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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元宵佳节,月圆如镜。
与赤焰京城的?火树银花相比,雍州的?夜晚要安静多了。
狄皓瑾身着黑色劲装站在院中,拉弓如满月,对着远处的?箭靶接连放出?三箭,箭箭没入红心。
“厉害呀阿瑾!”陈禹在旁边裹得很严实,手里还抱着个?暖炉,他艰难伸出?手来?啪啪啪鼓掌夸赞,然后飞快缩回?去,吸了吸鼻子,“你都在这射箭射了一晚上了,不冷啊?什么时候回?去休息啊?”
“你若累了就?回?去,不用在这儿陪我。”狄皓瑾又抽出?三支箭来?,瞄准靶心。
陈禹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跑到他面前:“好啦,再待下去要冻僵了。我们去喝酒啊!今天?可是元宵节!”
“等一下。”狄皓瑾还是把三支箭射完,才收起弯弓,“走吧。”
他倒不是不怕冷,但一直活动?着手臂,不至于冻僵就?是了。
陈禹把暖炉给他,又给他披了一半的?被子,先?打了个?哆嗦,他嘀咕道:“你身上的?凉意这么重,也不怕生病!侯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他揽着他往前走,提议道,“我们夜宵吃顿火锅吧!还能暖暖身子。”
狄皓瑾笑道:“你就?是馋了。”
“是啊,馋了馋了,吃不吃?”
“……吃。”
火锅之法还是当初在昌民镇的?时候学到的?,后来?一些奇特的?食物陆续传到雍州,有的?食材常见做法不同,有的?食材不常见竟也能食用,很是美味,赢得了不少雍州百姓的?好评。
尤其是那些能随处可见的?食材,比如栗子,比如山里红、核桃等……有种变废为宝的?乐趣。
除了特别?的?食物传过来?,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传来?,购物车、自行车、滑板、洗衣机等,虽然不常见,但陆陆续续突然能有个?三五件、七八件出?现在城中,也很难不被人侧目。
“听说……都是公主做的?。”那时候,陈禹被派出?去查过这事,回?来?后禀告给狄皓瑾那些新奇事物的?幕后创作之人。
狄皓瑾离开昌民镇回?到雍州、逐渐回?过神来?,也慢慢理清了很多事。
——公主好像真的?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公主。
经历了和?亲、刺杀、生死这些大事让她性情大变了吗?
还是……
她真的?不是她?
狄皓瑾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颓靡了几天?,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
在昌民镇的?时候,乐乐说得对,他太天?真了,在这样的?乱世中,如果?没有父兄的?保护,他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更别?提什么他想?要的?,他想?保护的?,那些都要自己努力争取才行,光凭任性和?一腔热血根本不够。
他潜心投入到战局中,每日勤学苦练,学是学兵书学作战,练是练武功练射箭,甚至还参加了一场小小的?战役,平定了雍州外围的?一小股反叛势力。
——那势力是赤焰二皇子炎阳的?人反扑。
——合盟破裂,一些残酷的?真相便显现出?来?。
利益至上,尔虞我诈的?丑陋,鲜血淋漓的?厮杀,都赤-裸-裸地冲击着他的?三观。
也……重组了他的?三观。
变强,才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变强之后,他想?要的?,才有资格去争。
他要先?成长为一个?男人。
房间?内,狄皓瑾盯着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锅底,神色由坚定变得茫然了一些——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要的?自由,炎烁真的?给她了吗?
她与炎烁……会不会……已经成亲了?
狄皓瑾手里的?竹筷因他思索太过认真而断裂,细小的?竹刺扎破手指,他回?神,自嘲一笑,将竹筷扔掉,重新换了一双筷子,麻木地涮菜涮肉。
陈禹欲言又止地盯着他,然后叹了口气。
倒是狄皓瑾主动?问起他来?:“近日,大哥可有消息传回??”
“没有。大公子所在的?祁州年前下了大暴雪,军队受阻,所以就?地驻扎,还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回?。”
“粮草准备得如何了?”狄皓瑾问。
狄明?瑜那里受阻,人和?战马一直消耗储备的?粮草,肯定早就?无法正常果?腹了。
他初八那日命人准备粮草,想?给狄明?瑜送到祁州去。
不过雍州作为大本营,粮草消耗也极大,筹了几日,能匀出?来?的?量还远远不够。
“只够五日的?。送粮草的?队伍路上还会有消耗,北面的?游族一直虎视眈眈,他们一族不事生产,冬日经常各地打秋风,护送粮草的?队伍人数不够的?话可能会被劫走。”
“我亲自去送。如果?真遇到他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我们抢了他们的?粮草,不就?多了?”
“这——这不行!”陈禹道,“小侯爷要坐镇雍州,你亲自护送,雍州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在吗?”
