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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任命赏罚向来是高层权力的来源。
将领士兵只管领兵打仗,至于赏赐封官,都是上级的事。
至于领兵将领,更无权封赏手下,这是为保证军队对朝廷效忠,而非对领兵大将效忠。
如今皇帝一句话,让插手到封赏制定中。
赵立宽起初兴奋激动后,回过神来也有些后怕了,这是越权了,连忙辞谢:“陛下隆恩没齿难忘,不过这不是臣分内的事,兵部、吏部裁定,我还是不参与的好。
吴相公,叶相公也纷纷提出反对意见。
叶谷先说:“陛下,这不合惯例。
赵立宽是领兵之将,哪能让他参与议功。
何况全国上下厢军、禁军,都应效忠于陛下,外将不该插手封赏,以免有其它异心。
这对国家社稷都不是好事。”
吴相公也拱手开口:“陛下爱厚赵殿帅也不应屈法,这是古来的规矩自有道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吏部尚书张九玄拱手行礼:“臣也附议。”
只有兵部尚书孔一言不发,看着几位同僚如此,只微微摇头,他们是尽职的,但赵立宽可不是什么“外将”。
果然,陛下听罢他们的话,面不露声色,只淡淡说:“朕不是让赵立宽去做决断,只让他参与兵部好和核对查验,诸卿勿忧。
如今已腊月中旬,让赵立宽帮着,上元节前早点将赏赐落到实处,好让将士们过个好节。
朕是体恤将士才让他参与此事的,这不算什么违背祖制,何况还有兵部监督。
此事朕意已决,无须再议。”说完意味深长看了孔?一眼。
皇帝话已至此,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孔拱手苦笑,让他监督,他敢监督吗?
陛下的意思他岂会不明白,让赵立宽参与就是让他照顾自己的心腹,准许他培养一些自己的亲信。
但其他诸公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短暂议定后,陛下又嘱咐:“吏部那边也做好准备,待封赏结果下来,要即刻送户部,让太仓准备,上元节前要分发到将士手中。”
“遵令!”张九玄道。
垂拱殿侧殿的小会结束后,陛下赐食,在殿外回廊里尚食局准备了“廊下之食”。
每人五斤羊肉,两斤酒,以及时鲜果蔬数碟。
其实几个相公和六部尚书年纪都不小,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赵立宽则小菜一碟,即便吃不完丢了,五斤羊两斤酒也照样要上,不能缺。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君臣有别,上下有别。
五斤羊肉两斤酒的份例是为区分身份。
在后世物质享受飙升,生产力指数级增长的年代人们是很难想象用食物来区别等级的。
因为普通人一顿也可能比国家首脑都吃得好,这一点不夸张。
但如今这种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吃得好不好就是最直接的阶级划分。
吴相公吃不完,羊肉分了他大半,吃得赵立宽满嘴流油,舌头都滑了。
吃完刚想走,又被宦官叫住,说让天子要单独见他,让他去垂拱殿后面的花园相见。
“陛下可能有些战场上的细节想问你。”吴相公提醒:“陛下面前最好如实相告。”
赵立宽趁别人不注意,凑过去小声问,“吴公,陛下有什么手段?”
