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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藏匿天劫石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座高高的石山，『乱』石嶙峋，一片『乱』象。
谢涔之跟随着汐姮,从众人面前走过，目不斜视。
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女子,旁人再如何用恶意的目光看，都好像与他无关。
冷漠且从容。
可这副漠不关心的姿态,落在旁人眼中，便又成了清高自傲。
便收到了更多极不友好的目光。
那些目光……都藏着浓重恶意,在他身上徘徊，像是暗中蛰伏的恶狼，寻觅时机，随时要将撕裂成碎片。
汐姮在那『乱』石堆外停下,蓦地转身，抬起掌心,对着谢涔之的眉心。
她微微闭目,将记忆中的一幕幕，迅速传输入他的脑海之中。
是她毁灭天劫石所历经的一切。
谢涔之阖上双眸,许久，抬眼微微一笑,“没关系。”
“交给我。”
十分从容,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汐姮眯起漂亮的眸子，盯着，什么都没说，抬手让身边的众人退下。
她施法,震开那些挡路的碎石。
谢涔之上，抬起被镣铐束缚的双手，抬手凝诀。
广袖无声掠起，随着掌心淡淡的白光往推移，那些原本排斥着众人的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
天劫石，的确感应到了。
果真是天道之子。
汐姮眸『色』一凝，目光掠向时，眼底藏了些晦暗不明的深意，谢涔之道：“你是神族，天劫石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你先在外面等候，不可使用神力。我带几个人去。”
汐姮还没有说话，她身后有人冷哼道：“焉知你是不是在耍什么诡计？故意让殿下不动用神力，是不是在伺机逃跑？”
谢涔之一丝眼神也未给那人，只安静地凝视着汐姮。
“好。”汐姮一口答应，料也不敢耍什么把戏，抬手令身后几个人跟着谢涔之去，又盯着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保命。”
摇头一笑。
这笑意颇有些无奈的意味，仿佛她只是个在他跟闹脾气的孩子，而，仿佛带着无限的宽容和宠溺，永远不会和她计较。
她眯起眸子，眼神愈发不友好，带着某种倔强冷意，已转过身去，步履从容地，走进那条被劈开的『乱』石中间的小路。
的背影消失在她眼前，汐姮耐心地等着。
只是她等了很久，直到天边太阳都快落下时，里面都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安静得有些过分。
汐姮感觉到了不对。
没有再听从谢涔之的叮嘱，她拔剑冲了去。
谢涔之不见了。
而那些她派过来的人，全都死了。
她惊怒交加，动用神力寻找，谁知此举又唤醒了那天劫石，无数碎石滚滚而下，汐姮感觉到神力又在流失，迅速撤了出来。
谢涔之逃了？
可不对，她分明已经封住了的修为，能怎么逃？
可他未必也没有别的方法。
是谁啊，可是谢涔之！
能算计一次，未必算计不了第二次第三次。
她又被骗了？
汐姮从未如此愤怒，杀谢涔之的欲.望已涨到了极点，虽然她还是想不通，谢涔之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又怎么敢逃走？
-
谢涔之浑身动不了。
原本就被镣铐限制了行动，在冰冷的铁链外，又多了一层又一层的绳索，头套被取下，睁开眼来。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面有隐约的光。
那里坐着一个少年。
谢涔之定定地瞧了许久，“是你。”
卫折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能在阿姮眼皮子底下动手，又如此恨他之人，除了这魔头，还能有谁？
那少年坐在轮椅中，缓缓从黑暗中出现，『露』出好看精致的眉眼，怨恨地盯着谢涔之，眼神阴毒得想要生吞活剥了。
抬起手，手中出现一把剑，冰冷的剑锋指着，笑得阴狠，“我的好哥哥啊，别来无恙啊。”
哥哥。
这是卫折玉，第一次当着谢涔之的面叫他“哥哥”。
眼角眉梢都满溢着杀意，连“哥哥”这个代表着血浓于水的称谓，也被他叫得讽刺恶心极了。
这是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第一次对峙。
谢涔之漠然看着眼前的少年。
与卫折玉，其实并不熟。
继任宗主之位时，卫折玉已经被封印在了禁地中，后来只需杀了那些忠心追随卫折玉的妖魔，时不时去禁地，看一看这封印松动没有。
不过一只魔头罢了。
谢涔之对他全部的杀意，来自他手中染的无数鲜血。
斩妖除魔，天经地义。
连恨都不屑于有。
对于卫折玉为什么这么恨他，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的，当年父亲为诛杀为祸一方的妖皇卫凝，用计虚与委蛇多年，后来却与妖皇双双动了真心，奈何人妖殊途，妖皇罪孽滔天，父亲终选择杀其证道，但终仍然心软，留下这唯一的骨肉。
这次，才正眼瞧了眼眼前的少年。
如此浓烈的恨意。
没什么兄弟情，也没什么可说的，冷淡道：“轮回镜，是你动的手脚罢。”
阿姮『性』格骄傲，就算报复，也不会用轮回境这种手段，让他再看到过去的她。
卫折玉冷笑，“不错。”
