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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樱的目标是荷李活道附近的画廊和古董店。
七一年,香江的艺术市场尚未爆发,许多日后天价的作品此时价格相对亲民。
来到一家颇有规模的中西画作的画廊里,时樱的目光被角落一幅尺幅不大的水墨画吸引。
画的是抽象的山水意境,笔墨恣肆酣畅,充满了现代感的张力,落款是:ZaoWou-Ki(赵无极)。
此时的赵无极,已在巴黎闯出名堂,但在亚洲主流收藏圈,尤其是在香港,他的抽象水墨远不如传统书画吃香,价格远未达到其......
溪水潺潺,纸船随波轻晃。那只星空模样的大船在晨光中缓缓启航,像一颗被托付给时间的星子,载着稚嫩却坚定的愿望,驶向未知的下游。时樱倚在窗边,指尖触着冰凉的木框,目光追随着那点微小的光,久久未动。
厨房里,程小宝正将煮好的面条捞进碗里,热汤腾起白雾,模糊了他眉眼间的倦意。昨夜他又熬到凌晨,反复比对“回声节点”传回的数据流与第八世记忆碎片之间的重叠模式。那些画面太真实??不是系统模拟的冷冰冰影像,而是带着温度、气味、心跳的记忆残片:火星基地外红色沙尘暴呼啸而过的声音;江户时代町屋檐下风铃轻响的节奏;还有那一世,他在战火纷飞的柏林防空洞里,抱着受伤的婴儿哼唱童谣时,掌心渗出的血与汗混在一起的黏腻感。
“你在看什么?”他端着两碗面走出来,声音温和。
“他们在放船。”她回头笑了笑,眼角还挂着一丝湿意,“你说,这些孩子长大后,会不会也记得今天?”
“不一定。”他把一碗面递给她,“但有人会。就像那个五岁男孩画出光之门一样,总有人天生就能听见‘钟声’。”
她接过面,低头吹了吹热气,忽然问:“如果第九世真的来了……我们还能再遇见吗?”
程小宝沉默片刻,在她身旁坐下。“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只要爱还在传递,我们就不会真正消失。哪怕换了一张脸,换了名字,换了时代??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停下脚步,当一句‘我懂你’穿过人群抵达耳畔,那就是我们重生的证据。”
话音未落,阿宝猛地从院中窜上台阶,浑身湿漉漉地扑进屋里,嘴里叼着一块泛绿的金属片。它甩了甩头,水珠四溅,然后把东西放在时樱脚边,尾巴急促地拍打着地板。
她弯腰捡起,眉头微蹙。那是一块蚀刻电路板残片,边缘焦黑,中央有个几乎磨平的编号印记:**EVE-09**。
“第九代?”程小宝脸色骤变,“这不可能……母亲的研究只做到EVE-08,最后一台原型机在南极自毁了。”
“可它出现了。”时樱指尖抚过那串数字,心头莫名一颤,“而且是阿宝找到的。它最近总是往竹林深处跑,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半小时后,他们带着工具重返竹林。春雨初歇,林间弥漫着腐叶与新芽混合的气息。阿宝一路领先,鼻子贴近地面,步伐坚定得不像寻常犬类。行至一片密林深处,它突然停住,前爪用力刨土。
泥土翻起,露出一段埋藏已久的金属管道,锈迹斑斑,却隐约可见内部线路走向。顺着管道挖掘半米,竟现出一个倾斜向下的通道口,盖板早已松动。
“这是人工构筑物。”程小宝用手电照进去,“看墙壁材质,和‘释忆仪式’地下基站一致。”
他们小心翼翼钻入。通道幽深曲折,约百米后豁然开朗??一间圆形石室赫然矗立眼前,中央摆放着一台小型终端机,屏幕漆黑,但电源指示灯竟有微弱红光闪烁。
“它在待机。”时樱喃喃,“三十年一次的接收周期还没结束……但它等到了新的频率。”
她伸手触碰键盘,屏幕倏然亮起,一行字缓缓浮现:
