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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墨家曾经截获过代表帝国的最高机密的黑龙卷宗,并成功破译出了情报。
但这并不代表打帝国情报传递系统的主意是个妙招,因为成功率太低。
帝国的应对思路不复杂,主要就是两招。
首先是运送渠道。
但凡机密情报,都不会只送一份,而是一连派出多组队伍,其中有真有假,有明有暗,时间上会有前有后,路线上会相互错开。
至于哪一类队伍更可能运送的真情报……没谱!
先出发的有可能,后出发的也有。
明里的队伍可能为真,暗里的也有可能为真。
其中真的未必就一份,假的自然也一样。
这种方案显然很有效,但挡不住欧皇。
万一人家随便蒙了一份就中了呢?
中了也没用!
情报是加密过的,而且加密方案未必相同。
靠运气能蒙中真货,但靠运气解码就不现实了——这要能做到,那皇帝的位置就该换人了,人家才是‘天之子’!
破译不了密码,你哪怕拿到了真货也不知道自己拿到的是真货。
墨家上一次能成功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拉满了。
不仅拿到了真品黑龙卷宗,而且因为卷宗送往的目的地就是桑海,解码用的千机铜盘就摆在将军府。
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他们既无从判断真情报的路线,也没有解码方法,真要是打这个主意,只能是白费功夫。
天明这时候说道,“截帝国的情报肯定没戏,上船去大海捞针肯定也不行,找阴阳家的高层更是瞎折腾……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别忘了,咱们还有个朋友在船上呢。”
少羽恍然,连连点头,“啊……差点忘了,还有千泷呢。”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没错。”天明重重的一点头,接着说道,“现在想办法上船就好了。”
“白天走哪条路难度都太高,还是等夜里吧。”
现在不仅港口和海岸线上有影密卫的人,天上也飞着机关蝠翼,紧盯着周遭的海域。
他们哪怕绕圈硬游过去,暴露的风险也很大,只能晚上再做打算。
“晚上的话……不如直接用朱雀飞过去?”少羽提议道。
虽然蜃楼周遭有机关蝠翼环绕,但数量其实很有限,比他们上次潜入蜃楼还少。
白天视线良好他们能够监察整片区域,到了晚上能同时顾及到的就只有一小片区域了。
想找个可趁之机绝对不难。
天明也觉得这个方案不错,点了点头,“好!咱们先回据点。”
………………
是夜,桑海城,小圣贤庄废墟。
月光洒下,白天看来乌漆嘛黑的大火残骸反而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虚光。
夜色下,一道披着兜帽黑袍的人影缓缓走近废墟。
站在小圣贤庄坍塌的大门前,人影微微颤抖,情绪似乎十分激动。
他缓步上前,走过被焚烧残毁的匾额时,又停住了脚步,俯身下去伸手轻轻拂过匾额。
看着手上沾染的一层黑灰,黑袍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起身继续朝庄内走去。
从废墟中一路穿行,他很快来到了荀子和伏念的坟前。
看着刻有熟悉名字的两道墓碑,人影身躯颤抖的越发明显,终于缓缓的跪了下去:
“老师,学生不孝!”
“师兄,师弟无能!”
悲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人影头上的兜帽随之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的真容——韩非!
话音落下,韩非的身体也彻底屈伏下去,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上。
………………
韩非重游故地,拜祭师长的同时,桑海港口上空,机关朱雀振翅飞过。
秋日的夜越发清冷,身处高空还顶着呼啸穿身而过的夜风的天明等人都不由感到了一丝沁骨的凉意。
班大师驾驶着机关朱雀,头也不回的冲身后喊道,“你们确定三个人没问题?”
还算清闲的班大师这一次选择了亲自出马。
“放心吧!”天明同样喊着回道,“绝对够用!”
