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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羊城,像被扔进了蒸笼。
早上九点刚过,窗外的阳光已经烈得刺眼,柏油路面泛着油光,连路边的榕树都耷拉着叶子,没了往日的精神。
省公安厅六楼办公室里,空调开到了最低温,出风口吹着冷风,却依旧挡不住空气里的燥热。沈青云面前摊着三份文件,是深港市公安局上报的跨境电信诈骗案后续核查报告,指尖划过纸页时,还能感觉到纸张因室温微微发烫。
办公桌上的青瓷茶杯里,泡着的碧螺春已经凉透,茶叶沉在杯底,像一堆解不开的疙瘩。
沈青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才稍稍压下心里的烦躁。
这起诈骗案牵扯到五个国家的受害人,证据链却卡在境外服务器上,已经拖了半个月,迟迟没有突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传来刘福荣压低的声音:“省长,何副厅长来了,说有紧急情况要向您汇报。”
“让他进来。”
沈青云放下茶杯,把文件拢到一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何卓晓是常务副厅长,整个公安厅的日常工作都是他在负责,平时做事沉稳,若非真的紧急,绝不会在周一上午打断他看文件。
门被推开,何卓晓快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警服,领口的风纪扣系得严丝合缝,额头上渗着一层薄汗,显然是从楼下一路快步上来的。
手里的黑色文件袋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连平时总是梳理得整齐的头发,都有几缕贴在了额角。
“省长,打扰您看文件了。”
何卓晓走到办公桌前,微微欠身,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急促,对沈青云表情严肃的说道:“但这事我觉得不能等,必须马上跟您说。”
“坐吧,先喝口水。”
沈青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笑着说道:“看你这满头汗,先缓口气。”
何卓晓接过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淌,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焦灼。
他把文件袋放在桌上,手指在袋口摩挲了两下,像是在斟酌怎么开口:“省长,最近半个月,我们收到各地市公安局的上报,粤东的黑恶势力……有抬头的迹象,而且比之前更棘手。”
沈青云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具体怎么回事?是收保护费,还是垄断市场?”
他以为只是常规的黑恶活动,每年夏天,城乡结合部的闲散人员多了,总会有零星的斗殴、收保护费的情况,往年刑侦队出手整治一下就能压下去。
“不止这些。”
何卓晓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叠材料,推到沈青云面前:“您看,这是深港市建材市场的报案记录,上周五,有三个商户因为不缴管理费,店铺被人砸了,老板还被打成了轻伤。监控拍到的嫌疑人,用的是棒球棍,手法很专业,而且事后没留下任何指纹,明显是有备而来。”
沈青云拿起材料,翻到监控截图。
画面里的嫌疑人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和手套,动作利落,砸完店铺后三分钟就消失在了巷子里,显然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
他继续往下翻,羊城番禺区的海鲜市场、珠江横琴的废品收购站,都有类似的报案,受害者要么被恐吓,要么被殴打,甚至有个货车司机因为不配合对方的垄断运输,刹车被人动了手脚,差点出车祸。
“这些案子的手法,有点像……”
沈青云的手指停在一张笔录纸上,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笔录里提到,嫌疑人在恐吓商户时,说过一句“不照规矩来,就找港岛的兄弟收拾你”。
“您也看出来了?”
何卓晓的声音严肃不已,缓缓说道:“我们调取了嫌疑人的通话记录,发现他们有频繁的境外通话,地址都指向港岛。而且,根据深港刑侦队的线人汇报,最近有几个港岛黑帮的红棍,用探亲签证入境,一直在深港、羊城一带活动,跟本地的黑恶势力接触密切。”
“港岛黑帮?”
