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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系的人太多,他们原不熟识;祇在校园早开的紫丁香旁擦肩而过。
纷乱人群中,若雷将卡片塞进荻怀里,附上一个秘密笑容,特别灿亮---
内挟一朵压扁的乾燥花,脆弱而美丽。
荻记不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了,是礼貌性的勾起唇角,抑或是神情惆怅?
在因为车祸瘸了左腿,从此开始撑着手杖上课的那一天。
为方便出入,荻坐教室第一排。
穿衬衫的背影单薄,像强风刮出皱摺的湖面。
他原不觉得瘸腿有什麽,却在以手杖步行,被迫变得显眼後,感到发窘。
无人敢直视荻的跛行,那种回避闪躲的神情令他受伤。
同坐第一排的还有若雷。
下了课,若雷坚持帮荻拎书包,
一路提回男生宿舍。
荻抗拒着,
若雷却不容他发表意见,
高而挺拔的体格,步伐又快,
荻祇得一拐一拐往前跟。
也是那一天起,他们开始在意彼此。
不知用什麽方法,
若雷和荻的室友达成协议,
交换了宿舍床位。
每天睁眼,荻就见到若雷朝他微笑,
无论荻去哪他都跟,那让荻觉得困扰。
早上若雷精神百倍地喊荻起床,
餐厅用午餐,他抢过铁夹就帮荻夹菜。
领考卷时,若雷代荻去拿。
修相同的课程,便预先帮荻占妥前排的位子。
荻忍无可忍,写一张纸条递过去:
帮得太多,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若雷浅笑没说话,
眼底闪熠着和煦的光亮。
「我祇是喜欢你啊。」
他写下这几个字时,
十分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加上一个爱心,
又怕对方觉得幼稚而作罢。
荻读着递回的纸条,
他摘掉细框眼镜,
像是遇到什麽苦恼似的,揉了揉额角;
若雷凝视荻的侧影,荻凝视纸条。
那堂课的内容,他们两人全没听进。
入夜,若雷抱着盥洗用品,
护卫犬似地尾随荻,跟到淋浴间门口。
「需不需要帮忙?」
若雷一只脚卡在门缝,玩笑似地,不让荻关门。
「不需要。」荻耳廓微微红了,
对峙了一阵,才将若雷撵出浴室。
闭上双目,荻忍着胸腔里加速的心跳。
冷水洒出莲蓬头时,他想起过去的家庭教师。
大考结束,荻走出考场,老师在雨下等待,
要陪最疼爱的学生回家。
雨珠在撑开的伞顶弹散,
膝盖以下的裤管湿淋淋的,
皮靴踏进了水。天气好冷啊!
两人挨在伞下,心情轻松,
老师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将荻搂近。
仅仅是凝视那笑容,就令荻胸口一窒。
荻知道回家有什麽在等待自己。
父母忙於夜班,空无一人的阒暗公寓。
祇有老师。老师记挂他的生日。
吹完杯子蛋糕上的生日蜡烛,
荻一抬头,男人便靠过来吻他,
蝴蝶般的吻印上唇角,令人心悸。
他仓皇闪躲,却被捧住双颊,
深情地再吻一次。
荻逃了,他撞翻椅子,几乎在客厅滑倒;
老师一路追他到淋浴间,伸出一只脚卡住门板。
「我会夹伤你的。」荻绝望喘息,
老师祇是笑,笑着掐紧荻的喉管,引发一阵颤栗。
「你可以试试……」
意识因缺氧而朦胧,
衣物的摩娑是沙沙作响的大树,
荻在树海中迷狂跌宕,犹如幽灵。
什麽倾塌了,是镜子,抑或是肉体界线?
他是被填塞了,还是掏空?
