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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搞不明白，非要看我们图书馆干什么......”苏月白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给喻黎带路。
“呶，这就是了。”
苏月白向身旁的人指了指眼前的建筑，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恢宏气派的五层大楼。
“啧，果真够气派啊，看起来藏书不少哦！”
喻黎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她说：“你们学校为了教书育人也是下了血本呢。”
“得了吧，里面也不见得有几个人，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这么直接的吗，也不怕被你们学校领导听见了。”
“别这么多废话了，到底还进不进去了。”
苏月白详装要离开的样子，喻黎急忙开口拦人。
“别走啊，我错了我错了，还得你刷卡带我进去呢。”
苏月白也没再刻意为难他，推开图书馆的玻璃门，抬步走了进去，喻黎紧跟其后。在管理员大叔那出示了校园卡，苏月白轻车熟路的带他去到物理学科的图书区域。
“就这里了，你自己去找吧，我也过去找几本书。”毕竟来都来了，苏月白便打算借两本和建模相关的资料回去。
喻黎挑眉：“你对这还挺熟，难不成闲暇里还会找两本物理书当课外阅读？”
苏月白闻言翻了个白眼：“呵，你觉得可能吗？不过是因为物理区往前走就是我们系的资料区，还有，我这辈子，最讨厌物理了！”说完，苏月白便转身离开。
喻黎看着她的背影，回味着刚刚那副如同一只生气的小奶猫的可爱模样，先是会心一笑，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眼睑下垂，双眸暮然失落起来。抬步走进物理区的书丛，手指轻触被整齐排放在书架上的书籍，入目可见的便是一堆科普资料。
《物理改变世界丛书》、《像物理学家一样思考》、《存在之轻》......从书本的崭新程度来看，想必是没被多少人翻阅过。喻黎随意抽了本《平行宇宙》就出来了，走到阅览区，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的几个学生分散在各个书桌旁。
苏月白已经拿着书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就坐，微光透过玻璃窗，照映在她的身边，离远了看，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橘色的滤镜下，微微泛着光芒。这一幕映入喻黎的眼帘，本是轻捏着书本的手指不自觉地发紧，另一只手偷偷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对准了女孩，快速的拍了张照。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啊......
走近，拉开座椅，落座。
“你在看什么啊？”
虽然没几个人，但这这儿毕竟还是图书馆，喻黎压低了声调，轻声询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
苏月白闻言先是翻过书皮瞅了眼，看着冗长的书名，轻轻皱了皱眉头，双手将书怼到喻黎面前：“太长了，你自己看。”
“唔，渲染王3ds、max、斜杠、v、ray建筑表现全模型渲染技术、精粹，咳咳，的确挺长。”
喻黎愣是一字一句将书名念了出来，一句“斜杠”，引得苏月白发笑。
“噗，咳咳，你是故意的吧，神他喵的‘斜杠’，还有，是‘vray’，连起来的。”
“我又不学这些，要是问你我手里的书是讲什么的，你同样不知道！”
喻黎装作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伸手要去拍正在嘲笑他的少女的额头，却被她给躲开了。手掌在空中僵持两秒，喻黎干笑一声，自发为苏月白讲起自己拿的《平行宇宙》，并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右手。
“我拿的这本书，是美国加来道雄博士写的，讲述了量子力学、宇宙学，以及最新出现的m-理论。”
“停停停，打住，都说了我最讨厌物理了！你不要给我讲这些，要是实在找不到倾听者，你就去找柏玉......”
柏、柏玉......
