艰辛，认识了朋友，有了钦佩、在乎人们。
而在这期，向寄阳会与刘漓和流萤度产生分歧，但最终依旧会重归于好。对妖魔法度扭转，最甚至结交了名魔族朋友。
一切听上去都很美好。
然而，这样美好情景，终究是要被打碎。
待到恶『潮』来临之时，血月临空，魔『性』躁动。向寄阳会亲眼目睹魔族友人失控地攻击自，却在伤害到时惨然落下泪来。
魔族子民并不是真全都遵循欲望，将人类视为牲畜；魔族也并不是不想跟人类做朋友，将吃人视作所应当。这上人有多样，魔也亦然。
而在这之，隐灵村会告诉向寄阳当年真相，并告天枢派镇派至宝百首妖鬼图能镇压失控妖魔，魔尊魔心则能统领不受血月侵蚀上位妖魔。
这两样宝物，都在天枢派掌门、向寄阳师父素尘手中。要一向厌憎妖魔还表了人族主战之态天枢掌门交出两样至宝，是万万不能。
没有办法，向寄阳打算寻求舅舅帮助，空涯对这侄儿感情很是复杂，也愧疚于童年时没能照顾好、让掌教磋磨了许久，于是答应了。
恶『潮』将至，天枢派总要派人出山，但掌教须得坐镇山门，因此前往前线镇压妖魔人是司器长老空涯。只是，在空涯向掌教请借百首妖鬼图时，素尘却是拒绝了。以前天枢派也是借出过仙器，一个不出山掌教拿着仙器何用？还不如给奔赴险境长老呢。素尘这下算是彻底坐实嫉贤妒能、德薄位尊恶名了。
之故事并不难猜，无非是前线战况恶劣，有大妖出，虽毙于空涯剑下，但也让空涯被魔气侵染，为了不殃及无辜，不得不自废经脉，从此沦为凡人。
向寄阳在这场战役中临危受命，和刘漓一同统筹人马，死守前线三日，而流萤则铤而走险，欲以血脉天赋之能盗取天枢重宝。
然而，流萤失败了。失败价是惨烈，身负驺吾血脉流萤被封印进了百首妖鬼图中——流萤不是半魔之子，而是纯血妖族。
前线死伤惨重，危急关头，向寄阳血脉觉醒、力克群魔，保护了岌岌危边城，但昔年天骄，终是不复。
空涯遭遇算是压死骆驼最一根稻草，重归山门向寄阳在踏入枢机殿瞬被授予了琢叶印，暴『露』了素心之子身份，彻底站到了素尘对立面上。
而恰逢此时，那些早已对素尘心有不满长老以嫉贤妒能之名强令掌教退位，年青一也支持向寄阳成为掌门，竟无人对身上魔族血统多言半分。
素尘为天枢派呕心沥血，早已将这偌大宗门视为自所有物，怎能束手待毙，将掌教之位拱手让给自惯来轻视弟子？
双因此爆发了矛盾冲突，之是素尘面对众人质疑，为证明自身正统而唤出百首妖鬼图，不料枢心却当场认向寄阳为主。
众人以令牌打开了栖云真人山府，却发现传言闭了虚寂关栖云真人不所踪，恐是早已遇害。
万般苦心付之一炬，但素尘那般高傲『性』子怎么能接受人对她指指点点？最终自爆元婴，欲和魔尊之子同归于尽。
危急关头，流萤冲破禁制，将魔心自百首妖鬼图中取出，幸得仙器护主，向寄阳才得以幸存。
素尘对向寄阳惯来严苛，但却因『性』格之故从未犯了规矩，因此向寄阳也没想过要她死。更别提最终，素尘还是落得了魂飞魄散这般凄凉结局。
“所以，现在就是等流萤自投罗网，然将人封印起来就好了，没错吧？”望凝青总结陈词道。
“没错，这段日子，尊上您还是深居浅出，别在人前『露』脸为好。”灵猫是真怕了，这上有谁渡劫能比晗光仙君还糟心啊？
不用灵猫说，望凝青也打算这么做，自从真容暴『露』之，她天天宿于倚云阁，就算万不得已必须『露』面，也会戴上面具，省去被人纠缠烦扰。
望凝青等着弟子反目成仇，却不道，在她心中已经过去了玄石散人一事，却如蝴蝶翅膀般掀起了不波澜。
说句实在话，望凝青与这一与自弟子实在不亲，比起曾经被望凝青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慕容辰，向寄阳简直像是捡来。
这种略带疏离距离感是两人有意保持结果，向寄阳也好，望凝青也罢，两人都不是喜欢黏糊、害怕寂寞人，比起报团取暖，们都有自要走道。
向寄阳原本是这么想，原本。
但是直到玄石散人一事兜头砸来，才忽而意识到，自并没有自想象中那般淡漠，也并非如所想那般不甚在意掌门。
少年不长一生是那淌过山林河水，清澈而无味。有些感情是如此寡淡，但仅仅只是拥有，已是弥足珍贵。
“在您眼中，掌教是什么样人呢？”
向寄阳跪坐于蒲团上，这般询问着。
“……不去问素荧空逸，也不去问栖松等人，而是直接来寻本座吗？”
栖山真人淡淡地说着，轻啜了一口茶水。虽然隐居多年，但昔日司法长老威势犹在，寻常弟子根本不敢直视眼睛。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向寄阳平静地道，“司典太上和白灵长老与掌教有旧怨，言辞难免过激；司法与司仪长老则是掌教左膀右臂，字字皆是情。”
“唯有您，大公无私，修太上忘情。”
——鲜少有人晓，数年前一次偶然交谈，掌教之徒竟与司法太上结下不解之缘，番来往，这隔了辈分两人竟成了以平辈相待忘年交。
“荒谬。”栖山真人淡淡地刺了一句，“这么多年，你没想过自去想，去，去听？”
“了，想了，听了。”向寄阳抬头，眼神漠然，“却依旧不懂，想不通，听不明。”
“她瞒着我，比任何人都要更深地防备着我。她没说，但我感觉得出来。于是我想，罢了，随她意吧，别靠近，别让她烦心。”
若是灵猫在这里，听了向寄阳话，恐怕要悚然一惊。
“那缘何此时想了？”
“她流血了，在我不道地。”向寄阳略有犹豫，“不能让她流血了，我是这么想。”
“朝闻道，夕死矣。”若是外人在此，恐怕会惊异于栖山真人竟会如此为难晚辈，“你怎，她为之流血不是她道？”
“或许吧。”少年思忖，道，“但我怎，她流血不是为人所伤？”
话到此处，栖山真人终于颔首，停下了拷问一般问答。想要确定只是向寄阳来此并非空有一腔热血，而是真有自想法。
“资质平平、嫉贤妒能之类说法，想必你已是听得耳根生茧了。为宗门呕心沥血、严于律之类，你想必也是心里有数。”
“既然如此，本座给你说些别。”
栖山真人举起茶壶微微一倾，碧透茶水如柱般笔直地落入茶盏之中，氤氲起薄薄白雾。
“本座一脉与掌教一脉恩怨由来已久，都道是栖云越权夺取了掌教之位，你晓此事？”
“略有耳闻。”向寄阳答道。
“哦。”栖山真人抿了一口茶，冷漠地道，“那本座告诉你，错了。”
“昔年掌教试炼，本座、栖云、丹平，既无胜者亦无败者。”
栖山真人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桩足以引起宗门动『荡』陈年旧事。
“三人中，唯懦夫与殉道狂徒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