碾过一背银光碎片,
荻微翻的眼珠映出冷冷的雨夜;
他挣扎地吸入画面,
股缝渗血的锈咸丶窗藤的茂绿丶
热汗与古龙水混杂的复合芳香,
一股胃液涌出,令他牙缝发酸。
恍惚间荻觉得自己是落入树液的虫蝶,
正呼出最後一口生气,逐渐受封存,
逐渐僵化甚至凝结。
浴室太冷,他的牙关不断寒颤,
发出撞击的微小声音,
而男人的喘息将他吞没。
荻几乎没有时间感到悲伤,
他一直以来全心景仰丶喜爱的老师,
渐渐融化成晦暗的黑影。
如果老师开口向荻索求,
他说不定会答应;但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暴力强迫且毫无选择的。
被擦拭乾净後,荻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受伤害的明明是他啊!
满脸悲伤的却是老师。
我不想让你受伤……
男人狼狈地喃喃自语,
但我没办法再忍耐了,你知道吗?
你有一双令人发疯的眼睛!
这三年,每一次当我看着你,
就有一些恐怖的念头作祟;
倘若说出口,
你一定从此不愿意见我一面!
老师近乎崩溃地离去,
荻张口想喊,
却只发出徒劳的气音。
他奋力爬起,赤足便追了出去,闯入滂沱雨幕。
击穿背脊似的暴雨,不断落下,
他犹豫着究竟该给男人一拳?
还是该抱紧对方的背影?
仅一瞬间,客车灯光就垄罩了荻的视线。
一股强大的推力让荻整个人歪向路旁,
腿骨发出骇人的曲裂声,眼前爆出血花,
不全是荻的血,还有老师的。
为了学生安危,奋不顾身扑向荻的老师,
成为血肉模糊的一个轮廓。
像是刚从一场恶梦醒来,荻疲惫地睁眼。
左脚隐隐作痛。
他麻木地望着楼梯,深吸了几口气。
期中考期间,电梯人多,荻祇得走楼梯,
拄手杖上楼格外艰难,
若雷伸手欲扶,荻脸色微变一把挥开了。
「你......让我觉得难堪。」
我不是废人啊。
荻几乎想朝对方狂吼。为什麽总是擅自过来帮我呢?
沉默良久,若雷想安慰荻:「会好起来的。」
「不会好了。我的腿,」
荻嗓音发颤,像一只终於被允许舔舐伤口的动物:「永远不可能恢复了。」
听见荻这麽说,
若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而停止说话。
荻後来才知道,
若雷有一边的耳朵是听不见的,
另一边,必须仰赖助听器。
若雷总是坐在教室前排,
使用录音机将上课内容录下,
再用调大的音量复习。
他们同样残缺,同样,
对於恢复几乎不抱持任何希望。
若雷告诉荻,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或许也想对自己说同样的话吧。
当晚荻站在阅读的若雷背後,
受一股冲动驱使,
他伸手抚摸若雷拿掉助听器的耳廓。
若雷吃了一惊,抬头望着荻,
他们眼睛对着眼睛。
温润沉默的月夜,
荻觉得自己被一种孤单的情绪困住了。
「不容易听见世界的声音,是什麽感觉?」荻的嘴唇轻轻开合。
若雷认真读他的唇,从形状理解了荻的话。
「像独自沉在无光的海底。」若雷慢慢地,勾出一丝苦笑:「一切都太静了,静得让人容易迷惘。自己的言语会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渐渐的,连是否真的喊出了声音?是否有人正在呼唤自己?也会感到怀疑。总是依赖视力,甚至越来越依赖辅助听力的机器───经常做这样的噩梦,戴上助听机却什麽也听不到的梦,耳朵淌着血,连自身惨叫都稀薄得听不见的梦。对我来说这是最骇人的一件事了。」
荻静静站着,像凝结在大理石里的纹路。
自己的脸色一定比平常惨白一点吧。荻想。
他懂那样的感受。
他真的懂。
在医生宣告他从此要靠拐杖生活的时候,
老师一团糟的尸身下葬的时候,
下课铃响在拥挤的人群中挣动的时候,
他曾如此惶恐欲呕。
沉默了一会,若雷握住荻的手:「别露出那麽难过的表情。这会让我觉得......全世界祇有我看得见你伤心。」
「毕竟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专心的注视你。」
荻怔住了。
他没有回避若雷的视线。
仅仅如此,若雷就高兴得要命。
若雷伸手去摘荻的眼镜。
细框眼镜下,是一张斯文白皙的脸,
第一次见面若雷就有这种感觉了,
荻彷佛雪铸,眼神总是疏离的,很少笑容。
在肋排般的林荫下独行,背影特别瘦削孤单。
若雷试着传递一些温暖。
让人觉得突兀,
抑或蠢得令人发笑也不要紧。
他可以当那个傻子。
在爱里浸泡的骨架,哪一具不是傻得透顶呢?
