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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0b“你是什么人？”
“大清国人。”
房内，章片裘被人用黑布蒙着头，手反绑在后，昂着头。
“外头那个高壮的，一口伦敦腔的也是大清国人？”
“是，大清国人。”章片裘补充道，“我的人。”
问话的是马克。礼扎，礼扎家族当家的，也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有些小名气的教父。
就在半天前，一个男孩，是的，看着也就十岁出头的男孩竟然从巴勒莫港口一路往西，穿过十几个家族掌控的柑橘园、柠檬园和两个硫矿厂，长驱直入地来了礼扎家的门口。
“礼扎先生！我是大清国的商人章片裘先生的手下，从伦敦远道而来，特来拜见！”这小孩儿在门口用奇怪的口音的英文高喊着。
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在西西里，各个柑橘园之间被不同的黑手党家族把控，别说穿过一个陌生人了，就算是你家的猫跑到我家，搞不好也会引发一场械斗。
这可真是件可怕的事。
更可怕的是，这小孩喊完后，丢下一张写了地址的报纸，比野兔蹿得还快，他们竟没抓到他。
地址是用一张废弃的报纸用烧完了的树枝上面的黑炭，写的：附近硫矿东边，上午十点半。
附近的小型硫矿，这是由礼扎家族的人掌控的，而上午十点半，这是个微妙的时间。
若对方是个真的来谈生意的，说明没打算留下来吃午饭，谈完就走，或许是要跟背后的人汇报，而且调子还挺高——那必然有背后的人，否则怎么敢这么长驱直入？
若对方是来挑衅的，那就更麻烦了，这说明他调查过自己，知道习惯——礼扎总在早上九点半起床，十点吃早点，吃完后，会在十点半的时候踱步到花园里看会儿报纸。
想到这，礼扎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篱笆，去年，老兄弟卡伦在院子里内喝咖啡时，被远处高树上的杀手瞄准射杀，这太可怕了，礼扎连忙砍掉了附近所有高的大树，又将篱笆加高了一些。
“带多些人，别打死了，他背后有人。”这位周围几个村最负盛名的教父露出了这个季度以来最严肃的表情。
半小时后，这个叫章……章什么的，他念不会全名，唐人的名字实在拗口，总之，两个儿子带着人过去了，而对方并没有掏枪，连半点打斗都没有，很顺利就绑来了。
小儿子说，“我们赶去的时候，这唐人甚至在大树底下用树枝教那傻大个写字呢。”
“处事不惊。”礼扎先生心想。
只是，那个报信的小孩儿不见行踪。
“凡事留手。”礼扎先生又想。
此时，是上午十点，按照昨天定好的行程，今天下午一点多，西边崔普家大儿子的小孩满月，他们请求自己成为孩子的教父。
下午，得为这位新的义子办一个小小的仪式。
硫矿那运输出了点问题，毒瞎子的人说他们缺斤少两，草他娘的，南方那帮黑手党的手真是越伸越长了。
所以办完这个小小的收子仪式后，还得和黑瞎子的人见个面，友好地聊一聊。
聊完后，多多少少得收几具尸体，得祷告。
祷告是必须的，上帝，请你原谅我的人不小心走火，杀了黑瞎子，他可是他们家的独子。绝后了，真是遗憾。
啊，对了，瑞德的几个农场柠檬已经五年了，明天准备采摘，今天下午还得派人去守着，丰收日很重要。
真是忙碌的一天。
他摸了摸鼻子，目光再一次落到章片裘的身上。
这个人，最好能拿出打动礼扎的生意和说法，否则，浪费他的时间，又到他地盘上蹦跶，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
深深地吸了口烟后，又侧身微微弯腰，透过大门看向了那个被扯去了黑布，在大树底下的李。那个壮汉，虽也没有反抗，但看着真是结实，如果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定然是个一打十的打手，他想。
礼扎先生挥了挥手。
章片裘头上罩着的黑布被扯了下来，绑着他的绳子也放了下来。
啪。
写了地址的布丢到桌子上。
“你怎么来到我家前头的？我是说，你的人……怎么穿过这么多家族的柠檬园，那么多人把手，来到我家门口的。”礼扎先生开了口。
章片裘余光看了眼周围。
这是一栋古典的西西里住址，比起伦敦，这的确是乡下。宽大的屋子，大大的院子和高高的篱笆墙，以及外头看不到头的密密麻麻的柠檬树，和满墙爬的小虫。
没法子，柠檬树的虫子总是要比其他树要多一些。
“礼扎先生，我来这是为了大清国在接下来几个月内，汹涌而入的文物生意。”章片裘说道。
“回答我要你回答的问题。”礼扎沉着脸。
“大概，是您的对手，那几个家族的防守实在是太差了。不过步入您的范围后，就不容易了。”
……
