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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正好有个案子，要请教师兄和罗检，……。”
这顿酒，加上孟雪慧助理，就四个人，地方，当然是人间烟火，都是法律人，自然要说案子，关峰也不客气，把肖昆的案子，噼里啪啦讲了一遍。
还没宣判的案子，又是强奸案，涉及到当事人的隐私，而且被害人还是，未成年人，按规定，辩护律师是不能随便向外人透漏案情的。当然，孟雪慧不算外人，她是，助理。不过，规定是规定，余群诚和罗俊戎办了一辈子的案子，什么大案要案没见过，实在看不出来这案子有什么要保密的，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当是下酒菜了。
至于关峰，他根本没注意过这个规定。
不涉及军事秘密，也不涉及商业秘密，咋就不能讲了？你说侵犯个人隐私？你一个夜店的，嗯，失足少女，给我谈什么隐私？一边凉快去吧你。不服气你去派出所报案好了，嗯，司法局投诉我也可以。
所以说，再好的规定，也要人们真正内心认同，才会有自发的约束力，而人们内心认同的话，又未必要写出来了。
“哈哈，前戏，师弟，你这辩护思路，很新奇啊。我是第一次听说，我说你哪来的灵感！别是你自己昨天晚上被前戏了吧？孟助理，我这师弟，你可看紧了，……。”
滚！能算前戏吗？你别说，理论上还真有可能。有人还喜欢皮鞭呢，骂几句算什么。不过，前戏这个观点，咋显得这么诡异呢！余群诚，那是老鸟，嘴里胡说八道，在脑子里迅速的模拟着开庭时的唇枪舌剑以及，法官的表情，却不肯轻易发表意见。
“前戏？关总，这个，证据，不好固定吧？，……。”
强奸案中，受害人是自愿的这个辩护策略，很平常，除了客观事实有争议的案子之外，强奸案的无罪辩护，走的都是这个路子。但，把被害人反抗说成是前戏，这个，确实，挺罕见的，罗俊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趣，点了根烟琢磨半天，轻轻地摇摇头。
哦，你说是前戏就是前戏啦？证据呢？
“罗检，庭审时，肖昆说是前戏，剩下的，应该是你出示证据，证明不是前戏吧？，……。”
这个举证责任，仔细研究起来，几本书也写不完，关峰索性就把罗俊戎当成了公诉人，大家来个模拟庭审，每个学法律的学生都很熟悉的课程。
“这个简单啊，被害人的证言，嗯，看来补充侦查，要就这个问题，专门询问一下被害人。实在不行，就传唤被害人出庭作证。关总，被害人，不会配合你的，……。”
罗俊戎就是个普通的检察官，比身为处长的余群诚办案数量要多得多，庭审中和辩护人斗智斗勇，那是，家常便饭。
刚才关峰说了，马蕊蕊的证言和肖昆的供述，重点就在醉酒和，嗯，套套，都没提到以前的事。那就再重新问问呗。无论实际上是不是前戏，想来，被害人都会，很配合。
“呵呵，罗检，马蕊蕊这一闹，她在沅州哪还有生意做，早就离开了。干她这一行的，你现在想找到她，可不容易。”
关峰笑眯眯的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那我找嫌疑人，应该也可以吧。”
罗俊戎也明白，马蕊蕊不在沅州的话，公家人找她，肯定不容易，谁知道她又去了那个城市，继续，做生意。她家人，也不一定配合，总不能上网通缉吧，人家是被害人诶。
这么一个小案子，要求沅州公安不惜成本的花大力气去找一个证人，显然不现实：办案经费，这个，它很紧张啊。
不过，找不到被害人，就找嫌疑人，去看守所，很方便，不需要另外的，办案经费。嫌疑人毕竟不是，刑法学的，研究生，未必能意识到前戏不前戏意味着什么，只需要一点讯问技巧，他们的供述，很可能对自己不利。至于庭审时，被告人再翻供，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翻供，也要个说法吧。
“师弟，这个案子，如果一审、二审判无罪，我估计会入选今年华夏国十大法治事件，到时候沅州公安找马蕊蕊，不像你想的那么难。你和嫌疑人，还没充分的，沟通交流吧？”
看着关峰脸上平静的笑容，余群诚心中一凛。