“只可惜。”少年扬起红得如血的唇，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芒，不无遗憾地说：“你还是没死成，就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也没有关系，你还是活不了多久。逃过了轮回境又如何，我多得是手段弄死你。”
卫折玉把绑来，就是要狠狠地折磨他。
“你落到我的手里，我便先将你开膛破肚，拆了你的骨头，让你活活痛死，再灭了你的魂魄。”
这少年抬起眼睑，半隐在黑暗中的容颜，犹如覆了层珠粉的白玉，漂亮精致得过分。
却『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来。
“然后……我再将你的尸体丢入鬼蜮，让那些孤魂野鬼占据你的躯体……”
这样的结果，才能发泄心底的怨恨。
太恨谢涔之了。
很得命。
看到他就觉得愤怒，想起还没死，一想到汐姮曾喜欢过，更觉得恶心，恶心得想吐，恨不得立刻杀了。
当年还小，还被关在笼子里不见天日的时候，就开始恨他了。
谢涔之不知道的存在，却知道谢涔之。
那白衣少年误闯进来。
高贵，干净，骄傲得犹如熠熠生光的明珠。
这也是爹爹的儿子。
身后的人赶紧上挡在少年的眼前，焦急道：“这里都是些低贱的妖孽，犯下杀孽太多，煞气太重，脏污不堪，您还是别进去了。”
脏污不堪的小男孩抓着冰冷的笼子，满是渴望地往外张望。
从前一直以为，作为爹爹的儿子，一个父亲对待，就该是这样的冷漠无情，只需听话些，不反抗，才能多赢得一块肉吃，少受点皮肉之苦。
直到见了，才知道，原来父子之间，不是如此。
难怪母亲死时，让他一定逃出去，起初不曾动过反抗的念头，为反抗会很疼，说不定还会死，不想死。
后来他又到深深的不甘和恶心，谢白昀杀了的母亲，把当成牲畜一样养着，美其名曰斩妖除魔，转而深深宠爱着另一个女人，疼爱着那个女人生下的儿子。
真是恶心。
卫折玉恶心了这么多年。
母亲没了，连曾短暂拥有过的小龙，也为他们的诡计，喜欢上了谢涔之，忘记了，还与他为敌了一百年。
谢涔之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
卫折玉的剑锋抵着谢涔之的胸口，只需轻轻一刺，就能杀死他，送去九泉之下陪谢白昀。
谢涔之听着那些扭曲的话语，并没有被吓到。
只是在沉思着旁的东西，待卫折玉一剑刺下去，在他身上划个窟窿时，才抬起漆黑的眸子，冷淡道：“你追随阿姮，却在她毁灭天劫石之事上捣『乱』，看来你对她的真心，也没有多少。”
卫折玉一怔。
心底一『乱』，随即眯起眼睛，咬着牙，阴狠地笑道：“捣『乱』？不是你吗？你利用天道让她饶你一命，又利用天劫石让她放走蓬莱那群人，你再逃走，不就是达成了你陵山君挽救天下的目的？”
原来这就是他的计策。
让阿姮误以为他又算计了她，她会一直讨厌。
谢涔之垂落长睫，经历了这么多折磨，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旧是那副清隽冷淡的姿态，缓缓道：“你的盘算的确算得上完美，但提是，你的确完全不在意阿姮。她一心毁天劫石，你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你的目的固然可以达成，可你让她怎么办？”
“她很恨我。”淡淡道：“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不会到鬼蜮来找我。”
卫折玉抓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冷笑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没有你，汐姮就做不成这一切？”
谢涔之说：“她很强，自然可以，但是会受伤，也未必走得到最后一步。”
卫折玉仍旧不信，冷眼看着继续做着无谓的挣扎。
铁了心杀了。
至于汐姮，之后的事，自会尽全力陪着她、保护她、照顾她，就算会有更多的困难，都会陪她一起挨过，不会让她受伤，哪怕豁出『性』命。
但那是他和汐姮的事了。
和汐姮的故事，与他谢涔之何干？
谢涔之看不为所动，又沉思着，说：“不如，我再为你想个两全其美的方式，如何？”
卫折玉说：“你再敢说一个字，我便从割你的舌头开始，让你生不如死。”
谢涔之眼神平静，或者说，无谓，说来，还得谢卫折玉，用轮回境折磨他一遭，自此对任何痛苦都变得麻木。
无视的威胁，缓缓道：“你让阿姮寻不到我，以为我逃走了，你拖住她，我趁机去对付天劫石，事成之后，你尽管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说这天劫石的破解之法并不是非我不可，我只是在骗她，为了活命和逃走罢了。之后，我于她无用，她便不会再关心我的下落，你想如何处置我都行。”
“她还是会永远如此厌恶我，即便将来得知是你杀了我，也不过是个无关紧的人罢了，她也不会怪罪你。”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办法。
谢涔之素来寡言少语，冷淡疏离，如今却耐心地劝说着卫折玉，说了这辈子多的一次话。
卫折玉却不信：“你会这么好心？”
谢涔之只说：“不是为了你。”
是为了阿姮。
一生没为她做过什么，到了如今，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弥补的机会了。
终究，还是想再为她做一件事。
才算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