若雷自己,
也同样是如此孤单的一个人。
一声不吭地,
荻几乎默许了对方解开他的衣物。
他觉得自己自私,
或许,他祇是想遗忘!
利用若雷,
一寸寸刨掠老师烙印在他身体的记忆,
如此一来,脚伤也能变得不那麽疼痛也说不定。
又或许,祇是太寂寞而已。
皮带拆脱,裤头松散褪尽,
他们纠缠在一起倒在宿舍的单人床上。
起先是蜻蜓点水似的吻,渐渐越发激烈。
若雷膜拜似地亲吻荻。
舌头降落在荻的两腿间,
仔细滑动,在荻彻底勃起後,
一口气将荻纳入喉中!
荻倒抽凉气,咬紧牙根,
双手揪着若雷的头发,抖出嘶哑的呻吟。
他几乎不认得自己的声音。
若雷贪婪地品尝他,
像是品尝等待已久的佳肴;
荻双颊发烫,试图推开若雷,
只造成对方更积极地蠕动舌头,
作画般在阴茎上碾压移动。
荻感到颤栗,
他可以清楚地解读舌尖的一笔一划,
正逐渐组合成一个字。
荻
那几乎变成一种销魂的挑逗,
荻浑身发热,
整个人向前弯倒,嘶嘶吸气,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会因兴奋而晕厥过去。
「够了……啊……!」
荻稠热的精液射入若雷喉咙,
若雷一滴不剩地吞下了。
他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热切地将荻压倒,
将阴茎抵在对方屁股後头,
缓缓磨蹭,直到彼此都湿淋淋的,
若雷才紧钳腰骨,
缓缓地将龟头推入皱摺中。
後庭传来撕裂般的火辣感,
皱摺渐渐扩大,直达久未开垦的肠道,
彷佛一场飓风要将灵魂袭卷扯碎。
若雷耐心地将阳具全推入荻的体内,
并让硬得不能再硬的勃起,
停留在荻深处好一阵子,
静静享受两人结合的亲昵。
荻松散的头发埋入枕头,
一身汗腻,疾奔的思绪像蜂螫,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
唯一能做的,
只有专心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荻。」
若雷轻咬荻的耳朵,低喘:「试着不要太大声,宿舍隔音不好。」
荻给了他一个惊心动魄的紧缩作为答覆。
若雷开始移动,挤压彼此的界线,
几分钟後,他提高速度。
喘息声渗透了房间,
荻在枕被间几乎哀鸣,
高潮後立即承受一连串的刺激,
他想呼喊,射精,
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重振根柢。
若雷给他的冲击如此之大,
迹近於绝望。
荻艰难地松开牙关:「若雷……等等……」
他知道若雷肯定没听见。
因为更强,更快速的力道,正贯穿他的身体!
克制住求饶的冲动,荻咬紧牙根,
他们的结合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
床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整个身体被狠狠拱动,
每一次抵入都让他脊髓酥麻!
迷於风暴与崩溃,长达几分钟的片段,
荻呈现意识一片空白的紧绷状态……
若雷持续着动作,开始越来越狠的深插,
终於他僵直地停住了,
一股炽烫的体液喷射入荻的体内。
荻与若雷同时发出一阵呻吟───两个筋疲力尽的人颓然瘫倒,肌肤紧贴。
若雷拂开荻汗湿的浏海,
满心欢喜的亲了一口额头。
荻累了,他舒畅得祇想沉睡,
紧紧相拥的夜晚,
他一次也没想到自己残废的腿。
一次也没。
「明天,」若雷沙哑地提议:「或许我们该试着开始约会。」
那是个好主意。
荻想。
是个好主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