好像，本以为重值千斤的两个字，方才脱口而出时，却是轻如鸿毛。
苏月白一时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境地里，本还被她抓在手里的建模书瞬即倾倒在桌面上，砸起万丈尘埃。
本还在欣赏苏月白方才懊恼模样的喻黎，闻言，原是轻松上翘的嘴角，此刻却显现出几分苍白无力。
柏玉。
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良久，喻黎开口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这些书啊，柏玉那书呆子早都看过了。”
苏月白也回了神：“是、是吗”不等那人作答，苏月白突然笑了“是啊，当年他物理成绩是那样的好啊，平日里看的最多的也是物理书，更不必说如今踏入清华物理系，自然看的更多了。”
“清华物理系？！”
喻黎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月白。
“你搁哪里知晓他在清华的？”
苏月白捏捏指尖，以一种“你怎么如此蠢”的眼神看着喻黎：“那还用问么，那年高考榜首，赫然题名‘柏玉——734分’，而且物理竟然只扣了一分，这本就是清华的准学子了。”
说到这，苏月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恼怒的事，声线突然凌厉起来：“更何况，你们本就是京都来的，大好的前程摆在那儿，傻子才会走错路！”
“可柏玉根本没去清华！！！”
啊...傻子，呵呵，可不就是傻子么。
此刻，就有个傻子坐在她面前啊。
像是一下子失了全身的力气，喻黎握紧了拳，又慢慢摊开。伸手用指尖摁了摁眉心，深吸一口气，摆正了脸色，喉咙发涩：“难道，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
“没、没有。”
苏月白一时难以接受那与她设想南辕北辙的现实，心绪愈发杂乱。喻黎本想再询问，但看着她紧锁的眉头，便止住了嘴边的话语。
“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中午吃饭时，我们再好好叙叙旧吧。”
“嗯，好，那我就、就不送你了。”
“嗯，明天见。”
“好。”
两人归还了书籍，自图书馆门口相别。喻黎看了眼苏月白，终是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一人向校门走去。
苏月白也转过身，双手插进上衣口袋，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旁的松树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等鞋尖触到路沿，她才回过神，原来走到图书馆后面花坛的紫藤花架下了。
坐在座椅上，轻倚着靠背，抬头。
深冬的紫藤，没了春日的绿叶与粉花，失了勤劳的蜜蜂和翩然起舞的蝴蝶，停在花架上的，仅余那蜿蜒的深褐色的相互盘曲着的枝蔓。透过缝隙，是不时随风飘过的云朵，是渐渐踏入暮色的天穹，是那些挣扎的日月。
柏玉没去清华，喻黎没回京都，她，也没去成川美。
可是，那些个暗沉的日夜，它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原来，“我不妄图摘月，我要那月亮奔我而来”这句话，不是谁都能说的......
————————
喻黎回到凌西物理院，在导师那签了到，又打了明日独自归校的申请，在高明明那儿提走自己的书包，随意找了家酒店办理入住。
围着浴袍从充满水汽的浴室走出来，捞过桌上的易拉罐，单手拉开环扣，冰凉的麦芽的涩香灌入喉腔。
点开微信，找到那个一团漆黑的四方头像。
[南峤]：在忙吗？
随手抹去由湿哒哒的发梢顺着额角滑下来的水珠，摁亮屏幕，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喻黎拉过干毛巾，盖在头顶，粗暴的擦拭几下，又滑进聊天界面，点开相册，圈选原图，发送。
[南峤]：【图片】
这次，还没等手机屏幕暗下去，手掌便传来振动声。
[y]：。
呵，狗玉。
[南峤]：{发起语音通话}
【对方已接听】
“呵，什么叫重色轻友，我喻黎今个算是见识到了。”
柏玉摘下护目镜，走到实验室外。
“你，见到她了。”
“嗯。”
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走廊里回响着坐落在腕上表盘的转动声，秒针滴答滴答转了一圈，柏玉终于再次开了口。
“她过的还好吗？”
“目前看起来，兴许还不错吧。”
“......哦”
听到好兄弟这充满颓废意味的发音，喻黎愈发烦躁起来，忍不住加大了音量：“我说，你俩当初到底为什么分手？”
那边传过来低低的回复。
“我、也不知道啊......”
这种苍白的语气，低沉，失意，是喻黎与柏玉相识往前十八年里，从未听到过的，却也是最近一年里最常听到的。
“柏玉，我是真想不明白，当初你那么喜欢她，她也同样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会分开呢？又为什么要分开？”
“嗬...我们...早已不是我们了......”
“你明明还在意她，为什么不去追回来，有什么误会不能讲明白吗？今天我才知道，苏月白她一直以为你当年去的是清华，根本不知道你在庆大！优秀的人到处都是，今天听她们舍友说有学长在追她，只不过被她拒绝了，可今天拒绝了这一个，保不齐明天会出现一个更优秀的，到时候，柏玉，一切都晚了。”
而那头却良久没有开口。
“柏玉？”
“喻黎，这些事，以后、以后再说吧。”
“草（一种植物），老子懒得管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言罢，喻黎便结束了通话。
耳边瞬时安静下来。
暮色里，庆大物理实验楼楼道间，一个身着白色大褂的一米八三的高个男孩，不再如往日青竹那般身形挺拔，如同一位七旬的老人，佝偻着脊背，倚靠着墙壁下滑。
干涩的喉咙吐出沙哑的呼吸声，嗬哧嗬哧间，一个字挨着一个字从唇角蔓延。
“苏月白。”
细微的声响就这样回荡在空旷的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