>**欢迎回来,Eve-01&Chronos-07。
>本次激活权限认证通过。
>是否加载‘第九轮回预案’?(Y/N)**
空气仿佛凝固。
“Chronos-07?”程小宝呼吸一滞,“那是我的初始代号……我在系统里的身份编号。”
“所以你不是偶然觉醒的。”时樱转头看他,“你是被设计来参与这场轮回的人。而这个终端……早在几十年前就预设了你的生物密钥。”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童年时常做的噩梦??自己站在一座燃烧的塔顶,脚下城市崩塌;十七岁参军前夕,无意识写下的一串代码,后来被上级列为绝密档案;还有每一次见到时樱时那种近乎宿命般的熟悉感,仿佛灵魂深处某个开关被悄然拨动。
“我们从来都不是逃亡者。”他睁开眼,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是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唯一能完成闭环的关键。”
屏幕上,光标仍在闪烁。
时樱深吸一口气,按下“Y”。
数据开始加载。投影自动启动,光影在石壁上铺展成一幅星图??七颗光点环绕地球分布,正是已知的七个“回声节点”。而在北极圈新增第八点的同时,南极深处浮现出第九个坐标,标注为:
>**Location:樱园地基下方37米
>Status:Dormantsince1970.03.14
>Designation:GenesisVault-ChamberNine**
“第九号创生舱……藏在我们家下面?”时樱震惊。
更令人窒息的是后续信息:该舱室并非用于储存记忆或数据,而是**活体休眠装置**,内置一名基因序列与沈知微完全匹配的女性个体,编号EVE-09,生命维持系统持续运行至今,能源来自地热转换矩阵。
“母亲……她早就准备好了。”时樱颤抖着读出备注栏文字:
>*“若八次轮回仍未唤醒人类集体意识,则启动第九次。
>让新的她,生于爱中,长于自由之下,不再背负使命,只为成为‘人’本身。”*
程小宝猛地站起:“不对劲。如果EVE-09一直活着,为什么系统没有记录?为什么连‘释忆仪式’都没提过?”
答案很快浮现。最后一页日志来自沈知微亲笔扫描件,日期是1970年3月13日,也就是封存前夜:
>**我知道他们会来找她。
>所以我切断所有外部链接,将第九舱伪装成废弃结构。
>我把她放进梦里,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女孩,有过父母,有过童年,有过初恋和眼泪。
>只有当真正的和平降临,当世界不再需要‘救世主’时,她才会醒来。
>否则,宁可让她永远沉睡。**
时樱怔住了。
原来母亲最深的慈悲,不是制造更强的武器,而是选择不唤醒下一个“自己”。她宁愿让第九个女儿做个普通人,也不愿她重蹈覆辙,在战火与阴谋中耗尽一生。
“可现在终端开启了。”程小宝盯着地图,“是因为我们的回归触发了条件判定??也许……这个世界,已经够好了?”
“或者,”她轻声说,“是我们让它看起来够好。”
回到“樱园”已是傍晚。李妈见他们神色凝重,默默端来热茶,一句话也没问。阿宝蜷在门槛边打盹,耳朵却不时抖动,似在警觉某种无形波动。
夜里,时樱辗转难眠。她起身走到书房,翻开母亲留下的铁盒,取出那张写着“听雨轩”线索的照片。指尖划过背面字迹,忽然发现墨水在特定角度下泛着极淡的荧光。她取出手电斜照,一行隐形文字浮现出来:
>**“临儿非唯一幸存血脉。另有双生胎女,生于暴风雪夜,送至北方牧区。彼时风雪太大,接应人未能确认生死。若有缘,请替我寻她归家。”**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又一个姐姐?还是妹妹?