他登船只是为了见千泷,没打算动手,根本不需要帮手。
要不是自己随时可能昏过去失去自卫能力,他连少羽石兰都懒得带。
都飞到这儿了,班大师也不会多劝:
“好吧。”
“准备一下,老头子我要开始下降了。”
接着朱雀开始平稳的盘旋下降高度。
少羽看着天上彷佛触手可及的大月亮,不由摇头嘀咕道,“可惜今夜天公不作美,要是来块乌云遮住这透亮的大月亮就好了。”
天明对此并不在意,“无所谓啦,这样咱们的视线也能好一点。”
“反正天上飞着的大蝙蝠拢共也就一手之数,怎么都躲得开。”
班大师闻言笑骂了一句,“你小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用你来躲是吧?”
“嘿嘿,我这不是相信你老的实力吗?”
天明立刻嬉皮笑脸的奉承了班大师一句。
班大师冷哼一声,不过内心其实很受用天明的吹捧。
天明这小子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那张嘴,平时跟班大师相处时总是在打击对方,偏偏他的机关术天赋简直冠绝古今,班大师很多时候还说不过他。
“都坐稳喽,我要加速了!”班大师提醒一句后,猛地一推操纵杆。
机关朱雀应声直落,近乎垂直的朝海面逼近。
班大师打算贴着海面靠近蜃楼,靠近了再升高——和之前那个机师的思路大致相同,因为确实也没多少合适的方法。
不过班大师的技术比那个机师更加高超,一把年纪了仍然能做出这种高难度操作,整的天明他们心都快跳出来。
机关朱雀贴掠过水面,迅速朝着蜃楼逼近。
而天上那几个机关蝠翼的注意力则正在别处,并不能看见他们。
就算看过来了,能否第一时间发现机关朱雀也是个未知数。
夜间的视线实在谈不上多好。
班大师抓紧时间,加速迫近蜃楼,转瞬间便掠至蜃楼边沿。
班大师观察了一下天上的机关蝠翼——迎着月光,他们倒是显眼的很,确认好分布位置后,他又猛地一扳操纵杆,机关朱雀立刻调头向上,再次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攀升而起,一眨眼就升到了接近蜃楼甲板的高度。
“走!”班大师压着嗓子喊了一句。
天明三人应声跳向船上。
班大师紧接着无缝衔接了个调头向下,几乎一瞬间就又把高度降下去了,全程露头不超过两个呼吸的时间。
………………
小圣贤庄废墟中。
韩非已经不再跪着,松松垮垮的坐在地上,紧靠着荀子和伏念的墓碑,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
“老师,师兄,你们都不好酒,这酒,我就一个人喝了。”
说完,看起来笑嘻嘻的韩非直接一口灌尽杯中之酒,全闷了下去,脸色浮起了一层涨红。
“呼……”韩非咽下喉咙中反上来的淡淡余香,长舒一口气后,脸上仍挂着笑意,语气却满是止不住的惆怅:
“师兄,以前读书的时候,你总是喜欢管着我,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我是烦的不行啊!”
“我决定回国的时候,心里感觉最轻松的事就是终于能摆脱你的唠叨了……可是没想到,一向古板固执,恪守规矩的师兄你,最后却愿意抛开规矩。”
“天下人说的没错,我们这一辈里,只有师兄你具有真正的君子之风……我不如你。”
说到后面,韩非的语气已然变得哽咽,脸上仍旧强撑着笑颜——说是笑,更像哭。
接着他看向荀子的墓碑,泛红的双眸逐渐染上一层水色。
他没有说话,忍着悲痛倒了一杯酒,举杯朝‘荀子’一笑,再次一饮而尽。
也许是酒劲冲的,也许是控制不住了,韩非的脸上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既在哭,也在笑。
“老师……”
韩非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只是说了两个字,就再难说出口了。
他再次倒下一杯酒一饮而尽,借着酒劲努力控制住眼泪,哽咽着继续说道,“老师……或许当年您的劝阻是对的,我不该回去的。”
“我没能救下自己的国家,没能实现自己的豪言壮语,也没能留在您身边尽孝,最终害的如今这……这幅……”
韩非又哽咽了几声,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完,刚控制住的眼泪再次决崩,笑容也彻底维持不住。
………………
另一边,蜃楼上。
三人上了船没着急行动,先找了个角落藏好观察形势。
简单观察一番后,少羽不由皱着眉头说道,“船上这阵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到处都是岗哨和巡逻的人啊。”
天明点点头附和道,“是啊……看来蜃楼这次返航的缘由阴阳家看的很紧,估计不是小问题。”
“尽量小心点吧。”石兰轻声提醒道。
天明抬手比了个简单的手势,“小意思,大晚上的还能躲不开他们。”
“走!”