“陛下圣明,皇城司眼线遍布全城……………”吴公也小声跟他说了两句就不再说了。
随后他跟着宦官走小路穿过高高的院墙往北,又踩着青石砖转向东面,穿过一道小拱门,又过一道回廊,便到一处清幽宁静的院子。
这虽只是一处垂拱殿侧院,却大如他家大宅整个东院。
四周是草木山石,正中是个活水池,池中有各色鱼类,三座假山。
这是仿照秦汉时期海上三座仙山蓬莱、方丈、瀛洲的传说做的布局,后世园林布局大多如此,东面一座小亭里,皇帝已在那等候。
赵立宽见惯后世的高楼大厦,现代园林,对这种建筑倒没那么惊讶,大步过去行礼。
桌上摆了泥塑小火炉正在煮茶。
老皇帝微微点头,指了对面垫着垫子的石凳:“坐吧。”
赵立宽挺直腰杆坐下,紧张万分。
“你很紧张?”老皇帝问。
赵立宽立即点头:“陛下是天下之主,万民的太阳,臣只是一介凡人,当然如此靠近天日,自然紧张。”
“咳咳……………”老皇帝咳了两声,好奇的问:“这次南下你做得很好,年纪轻轻行军打仗的本事哪学来的,孔那样的沙场宿将也不及你。”
赵立宽早想过皇帝会问他这种问题,毕竟年纪摆在那。
“多数是发妻教我的,臣自己也看了不少兵书。
战场上生死只在瞬间,很多时候也用不上兵书里的东西,全靠一腔忠勇,将士用命,还有朝廷、陛下大力支持,粮草充足,士气高涨才能取胜。”赵立宽赶紧高情商发言。
在这种年代,面前的皇帝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把皇帝哄高兴了,他就能高枕无忧。
“朕听说你受了不少伤。”老皇帝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看着他。
“谢陛下关怀,只有十几处不要紧的皮外伤。”赵立宽无所谓的说。嘴上无所谓,故意强调了下十几处。
老皇帝让宦官沏茶,随后道:“王丕温克扣军粮的事对前线有影响吗。”
赵立宽想到吴公的叮嘱,如实回答:“当时臣刚在三江口大营缴获叛军三万石粮食,又在梅州得粮五万石左右,加之前线战况紧急,根本没注意。
后来军司马告知补给少了,又有司马相公告知,才知道这件事。”
正说着,厅外又飘起雪花,宦官忙过给小亭里加了两盆炭火,又给老皇帝披上厚厚紫色貂裘斗篷,看来他身体不太好。
“你对西南叛乱的事怎么看?”老皇帝目光如电看着他。
赵立宽顿时觉得空气又冷了三分。
陡然紧张得脊背发凉,农怀威的绝笔信他一直贴身带着,就是怕被别人看见。
他也不敢往上呈送。
因为这必须一层层送到皇帝面前,问题在于花恒田对西南百姓敲骨吸髓的钱哪去了?中间有多少官员参与,会不会层层上报途中就被隐藏在幕后的人发现,反将一军,告他勾结叛军,私通逆贼。
那就成夷三族的罪了!
他形单影孤,在京城只有吴公能微微说得上话,还有得罪死了卫亲王,没有政治势力保护,谁会帮他!
现在皇帝就在他面前,可皇帝是什么意思?他希望得到真相吗?会相信他还是怀疑他?
万一触怒面前这个老人,一句话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立宽额头大冷天冒出细密汗珠,心思百转,心里快速斟酌利害。
他一个人遭殃都是小事,可还有家人,还有媳妇高宁英,钟剑屏,小蓉,乃至老丈人,他手下史超等将领都可能受到牵连。
心快跳出嗓子眼。
不过赵立宽向来心大,紧张之后立即调整心态,脑子快速转起来。
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叛军定个性,同时试探试探皇帝的意思。
“禀陛下,都是些乱臣贼子,化外之民人伦废弛,胆敢忤逆天子,罪不可赦!
臣当时抓住贼首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一时气恼,把那些部族族长全擅杀殆尽,来不及上报陛下圣裁,请陛下恕罪。”
他义正言辞说完,悄悄打量量面前的老人,自见面来老皇帝第一次露出笑意。
老皇帝喝了口茶:“你也尝尝,这是岭南的贡茶,味道比北方的重些。”
赵立宽喝了一口,味道很怪,因为除茶叶外,还加了各类香料,和他喝的完全不同。
“好茶!很香,我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赵立宽点头称赞。
老皇帝似乎满意他的回答,看了眼远处雪,语气平静说:“你做得很好,这些年来少有人像你一样让朕称心如意。
不过我的意思是西南百万人口,为什么叛乱?
不可能毫无缘由,这么多人,万众一心,众口一词,就要与朝廷拼命。”
老皇帝的语气依旧平淡,眼神却越发犀利起来:“三岁孩子都不信他们没有缘由。
你深入敌境,纵横西南,即便不知全委,也该知道些蛛丝马迹吧。”
赵立宽明白,这天已经聊到深水区,也探出皇帝的口风,心里明白此时不表忠心,借机西南人民一把,以后要是查出什么来,他就成欺君罔上。
立即起身单膝跪在冰冷地板上道:“陛下英明,数千里外圣明烛照,臣确实发现许多蛛丝马迹,还有口供,以及贼首农怀的绝笔!”