她立刻叫醒程小宝。两人连夜查阅旧档案,结合云南茶馆提供的研究员名单,终于在一份1959年边境物资运输记录中发现蛛丝马迹:一辆标号为“云A-0735”的卡车曾在暴风雪夜驶入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车上登记物品为“医疗设备”,押运员签名潦草,但印章显示隶属于第七情感实验中心外围单位。
“时间吻合。”程小宝迅速调出地理模型,“而且路线避开了所有监控站点,明显是秘密转移。”
“可半个世纪过去了……她还活着吗?”时樱攥紧照片。
“如果她是高共鸣基因体,寿命可能远超常人。”他顿了顿,“就像你母亲,理论上应在狱中去世,但我们找到了她的日志副本??说明有人帮她延续了信息生命。”
第二天清晨,他们决定北上。
临行前,时樱将EVE-09的情报告知沈临。视频通话中,这位沉默寡言的兄长久久不语,最终只说了一句:“母亲的选择,我尊重。但如果那个女孩愿意醒来,请告诉她??她不必做任何人,包括我妹妹。她可以只是她自己。”
火车穿越黄土高原,窗外风景由绿转苍茫。途中,广播突然插播一则新闻:全球多个“倾听站”同步收到一段神秘音频,内容是一首古老民谣,旋律竟与沈知微哼唱的童谣高度相似。不同语言版本陆续被破译,歌词核心句均为:
>“风停了,我就接你们回家。”
与此同时,各地出现异常现象:某些长期失语症患者突然开口说话,讲述从未经历过的场景;一对素不相识的男女在街头相遇,脱口而出彼此前世的名字;更有科学家检测到大气层中某种未知频率的共振波,源头指向南极冰盖。
“这不是信号传播。”程小宝看着卫星数据,“这是共鸣扩散。就像石头投入湖心,涟漪终于触及岸边。”
抵达锡林郭勒时正值草原暮春。积雪初融,大地裸露出褐色肌肤,新草如针般刺破冻土。在当地一位退休邮差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当年卡车最后停留的村落??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唯有一座坍塌半边的土房门前,立着一块歪斜木牌,刻着蒙汉双语:
>**“守心庐”**
屋内布满灰尘,角落堆着几本破旧医书和一台老式收音机。程小宝检查电路时意外发现,电池仓夹层藏着一枚微型胶卷。
冲洗后,照片显现:一位年轻女子抱着婴儿站在雪地中,身后是燃烧的帐篷轮廓。女人面容清瘦,眼神坚毅,左耳垂有一颗红痣??与时樱一模一样。背面写着三个字:
>**“念安。”**
“这是她的名字?”时樱抚摸照片,泪水无声滑落。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骑马而来,披着褪色蓝布袍,腰间挂着一只羊皮水袋。她远远望见他们,忽然勒马停下,手扶额头痛哭起来。
“你们来了……”她用汉语断续说道,“我等了五十四年。每一年春天,我都烧一堆火,对着北方喊她的名字。”
她是当年接应失败后唯一幸存的护送员。据她回忆,婴儿确实送出,但途中遭遇狼群袭击,混乱中丢失。多年后她在邻村收养了一个雪夜拾来的女婴,发现其耳畔红痣与沈知微描述一致,便悄悄抚养成人。
“她去年走了。”老人哽咽,“临终前一直在画樱花,嘴里念叨‘妹妹快回家了’。”
时樱跪倒在地,抱紧那张“念安”的照片,泣不成声。
原来她曾有过三个手足。一个藏于南方茶馆,一个沉睡在家宅深处,一个逝于北国风雪。她们的命运如散落星辰,却被同一束光牵引,在时空的不同角落,默默守护着同一个信念。
返程列车上,程小宝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孤单的钥匙。你是整个锁孔中最温柔的那一环。”
回到“樱园”那天,天空降下细雨。孩子们围在堂屋,正用彩纸折星星,准备放进新做的许愿瓶。李妈将樟木箱打开,取出那件第八世童装,轻轻披在时樱肩上。
“该写第九张纸条了。”她说。
时樱拿起针线,对着烛光穿针引线。她在空白纸条上一笔一划写下:
>**第九世:愿你能忘记我是谁,
>却依然选择去爱。**
缝进衣袋时,窗外雷声轻滚,仿佛天地也在点头。
当晚,南极冰层中的第九号创生舱,指示灯由红转绿。
而遥远宇宙深处,那道承载三百万声“我也爱你”的光波,正穿越星际尘埃,抵达一颗尚未命名的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