说完,天明找准空当一马当先先冲了出去。
少羽石兰紧跟其后,一行三人谨慎小心的躲开了沿途的所有岗哨和巡逻队,朝扶桑神木的位置赶去。
根据天明目前的经验,想见千泷并不局限于蟾宫附近,或是扶桑神木周遭,基本上船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能。
但保险起见,还是去扶桑神木那儿最合适。
毕竟是单向联系,时间不可控,找个稳妥的地方更好。
………………
小圣贤庄废墟,又是哭又是笑的韩非终于倾诉完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脚步虚浮,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外面走去。
荀子和伏念墓碑上也留下了他的祭拜之物。
给荀子的是韩非手抄的荀子生平的所有文章,给伏念的则是韩非最心爱的酒杯。
穿过废墟,重新回到小圣贤庄坍塌的正门前。
韩非再次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匾额一眼,脚步越发的踉跄。
黑暗中,一个人从韩非来时的路迎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第二个人让韩非站住了脚步,随着对方靠近,他的样貌也完全展露出来。
却是影密卫统领章邯。
章邯主动抬手行礼问好,“章邯,见过韩非先生。”
“章邯将军……找我?”韩非没心情和他寒暄,声音嘶哑的直接问道。
“有人托我转交一封信给先生你。”章邯也不废话,干脆回答道,同时伸手递上了那份信函。
韩非没有着急接过来,接着问道,“信?谁给我的?”
“是先生你的朋友……不过他应该也是替人转交的。”这个问题章邯答的很含糊。
韩非沉默了一下,没再追问,接过信封。
借着月光他探目看向信封上的留字,目光瞬间凝滞:
韩非吾徒亲启!
章邯此时很识趣的默默离开,只留下韩非一个人。
韩非立刻拆开信封,颤抖的手几次都没能撑开封口把信取出来。
等他终于取出信来,展开一看,上面确实是他老师荀子的字。
“韩非吾徒:
见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师想来已是黄土一抔。
对于为师的死,对于小圣贤庄的消亡,不必过问对错如何,罪过何论。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万物有其始者,自当有其终,这是小圣贤庄的注定的终焉,亦是为师的。
不必记挂所谓仇恨,更不可困囿于所谓仇恨。
为师不知道国师究竟有何打算,但为师相信你,相信你始终还是多年之前,来找我辞别归国的那个韩非。
你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不会就此寂寂无声若常人。
做你认为对的事,做你应该做的事。
谨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韩非目光紧盯着信函,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看过来,一直颤抖的手逐渐变得平静沉稳。
看完信上的内容,韩非忍不住仰起头看向天空,看向璀璨的皎月和黯淡的群星,以此抑制住眼眶中随时可能决堤的眼泪。
沉默好半晌后,韩非终于控制中心中宣泄奔腾的情绪,将信函仔细收起,贴身藏好。
“老师……抱歉,学生这一次,还是不能听您的话。”
“所有害了您的人,我都要他死!”
………………
“今晚咱们运气不太好啊。”
扶桑神木的树枝上,天明躺靠在主干上,翘着二郎腿感慨道。
“确实,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一旁的少羽点着头附和道。
虽然蜃楼的防卫力度加强了好几倍,但对他们来说依然只是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