“为什么不上报!”老皇帝语气越发冰冷。
赵立宽抓住机会赶紧道:“里面所述太过离奇,有些事又像逆贼捏造,臣怕扰乱朝廷,又怕被中道截断,不能直达天听,所以一直想直接呈送陛下。
在臣心里,陛下才是大周的青天日月,这种事只有陛下能圣明独断。”
说着赶紧大冷天的脱下外面厚重的仪式铠甲,从贴身内衬里掏出农怀威的绝笔双手奉上。
“给他拿件貂皮斗篷来。”老皇帝令宦官道。
很快一件暖和的斗篷就披在他身上。
老皇帝拿起农怀威的绝笔读起来,内容很多,他读了许久,赵立宽一直等着。
只见对面的皇帝面色越读越凝重,越读脸色越难看。
周围安静下来,外面雪花梭梭往下落,一静下来赵立宽只觉得浑身发冷。
将近半个时辰,皇帝才将文字仔细看完,抬头问他。
“这真是农怀威绝笔。”
赵立宽立即抬手:“臣指天发誓,要是假的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另还有在鸡鸣关抓住的叛军军师黄中景口供还在家中,人押在行营之中,另有叛军诸多俘虏口供,大致都差不多。
臣不敢妄自上报,有伤国体,还有…………………正如农怀威所言,如果这都是真的,花恒田赃款不知去向,他在南安府的宅院臣入城争夺中被烧,臣去看过遗址,占地不足半亩,花不了那么多钱。
臣愚笨,觉得其中扑朔迷离,真假未知,只有由陛下决断。”
皇帝看向他,难得露笑:“做得不错,很妥当,一点不笨。这件事确实不能层层上报,花恒田……………”
旁边宦官提醒:“陛下,就是焦州知州,此前报旱灾那个。”
老皇帝面露寒意,“让武德司去审问西南押回来战俘,不要送大理寺、刑部或御史台大牢,就在军中审问。”
“是!”
随后看向他:“朕给你拟旨,你调兵日夜派兵保护好战俘,谁来也不准放行。”
“诺!”赵立宽连拱手,心里激动,皇帝很重视这件事,这样一来广顺军的军官们是不是有机会洗冤,获得一条生路!
“那焦州那边?”旁边的宦官问。
赵立宽听出来,这宦官是皇帝的亲信,心腹之人。
“武德司派人过去了,暂不要打草惊蛇。
西北边乱,多事之秋,正要从河内调兵,焦州属河内三州最富庶,驻兵最多的,等兵全调走再说。”老皇帝说。
“是!”宦官再次恭敬行礼。
赵立宽也听出来,皇帝事情真多,难怪看起来一脸疲像。
老皇帝回头对他道:“你带来的归化军战功第一,连番斗战不止,功高劳苦,也该给予恩赏,将他们拔为禁军,归在殿前军司麾下,你意下如何。”
赵立宽瞪大眼睛,他当然想把归化军留在洛阳,这样他才有后盾,而且提拔为禁军,军饷至少能涨三分之一。
三千人,那可不得了,朝廷每年要多支出一大笔钱,还要发家属安置费,又是一大笔。
这根本不是他能决定的。
做梦都不敢想,皇帝居然就这么突兀开口了?
这老皇帝不会是考验我吧?试探我的忠心?还是想捧杀我?还是………….
赵立宽连小心道:“这种大事不是末将能决定的,全由陛下圣裁。”
皇帝点点头,干脆说:“那就这么决定了,你想让其单独为一军,还是编入神龙卫军中。”
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令他毫无准备。
回过神来赶紧道:“臣以为编入神龙卫军中为好,单独增设一军,方便管理。”
他早在战场上就发现如今军队编制的弊端和掣肘。
想照着后世戚继光的办法重组一下,但打仗根本来不及改变这些。
现在把归化军作为新设一军编入禁军之中就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