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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朝堂上的暗流涌动相比,后宫女子们的这点心思在曹睿眼前没有半点隐藏。
或是求地位丶或是求宠幸丶或是求恩好,或是求安稳……总归都是有迹可循的。
而对于大虎这个与郭瑶同龄,已到了三十一岁的女子来说,郭瑶关于年龄的烦恼她同样的存在,而且还多了一层关于自己身份的隐忧。
即使方才的言笑晏晏之中,心底里的那抹哀愁与担忧总是遮蔽不去的。
君无戏言,妃嫔们亦要守信用。
待毛嫔丶郭婕妤二人走了之后,时间已至午夜。
「为朕更衣吧。」曹睿淡淡吩咐了一声,然后站起,双手平直伸开,任孙鲁班在后面为曹睿解开腰带丶褪下袍服。
孙权死了也有小半年了,曹睿也特许过步练师与孙鲁班丶孙鲁育三人私下祭拜。对于其父孙权的印象,坦而言之,孙鲁班分隔九年,已经模糊了许多,母亲与妹妹孙鲁育的到来,为她从侧面塑造了一个父亲的形象。
而这个父亲的形象,与曹睿多年来与她塑造的孙权形象渐渐重迭丶而且冲突了起来,让其内心纠结无比。孙鲁班很早就知道,待大魏平定吴国的时候,孙权是要死的,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孙鲁班也常常以此劝慰步练师与孙鲁育。
见曹睿时的场景,她也已在心中摹拟过无数次了,可真留下她与夫君二人独处,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了出来,双手捧着曹睿的袍服,蹲坐于地呜咽的哭泣了起来。
曹睿轻叹一声,将其揽过:「大虎,朕与你说过许多次的道理,今日朕也不再与你重复了。作为夫君,我倒是愿意留你父留下,软禁十年二十年又有何妨?但作为皇帝,朕不得不那般做。」
「朕与孙氏是以公事敌对,私仇不多。但朝廷上下的臣子皆与孙氏有血仇。军中将领们多少人的父亲丶亲朋丶儿子都死在了与吴国战争的前线,数不胜数。甚至拿文臣来说,司空司马懿你知道麽?这个从未领过兵的人,他兄长司马朗就是病死在征吴军中的。仇恨早就浓到化不开了,唯有以此来进行终结。」
「非明正典刑,无以正国家视听。若朕不处置,群臣和天下都会怨朕……」
「你知道麽,朕这个皇帝也是有难处的。」
孙鲁班暂停了几声哽咽,抬起泪眼,声音脆弱犹如一只被雨淋过受了惊吓的猫一般:「陛下有何难处?」
曹睿道:「当皇帝最难,朕刚登基的时候,下定心思想要享尽人间极乐,做一个享乐的天子。但你看看,这些年来朕何曾休息过?一场场仗,一份份朝政,一次次任免,朕都要格外留心,稍稍松懈一些都不行。」
「大虎,你信不信,若是朕敢松懈几年,就会有人来取朕这颗项上人头了。」
孙鲁班捻着衣角,双眼泛红:「哪里有陛下说得那麽严重?」
「权力就是这样。」曹睿摇头:「你自己不管,就有人来替你管。管着管着,权力就归别人所有了,到时想收都收不回来。大魏能代了汉朝,别人就不能代了魏朝麽?」
孙鲁班挽过曹睿的手臂,小声道:「妾知道陛下也难……」
曹睿顺势揽过孙鲁班的肩头,耳语道:「不过,朕没能保全你父族,你的母族步氏朕是努力保全了。步子山是你母亲堂兄,他殁于夷道战中,朕已让陆逊以县侯之礼就地安葬了。」
「步子山的两个儿子步协和步阐,如今都在大魏得用。步协被封了关内侯丶任了二千石校尉,去了河北任职。步阐被封了亭侯丶在尚书台任尚书郎。他们两个还都没到三十岁!」
「朕已许了步氏一门富贵。」曹睿右手在孙鲁班的手臂上轻轻拍着:「父族丶母族一视同仁,母族如此,朕已尽力了……过几日朕令步阐见你母亲和你姐妹二人,以叙团圆。大虎,你与小虎姐妹二人应向前看。」
孙鲁班喃喃道:「陛下是天子,是妾身的夫君,陛下怎麽说妾身怎麽做就好……可陛下有没有想过,妾的儿子延儿又该怎麽办?」
「即使是现在,孙氏不复的消息传到宫中后,已有人私下了议论妾身和延儿要被连累。倘若延儿再年长些,若再有人议论和指责于他,又当作何?」
曹睿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虎,你觉得这算一件大事?」
「如何不算大事?」提到儿子,孙鲁班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尖了些许。
曹睿道:「自古以来,身为皇子就是最难之事。身为皇帝之子,无论年纪大小,定会自以为天生高贵,可以窥一窥这个皇位。可是对于皇位来说,指责身份真的只是一件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先帝与雍丘王昔日争夺储位之事,支持先帝的崔琰丶毛玠等人纷纷被杀,支持雍丘王的杨修也同样赐死,更多事端朕也不说了。至于先帝即位后,雍丘王情状之惨,大魏宗室诸王之惨,丁仪兄弟全家男丁被杀……与这些相比,旁人骂几句丶议论几句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倘若延儿长大后有能,这些事情必然击不垮他。若他长大后无能,也就没人会去议论他这些事了,终身富贵总是有的。朕不是封了他为长乐王麽?」
孙鲁班抿了抿嘴,似乎难以接受:「妾身还是不敢想将来如何。」
曹睿又叹一声:「曹延是朕的儿子,姓曹而不姓孙,这已证明一切了。你且放心,朕不会只有这四个儿子的,以后儿子多了起来,谁有空整日盯着延儿一人烦扰?」
孙鲁班还是有些不满意:「可陛下还是没说延儿该怎麽办。」
「怎麽办?」曹睿沉声说道:「天知道,到时再说。倘若实在不行,糊弄糊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莫要想这麽多。」
孙鲁班自己似乎也想通了,浅叹一声,低声说道:「陛下说的也是,陛下儿子多,妾却只有这一个儿子,故而想的多了些。」
曹睿注视着孙鲁班的双眼:「再多生几个,你就不会有这般心思了。」
孙鲁班擦了擦眼角:「当真?」
「嗯。」曹睿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