这个案子本身不大，但根据目前的证据情况，“滚”字真成了前戏，那就很可能是无罪。
和类似的案子相比，这个案子主要的缺陷在，马蕊蕊，事前事后都收钱了。当然，事前是喝酒，事后是还钱，公诉人都可以解释的清。但解释的再明白，事实上怎么回事，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关峰死扣住前戏说，运作好了，比如说在网上炒起来，迫于压力，法院判无罪，还是真有可能。
类似仙人跳和强奸之类的争论，从来都是，街头巷尾喜闻乐见的新闻，也是键盘侠大展身手的，重灾区。真判了无罪，运作一下，不难成为焦点，法制焦点，和社会焦点。
而关峰如果和肖昆，沟通的太充分，其中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余群诚，突然不想再谈论这个，案例了。
当然，他也不愿意关峰突然置身于此类漩涡之中：名气虽好，但，名不副实四个字，细思极恐啊。
关键是，关峰还年轻，一切都刚刚开始，你又不是娱乐圈的，靠脸和，嗯，那啥挣钱，讲究个出名要趁早。吃法律这碗饭，这么着急炒作名声干什么。
“华夏国十大法治事件！”
唰！孟雪慧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砰砰猛跳，心率肯定超过了三百！脸色发红，全身出了一层的，毛毛汗，某个地方湿乎乎、涨呼呼的，很兴奋。
她今天晚上没怎么说话，本来也没她说话的份，一直在暗暗琢磨，自己的这个关老师，嗯，现在是关副所长了，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和眼前这两位，处成了朋友。在星城刑辩律师的圈子里，余群诚和罗俊戎，都是大神级人物啊。
其中余群诚还勉强可以理解，师兄弟，先天优势，比不得也学不了。但罗俊戎，出了名的难打交道，竟然会主动请关峰，坐坐，这个，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既然在人间烟火吃饭，孟雪慧估计，关峰最终，不会让罗俊戎买单，但能让罗俊戎主动开口约饭，那也是，非常非常难得一见的了。
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强奸案，又突然变成了华夏国十大法治事件，当然，其中还有很多变数。不过，同在这个圈子吃饭，孟雪慧明白余群诚绝不是在开玩笑。
强奸，是最常见、最生活化的罪名，任何一个颠覆性，或者说，突破性的判决，都会引来方方面面的关注，其影响力之巨大和深远，根本不是案件本身的大小可以衡量的。
“我还没想好，这不正在向两位请教吗！确实受益匪浅，我敬师兄、罗检。孟雪慧，你也是美女，这案子真判了无罪，你不会拿刀砍我吧。”
感受到孟雪慧剧烈的情绪波动，关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微有点奇怪：小姑娘，瞎激动啥，难道是，牙疼？
“啊。这个前戏，峰总，被害人才十七岁，经验不会很丰富吧，人都喝醉了，还能记得做前戏？”
突然被点名，孟雪慧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刚才正在想的问题说了出来。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这个孟雪慧，很可爱啊，她说的，和前面大家讨论的，根本不是一码事嘛。
“哈哈，孟总，这个经验，和年纪大小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再说，经验丰富不丰富，也需要证据啊。嗯，关师弟年纪轻轻，有你这样能干的美女助理，经验就很丰富，……。”
不过，案子到了和嫌疑人充分沟通交流这一步，就没办法再谈下去了，那就喝酒，随便谈点别的吧，本来就是随便坐坐。而调戏小姑娘，余群诚经验很丰富。
“师兄你这是，看孟助理老实，欺负老实人啊，要罚一杯大的，罗检你给评评理，……。”
自己的助理，含着泪也要保护好了，关峰心中苦笑，站出来帮孟雪慧，代酒。孟雪慧，酒量一般。
吃完饭，罗俊戎按惯例是不参加随后的活动，那就，散了吧，不过最后，争执了几句，还是关峰签的单：在人间烟火，不可能让检察官买单。
