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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昀用微笑回以感谢。他还是有一些好奇，方才他们在前面商议要事，顾岚亭不会一直在后边听吧，那殿下还真是十分纵容他了，方才顾相都还在呢。
好生刺激，不敢想要是顾相到屏风后面和顾岚亭来个面面相觑，场面有多么震撼。这算什么……算抓奸在场吗？
顾岚亭现在仍在翰林院，已经升入内阁，顾相有意将他往翰林院大学士培养，经正统出身，接任丞相一职。
这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有人嫉妒他的好资源又怎样，顾岚亭各方面都十分出众，不像奚昀，文成武不就，他是完美的全能型人才，自身优秀加上父辈的托举，再好好历练培养几年，任职丞相绰绰有余。
旁人或许不知，现下李承胤在早朝上提出的一些政策和问题，大都是经顾岚亭之手呈现的。
奚昀只能评价一句，顾兄瞧着冷冰冰的，实在是太贤惠了，真是做老公的好苗子，比齐鸿之不知道要好出多少。
闲聊片刻，聊到奚昀和云雾的孩子小穗安，李承胤脸上也带着一丝难得的舒缓，便让奚昀转告云雾有空带来宫里给他瞧瞧。
奚昀才恍然，太子殿下从去岁一直忙到现在，小穗安的满月宴也只着人送了厚礼来，实际还从未见过小孩子的面儿。
见时辰不早，李承胤便道：“今日便到这里。辛苦，回去好生歇息吧。”
奚昀和齐鸿之起身行礼。
李承胤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顾岚亭身上，虽未言语，意思却很明显。
顾岚亭会意，起身对奚昀和齐鸿之道：“我送送二位。”
初夏午后的阳光已有些灼热，穿过宫道两旁繁茂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人沿着宫墙下的荫凉缓步而行。
奚昀憋了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身侧气质淡薄的顾岚亭，脸上又浮起那种熟悉的调侃笑意，压低声音道：“顾兄，你久居宅院休养生息……咳咳，可曾听闻街坊传言的‘王卿’一说？”“王卿”二字，他咬得极轻，带着戏谑。
齐鸿之听到后也抬眸看了他一眼。
顾岚亭脚步未停，闻言只是侧过头，那张如玉英俊的脸上并未出现奚昀预想中的窘迫或羞赧，反而浮起一抹极淡、极温和的笑意，如同平静湖面漾开的涟漪。
“奚兄说笑了。名分与否，于我而言，并非紧要。能常伴殿下左右，于愿足矣。”
他顿了顿，望向远处巍峨的宫阙飞檐，目光悠远，“殿下心系天下，宵衣旰食。能在此刻，略尽绵薄，稍解烦忧，便是顾某之幸。至于其他……”他收回目光，看向奚昀，又勾了一下嘴角，如春风拂柳，“顺其自然便好。”
“名分与否，并非紧要”，简直堪称惊世骇俗的“恋爱脑”宣言。
奚昀听得目瞪口呆，他像是第一次认识顾岚亭，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顾兄……你……你……”
他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当真是……情之所钟，一往而深。”他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顾岚亭，看着温冽清雅，一派端方君子模样，没想到骨子里竟是个痴情、放浪之人，如此为了太子殿下，竟连名分都可以不在乎。
齐鸿之在一旁听得又是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三人又走了一段，眼看快到宫门。顾岚亭的脚步却忽然慢了下来，转向奚昀和齐鸿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事态严重的肃然：
“我收到一个消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翰林院大学士，乔炜乔学士，昨日子时，于府中病逝了。”
“什么？！”
“乔学士？”
奚昀和齐鸿之同时失声惊呼，脚步猛地顿住。
乔炜，翰林院大学士，天子近臣，虽然前几月就听闻他身体抱恙，告假休养，但谁都没想到，竟会如此突然。
“怎会如此突然？”齐鸿之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前几日还听闻乔学士只是热症不消……”
奚昀心头也是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医者的本能反应：“乔学士可是得了恶疾？譬如……‘岩症’？”
岩症就是古代对癌症的称呼，那种迅速消耗生机、药石罔效的绝症。
顾岚亭看着他们，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深邃，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奚昀和齐鸿之耳中：
“太医署的诊断，是‘心疾骤发，药石无灵’。表面看，是急症。”
他微微停顿，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四周，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皇上久病不愈，太医院便察觉了问题，在乔学士先前在奉皇上的汤药药渣里查出了一味多余的药物。联合服用的毒极为隐秘，状若沉疴，积年累月，侵蚀肺腑……待其发作，便如心疾猝发，回天乏术。”
奚昀的指尖微颤，好拙劣的手法，好直接的下毒方式，利用药物的相克性，却成功了。
君王的恩宠是利是弊全在权衡之间。
足以见的，明仁帝对乔学士有多么信任。
“乔学士，常伴皇上左右，怎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