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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蜻蜒(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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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蜻蜒(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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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收下了那“汗“。当那汗珠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未来姐夫的脑门上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二姐的眼眨了一下。正是那一豆儿一豆儿的汗珠促成了二姐的婚事。二姐是在汗水里泡大的,她深知世上的一切都可以作假,惟有汗水是不会假的。二姐认“汗“。
    事后我才知道,那晚画匠王村人的“演出“并不成功。事前,姥姥曾差“细作“悄悄去村里打听过。“细作“问:“套家怎样?“人说:“是东头套家还是西头套家?““细作“又问:“东头怎样,西头又怎样?“人说:“东头套家瓷实,家人当着支书呢,西头套家穷……““细作“回来说:“许是东头吧?“姥姥不说话,就问二姐:“妮,你看呢?“二姐不吭。二姐定然是知道的。相亲的婆家其实很穷很穷。那晚相亲的“行头“全是借的。钱是借的,自行车是借的,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借的。为了相亲,乡人们集中了全村人的智慧和富有,从乡里借到城里……据说,相亲的姐夫已经说过七次亲了,一次一次都吹了。因为家穷,因为床上躺着一个病瘫的老娘……
    二姐耳聋心不聋。这一切她都是知道的。她执意不要那三百块钱,就是不要那注定将由她偿还的债务。
    在出嫁前的一年里,二姐像换了个人似的,除了下地干活,就不再上田里去野了。我来,她也很少陪我去玩,就坐在家里做鞋,给表兄妹们做,也给那定下亲的蓝汉子做,一双又一双。每次来,总见二姐在纳鞋底,那线绳儿“嗞啰、嗞啰“地扯着,锥子从这边扎过去,又从那边扎过来,狠狠的。那动作里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二姐的鞋底是有记号的,鞋底上总绣着一只黑蜻蜓。那蜻蜒用黑丝线绣成,翅儿乍乍的,还有两条长长的须儿,活生生的,只是没有眼。我指给二姐看:“没眼。“二姐懂了我的意思,笑笑说:“有眼就飞了。“
    间或,姐夫也提了礼物到姥姥家来。还是穿着一身新新的蓝衣裳,来了就做,不是去挑水就是扫院子。而后就默默地坐下来,二姐不吭,他也不吭。要是二姐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话是不多的。
    二姐问:“吃了么?“
    他就说:“吃了。“
    二姐问:“家里还好?“
    他就说:“还好。“
    二姐问:“娘的病好些了?“
    他就说:“好些了。“
    二姐问:“能下床了?“
    他摇摇头,没话……
    二姐就“嗞哕、啦啰“地纳鞋底,纳着纳着就拿出一双新做的鞋子让他试,试了,看看台脚,二姐就说:“穿着走吧。“而后,二姐趁姥姥出去的工夫,偷偷地说:“别再借人家的衣裳穿了,别再借了……“
    姐夫脸就红了,红得像新染的布。于是那借来的新蓝衣裳穿在身上就显得格外别扭。那天他刚好借的是一条侧开口的女式裤子。
    后来姐夫再来时穿的自然破旧,肩头总是烂着,那神色倒显得自然了。来了,二姐待他更显得亲切,一进门就打水让他洗。临走,总要给他缝一缝衣服。那时,二姐让他坐着,嘴里咬一节避灾的秫秸,就蹲着一针一针地为他缝,就像缝着未来的日子。
    记得二姐出嫁前曾到邻村那汉子的坟上去看过。坟荒了,坟上爬满了羹羹荒草,二姐就蹲下来拔那荒草,留下了一圈密匝匝的脚印。似乎没有哀怨和痛苦,拔了荒草,她就去了。不像城里人,有很多的缠绵。
    二姐是阴历九月初八出嫁的。那天,为了抢“好儿“,画匠王迎亲的马车四更天就来了。喜庆的日子,二姐自然是穿了一身红,红棉袄,红棉裤,头上还系了一条红披巾。待一阵鞭炮响过,二姐跪在姥姥面前磕了一个头,就挺挺地上了那围着红圈席的马车。
    不料,五更天起了大雾,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了。刚好那赶马车的老汉眼不济,过小桥的时候,赶着赶着就把马车赶到河里去了。只听得“咕峰“一声,二姐已坐在河里了!送亲的三嫂忙把二姐从齐腰的河水里拉出来,接着就破口大骂:
    “画匠王的人都死绝了吗?派这么一个瞎眼驴!大喜的日子,把人赶到河里,这不晦气吗?!不去了,不去了!叫人给画匠王捎信儿,重置衣裳重派车,单的棉的一件不能少,少一件也不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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