“你竟还不打算带我?!”陈禹惊道,“我可担不起雍州这么大的?责任。”
“你担得起。”狄皓瑾道,“或者,直接放出?消息,拿我做诱饵。周围的?小股势力们肯定会打我的?主意,我们再逐个?击破,永绝后患。”
“你真是疯了。”陈禹是最直观感受到狄皓瑾变化的?人——从?昌民镇回?来?后,他就?一点点变得冷硬坚强、逼着自己直面以前从?不在意的?外界残酷。
侯爷和?大公子这次再怎么阻止也无用,而赤焰二皇子炎阳对小侯爷动?手一事也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保护总有疏漏的?时候,让他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总比被人鱼肉好。
所以,在两人的?默许下,狄皓瑾的?奋斗更卖力了。
而且,他甚至逐渐变得比大公子还激进,善于挑战各种难以解决的?问题。
比如,对战反叛的?势力;比如,拿自己做饵歼灭游族……
“别?人都在为家国努力,我怎能偏安一隅,逍遥度日?”狄皓瑾给自己斟了杯酒,轻叹一声后,一饮而尽。
“慢点儿喝。”陈禹知道他在意的?还有赤焰国的?那位三皇子。
前阵子他们的?探子传回?消息——赤焰国的?太子已定,还是大皇子炎夜,而炎烁则拿到了整个?剑南道的?势力,几乎快要占据赤焰的?半壁江山了。
狄皓瑾想?起当初炎烁的?话——他说只有他才能保护乐乐。如今他有了整个?剑南道势力,保护一个?人,的?确更加容易。
“我觉得侯爷给你说的?那门?亲事很不错。白将军的?女儿也很漂亮啊,而且她武功还不低,骑术尤为出?类拔萃。你真的?不再多考虑考虑了?”
“这么乱的?世道,考虑什么?我瞧那白小姐也不喜欢成亲,她的?作战次数比我还要多,她与她大哥一直是几路大军中骁勇善战的?佼佼者,成亲?成亲会绑住她的?。”狄皓瑾很清醒。
陈禹道:“你还有心思为她着想??”
“这就?是为她着想?了吗?”
“难道不是?你该为自己想?想?。你早点成亲,早点留下血脉后嗣,在这乱世里才更有倚仗。”
“倚仗我的?后嗣吗?我一个?堂堂大人,倚仗才出?生的?小孩儿?”
“你这不是抬杠吗?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狄皓瑾终于笑了笑:“好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我家有大哥成亲留下血脉即可,我……还不到我在这方?面出?力的?时候。”
“侯爷打到皇城便可名正言顺地称王。届时……你就?是太子……怎么不该你出?力?”
“我何德何能?大哥才是最好人选。”
“那……明?明?现在你是小侯爷啊。当初侯爷就?打定主意让你承袭小侯爷的?爵位……”
“当初而已。当初他是侯爷,我当小侯爷可以迷惑君王。毕竟我是个?没什么用的?小侯爷,构不成什么威胁。若那时候是我大哥承袭小侯爷爵位,那皇帝不一定会放我走,也不会对我父王放下戒心。现在我大哥锋芒毕露、战功赫赫,父王拿下皇城,名正言顺夺得高?位,肯定是我大哥做太子。我也不会跟他争这个?。我这么努力,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个?废物。”
陈禹十分无奈。
他总感觉狄皓瑾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以前他什么都不懂,现在……他懂得也太多了。
狄皓瑾笑道:“再说我身体不如大哥健康,我只适合做富贵闲人。”
“那你现在不做富贵闲人?”
“现在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两人沉默下来?,吃了一会儿火锅。
狄皓瑾又想?起和?乐公主,他轻声问:“你说,炎烁会不会帮乐乐夺回?她该拥有的?一切?”
“什么叫她该拥有的?一切?”陈禹不可置信道,“你不会以为一个?嫁出?去的?公主还能归国并复国吧?”
“怎么不可能?炎烁那般护着她。如果?炎烁想?讨她欢心,说不定会率军压境,毕竟,如今大胤各地的?这些王们,都不够正统,只有乐乐才是有皇室血脉的?人……她若想?回?,还真不好说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她回?来?,你怎么办?”
“我?”狄皓瑾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侯爷已经统一大胤,她才回?,你又要怎么办?”陈禹道,“拱手相让?”
狄皓瑾眼睫微颤,心情十分复杂。
“你没资格的?。你自己说了,你不想?要太子之位,侯爷和?大公子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更不可能拱手相让,哪怕是有着皇室血脉的?公主。除非你故意输,只让你所统辖的?地方?。”陈禹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大逆不道,“这话要给侯爷听见,我人头将不保。”
“小侯爷,要我说,她一直乖乖待在昌民镇,过她的?逍遥自在的?小日子才是最好的?。如果?她回?来?,那你们……只能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