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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铺里。
一位老妇人手上抱着一个娃娃,这个娃娃应是生的极为白净可人的,只不过现在哭红了脸。他挺翘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泪珠,一上一下地打着哭嗝:“何奶奶……嗝……岁岁要围兜……小竹子,围兜嗝……”
何夫人心疼坏了,不断地轻拍着孩子的后背,想让他好受些。何老也围在一旁,轻拉着孩子的小手,安慰他:“岁岁乖,刚刚的哥哥给你去拿了,他马上就回来了。”
岁岁用一只小手擦擦眼泪,看向门口,觉得下一秒他的小围兜就会在门口出现了。
然,门口没人。
他的小围兜也不在。
他松开何老的手,转身围住了何夫人的脖子。
“何爷爷骗人,哥哥没来。”
这对夫妻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何夫人继续哄着,嘴里念叨着“岁岁乖”。
冬竹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岁岁,他口中默念。
是何夫人第一个发现了站在门边的他。她扯了一把老何的袖子,摆摆下颌,示意他看门口。
于是老何也看见冬竹。
老何走上前问候:“先生,许久不见了。”
“何老,何夫人。”冬竹直起身,分别看了看何老和何夫人后再一次看向了何夫人怀中抱着的岁岁。
何夫人叹口气,拍了拍岁岁的背,然后将他放了下来。
两岁不到点的小家伙已经会走路了,岁岁站在地上,抬头看向何夫人,眼眸中满是不解。
何夫人笑着回答他:“岁岁,看身后,岁岁过去跟先生他打个招呼吧。”
岁岁慢慢转过身,看向门口站着的白衣男子。他摇摇摆摆往前走,看得冬竹心惊怕他摔了,但又发现他走得很是稳当。
冬竹蹲下来,轻轻抱住岁岁。
“岁岁?”一道不可思议的声音。
“先生?”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
岁岁不由得笑了。刚哭过的红眼睛与这笑容感染了冬竹,他也低低笑了起来。这几日撑着他回来的念头就是眼前的这位笑着的小家伙。
冬竹将额头往前凑,亲昵地贴着岁岁的脑袋。笑着笑着,眼里竟然有了泪花。
“岁岁——岁岁——岁岁……”他不停地叫着,像是把所有的思念都揉了进去。
两年里他竟不知岁岁的存在,更不知道岁岁就在钱塘,就住在奚府里的老宅里。
杜虎取了小围兜过来,让岁岁戴上好喂他吃饭。
当他得知这岁岁是冬竹的孩子他还震惊了好久,没想到老板这么古板的人还会有姑娘喜欢他。
冬竹和何老他们就坐在一旁讲话。
“这两年里……谢谢何老何夫人了。”
……
“不知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何老出声问道。
“……我想把岁岁接过来……等到他大些再找个学堂。之后若是有机会再跟他讲阿迎的事吧……”
何老点点头。
杜虎喂好岁岁后把岁岁抱了过来,冬竹接过,小心地摘下他脖子上的围兜。
“这……是……绣的?”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可他很笃定。
之前在冷宫里那段时间,他见到奚迎随身戴着的手帕上绣的就是这个,说是她竹香苑里景色。
“嗯,这是阿迎绣的。先生不知道?”何夫人反问。
“知道,她说过绣的是竹香苑里的竹子。”
“……不是,这个竹子小姐在奚府的时候我就见过了,现下想来这绣的应是先生的“竹”字了。”
他一怔,搂紧怀里的岁岁,手中拿着的围兜似有千斤重。
他合上眼,亲了亲岁岁的额角。怀里的岁岁正打着哈欠,昏昏欲睡,雪白的一团,可爱极了。
岁岁的东西被搬来了竹舍。
何夫人竹舍里住了几日,教了他要怎么照顾岁岁,等到冬竹熟练之后她便随来接她的何老一块回了奚府老宅。
杜虎有了岁岁之后,更是干劲十足,有时候出去采买的路上见到些新奇玩意儿就会买回来。
岁岁每次都被杜虎逗得笑开怀,一双大眼睛笑得只留条缝。一旁正在算着账本的冬竹看到此副场景无奈地摇摇头,但也由着他们玩闹了。
自从岁岁来了后,茶铺里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阿迎,谢谢你。迎儿,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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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上的雪花,他思绪万千。今天是冬至,前些日子里让杜虎带着岁岁回了奚府老宅,而他就到了长安。
他手上的雪花依旧在,只不过是新落下来的,旧时的便是水珠也没能留下,成了水汽,回于自然。可能又是许久才能回到人间罢。
冬竹站起身,向前迈了几步,叹:“迎儿,你以前不是最爱干净的嘛,怎么现在……却愿意躺在……躺在这里。”冬竹轻轻地将几株早已枯败的杂草除去,他的眼中用柔情替代了刚刚那一抹忧伤。
“记不记得你……”
……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三年了,他终于再一次回到长安这片土地上,这片名为天子脚下之城的土地。而讽刺的是,这里唯一让他惦念的只有这一座孤坟。
奚迎,明延帝时期生人,于雪夜降生钱塘,江南最富美誉之地。
“先生,你教我弹琵琶可好?”
“学一件事不可半途而废。”
“先生?”
“做什么?!”
“先生?”
“先生!”
“先生……”
……
从小爱打闹的她,时不时就偷溜出奚府,去那街上打抱不平,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她,在包子铺那条街巷上,以他最难堪的模样。
“其实在那之前我就见过你。”
“什么?在哪?”
“自己想。”
也不知道她最后想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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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今天不想吹箫了。”
“不行,练不好这首曲子,今天你哪儿也不能去。”
……
这姑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鬼点子多的很。
他因恩留于奚府,却也因此,与她,奚迎,奚府的嫡小姐,结下了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可后来,他的生身母亲离世,只好回家守孝,走时,她让他回来继续教她那首她还不熟练的曲子,他也答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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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娘娘,您是贵人,而草民只是一介琴师。”
“先生……可是在怨我吗?”
“草民不敢。”
……
皇帝登基后的一场选秀,让本就眼红长安这块宝地的奚老爷大喜,在林府的帮助下亲手将奚家小姐送进了这场搏命的游戏。
一年后,冬竹再来寻她,两人早已殊途。宫里举目无亲,那他就试着去见她。无论如何,不能食言。
“先......罢了,冬竹,教我弹琴可好?”
“好。”
……
这一次。
奚迎是妃,冬竹是民。
“这里是冷宫,娘娘来做什么?”
“先生,我......”
那一晚……
记得在太后的寿辰上,他一曲惊人。然而,事实上,他这一首故乡之曲只为一人而奏。他知道她一定偷偷红了眼眶,不仅是为重逢的故人,也为她再难踏上的钱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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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竹,你走罢,本宫身边已经不需要你了。”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是,冬竹告退。”他掩去眸中神色,行礼退下。
许是造化弄人,微风藏私,淡云闪躲。这一退便误了归期。
原来经久三年,要不是他担忧她在皇上驾崩之后的去处,他又怎会从奚府那里听得那个巧笑倩兮的姑娘留在了三年前的寒冬雪夜,不知在何处归于了天地之间。
冬竹轻拂去琴上的雪,重弹故乡之曲——钱塘。
“先生,这一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呀?”
“暂无名。”
“唔,那……可不可以叫钱塘啊?”
……
宴会上,冬竹回太后:“钱塘。”
------题外话------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苏轼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感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