礼扎嘴角扯了下，他飞速地摸了下鼻子掩饰了下，而站在身边的几个儿子已经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个回答虽然不怎么老实，但让他很满意，也挽回了面子。
“文物生意……我们不懂，不做。”礼扎倒了杯黄澄澄的烈酒，喝了下去。
“什么生意都是从无到有的，就像柠檬，之前，西西里的柠檬也没这么遍地开花，不是吗。”章片裘说道。
礼扎注意到，他的右手受伤得很严重，看包扎的手法应是子弹贯穿，许是没休息好，一路颠簸的，肿到了肘关节。
伤成这样，疼痛定是难忍的，但他居然还能露出这么松弛的笑容，是个狠角色。
“章……是章吗？算了，不管你姓什么，还没轮到你来教我做生意。”礼扎先生冷笑了声。
比起这虚无缥缈的文物生意，他们这几个人究竟是如何通过层层关卡过来的，更重要。
“一千多万件，礼扎先生，有上千万件古董将会从大清国流向英国、法国、德国……流向……世界各地。”章片裘目光指向桌子上写了地址的报纸，。示意他看。
礼扎眨了眨眼，显然，上千万这个数字有些太大了，他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斜眼看了眼报纸。
只见写了见面地址的那一页，写着：八里桥大捷，蒙古骑士被……
他将报纸放正了些，定眼再看:《八里桥大捷：蒙古骑士被彻底踏平！》
“呦……”礼扎发出了惊叹，看得出，他知道什么是蒙古勇士，只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三个儿子，有两个没什么反应，只有其中一个也发出了感叹。
“这是今天的报纸，八里桥破了，北京就失手了，英法军队此刻正在步入北京。”章片裘尽可能言简意赅地补充了句，“北京，就是皇帝住的地方，很多好东西。”
此时的西西里黑手党，还处于第一代野蛮生长阶段，说白了，他们都是地痞流氓出生，受教育程度很低，能像这位礼扎先生一样阅读报纸的，并不多。
“你看看。”礼扎先生将报纸递给小儿子。
小儿子才20岁，伴随着家庭境况一步步越来越好，他接受了教育，在学识和见识上都远超几位哥哥。
“法国将军蒙托邦抓住了这次名扬世界的机会，联军士兵们喝完咖啡后，在薄暮的田野上，全军出击。”
“写得还挺优美。”
“清军骑兵排列成5公里战阵，清军炮兵、步兵……共3万人！”
“这是一场鲜血淋漓的战役，炮火枪弹仿佛打不倒清兵，他们挥舞着马刀和长矛，冲到我们大炮前50米……但炮火变得密集猛烈，将他们一一炸得粉碎，头、脚、手和帅旗飞向天空。”
“他们除了勇气，只剩尸体。”
小儿子飞速地阅读着，越读越眉飞色舞，看得出，这一场战役之下，记者们写得酣畅淋漓。
章片裘静静听着，后槽牙咬着。
内容，他自然早就看过了，但再听一次依旧是令人心碎的程度。眨眼之间，又过去了近一个月，眼下，这就是那场三万铁骑，被踏平，而英法联军仅死亡5人的著名的八里桥之战。
昨天打完，今天，英国的报道铺天盖地歌颂着这一盛况。
“看，现场图，很惨烈。”小儿子将报纸翻了页。
只见战地照上，清兵尸体破碎，倒在炸得开膛破肚的战马之间。而被俘虏的蒙古骑兵被印度锡克骑兵疯狂折磨后，斩首。
“我表示同情，我们西西里这片土地上，经历得更惨烈，我们能感动深受。”礼扎先生用烟斗敲了敲桌子，“1000万文物……话脱口而出容易，怎么印证呢？”
话说到这，章片裘知道，眼前这个从泥土里杀出来的黑手党，并非有他嘴上说的那么不可撬动，有些松动了。
不，不是松动。
而是运气不错，这么冷门的姓氏的黑手党，这个老教父是个很有远见的，——从他日常看报纸，以及送小儿子接受教育就能看出。
大概，他早就觊觎大清国文物，就像伦敦的礼扎家族派去了人类似，只是实力不够，无从下手。
“哈哈，是啊，随便来个什么狗屁东西，就说有那么多文物？”
“我们哪知道你是个什么角色呢？在大清国，你能说上话吗？”
“就这么两个人，还有一个孩子闯过来，就想和我们合作？你凭什么。”
其他几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开了腔，话语虽粗俗，却话粗理不粗，看得出，这礼扎先生生的几个儿子都教育的不错，别看没文化，配合倒是打得很有默契。
怎么证明？
章片裘的手往怀里掏了掏。
‘掏’这个动作刚刚发生，礼扎先生的小儿子的枪就已经抵住了章片裘的头。
“我不会蠢到在你们地盘上寻死的。”章片裘笑了笑，摊开手，示意他们搜身，“里面有另外一份报纸，还有几份资料。简单来说，是大清国皇帝儿子的好朋友；其二大清国皇帝的儿子派我来伦敦，他……他和他老子不是一路的，我过来打通关系的，把他一些金银珠宝什么的，转移过来；第三，我与西西里南边的黑手党，是好兄弟，眼下，他们期待能与你们一起联手，吃下这一次文物这块肥肉。”
说到这，章片裘提醒道，“资料……是我们的文字，你们看不懂，西西里有记者站，他们有唐人翻译，你们可以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