沈青云放下材料,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瞬间闪过港岛黑帮的历史:从清末的“义和堂”、“福义兴”,到近代的新义安、和胜和、14K,这些组织盘踞港岛百余年,不仅控制着地下赌场、色情场所,还渗透进建材、运输、废品回收等行业,手段狠辣,反侦察能力极强。
更麻烦的是,粤东与港岛接壤,深港、珠江等地有多个口岸,人员、资金跨境流动便利,一旦本地黑恶势力与他们勾结,打击难度会呈几何级上升。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实际上,港岛黑帮的发展历史,其实是分成几个阶段的。
五十年代的港岛属于权力真空期,一百五十万人口中流民占比极高,工厂从一千多间暴增至近九千间,而破案率仅仅不到百分之十,这种无序状态成为黑帮滋生的沃土。瘾君子公开吞服鸦片,警员却与站街女调笑,两千港币就能买通警察放人,此时的黑帮以同乡为纽带,如潮勇义等帮派依托潮州商会势力,通过控制中环、西贡等码头获取生存资源。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团也经历了改变,黑帮经济来源从最初的码头保护费,逐渐扩展到黄赌毒等偏门。结构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龙头高层掌控决策,中层双花红棍分管地盘,底层打手负责执行,而且,伴随着七八十年代的发展,黑帮逐渐开始渗透娱乐业。
当然,七十年代廉政公署成立打破了警匪同盟,九十年代回归临近使殖民政府收紧管控,黑帮被迫从街头转向商业,九十年代新义安等黑帮通过地产、娱乐业洗白资产,时至今日已经越来越低调了。
只是沈青云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胆量,把爪子伸向内地。
“是哪个帮派,有具体线索吗?”
沈青云睁开眼睛,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在公安系统待了二十多年,最清楚这种跨境勾结的危害。
本地黑恶势力有地头熟的优势,港岛黑帮有资金、有组织、有“经验”,两者结合,不仅会扰乱市场秩序,还可能引发更严重的暴力犯罪,甚至威胁到社会治安稳定。
“线人说是新义安的人,具体身份还没查清。”
何卓晓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无奈:“这些人很狡猾,入境后不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住宿,都住在本地黑恶势力提供的‘落脚点’,而且很少用手机打电话,主要靠面对面接头,我们的网安支队很难追踪到他们的行踪。”
沈青云拿起笔,在便签纸上写下“新义安”三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圈,重重地打了个叉。
新义安的前身可追溯至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成立的义安三合会,由潮州籍移民在港岛组建,最初以义安工商总会名义注册,表面为同乡互助组织,实则通过收取码头保护费、经营地下赌场牟利。
抗战期间,义安与日军合作开办运输公司,势力渗透至九龙城寨等法外之地。
后来,军统少将项前正式接手并改组为新义安,利用其特务背景整合资源,将帮会发展为兼具政治工具与犯罪集团双重属性的组织。
此时的新义安已形成以潮汕帮为核心的权力结构,初步奠定港岛黑帮格局。
回来,项前被港英政府驱逐。
长子项华炎接掌新义安,开启帮会的企业化改造。
他建立严格的层级体系:龙头之下设委员会,各区设坐馆管理,基层分红棍、白纸扇等职,并引入计算机管理成员档案,形成区头制垂直统治。
到八十年代,新义安成员突破八万人,控制尖沙咀、旺角等核心商圈,通过垄断小巴运营、娱乐场所、劳工市场获取巨额利润。
这一时期的新义安以暴力开路,九十年代甚至曝光帮会成员用工业绞肉机处理仇家尸体,手段之残忍震惊全港。
七十年代廉政公署成立,彻底斩断警黑勾结的传统模式,新义安被迫从街头暴力转向资本运作。项华炎之弟项华强、项华胜成立永盛电影公司,通过投资《赌神》、《逃学威龙》等影片将黑钱洗白,并利用娱乐圈影响力重塑帮会形象。
同时,新义安通过收购上市公司、投资房地产等方式构建合法商业帝国,形成以商养黑的新模式。
港岛回归后,政府强化《有组织及严重罪行条例》,新义安遭受持续打击。
千禧年后,帮会转向金融犯罪,通过离岸公司、虚拟货币等手段洗钱,尽管警方近年拘捕多名高层,但新义安仍通过家族信托、影子公司维持运作,其核心成员藏身海外遥控指挥,犯罪形式从传统暴力转向智能化、全球化。
只是沈青云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把触角延伸到内地这边,还真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