关峰，丢不起那个人！
……
“孟雪慧，刚才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送走两位检察官，关峰顺便送孟雪慧回家：她租的房子，本来就离洋湖小区不远。
“峰总，真能成十大法治事件，三年，不，五年，五年内，我能把咱信合律所办成潇湘前十的大律所。”
对案子，孟雪慧没想法，对信合律所，她想法很多。
“呵呵，今天先不说那个。孟雪慧，换成是你，会不会尽力，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为这个案子，做无罪辩护？”
“嘿嘿，又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小姑娘！这鄂斯界，还真邪门，扎扎实实吃口技术饭，就这么不受欢迎！也许，华夏国的情况，有点特殊吧。”
关峰暗暗叹了口气。
孟雪慧作为一个律师，第一反应不是案子该怎么办，而是想着案子办成了，信合律所如何如何。厨师，不想着把菜炒好，而是琢磨怎么开一家饭店，学生不认真读书，而是想着怎么创业、挣钱，在鸿蒙仙界，这叫舍本逐末、本末倒置，而在鄂斯界，这叫，嘿嘿，不说也罢，每个人都知道。
每个人都想当老板，那谁来打工！
不求之求，不争之争，才是王道，案子办好了，律所自然而然的就发展起来了，菜炒的味道好，来饭馆吃饭的人自然而然就多，很简单的道理吗。
为什么会这样，其中的逻辑，关峰还没琢磨清楚，他不敢说鄂斯界错了。也许，有其合理的地方吧，毕竟，鸿蒙仙界，和鄂斯界，不一样。
“我不会！峰所，就算是，做成前戏，一审法院、二审法院，我也没把握。再说，有人较真的话，风险，太大。”
“难道他真有能力把这个案子办成无罪？”
孟雪慧扭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沉默了很久，摇摇头，对着关峰苦笑了一下，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不长的几句话，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呵呵。你回去吧。王图矫的案子，就按你的意思办。”
“嘿嘿，还算，谨慎吧。”
关峰当然有把握让肖昆坚持供述是前戏，当然，要不要这么做，他很困惑。即使不考虑肖昆不讨人喜欢这一条，真搞成什么十大法治事件，也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这个风头，他不想出，估计，也出不起。
而且，相比较肖昆而言，关峰更讨厌，马蕊蕊。
孟雪慧作为所长助理，应该说，干得很辛苦，很用心，也干得很不错，挑剔如左琼桦，也没找到孟雪慧的，大毛病。不过，关峰一直对她有点，不尽满意。现在看来，小姑娘，有上进心而不好高骛远，还是有可取之处。那这个所长助理，孟雪慧就先干着吧。
“啊。哦，我知道了。峰所再见。”
有人建议，王图矫，给个党内处分，降级降职，但给他留一个，清白之身。该做的工作都做了，最后来“征询”一下辩护人的意见，按说这很荒谬，但是，关峰，不是一般的辩护人。孟雪慧自然不敢自主主张。现在有关峰这一句话，孟雪慧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和有关人员沟通了。
她还没来得及向关峰汇报自己是什么意思，之前，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意思。其实，就是现在，孟雪慧也没有自己的意思。王图矫最后是死是活，孟雪慧根本不在乎，他本来应该是死是活，孟雪慧也没兴趣。
当然，对王图矫的爱人，不能这么说。至于应该怎么说，嘿嘿，这个，就要，嗯，你懂的。
王图矫做了那么多年的副台长，嘿嘿，那啥，星城米贵，居大不易啊。王台长居不易，别的人，比如我孟雪慧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同样，居之不易。
“关老师，为什么选了我呢？”
对王图矫的爱人，说到底就是个讨价还价，胜败得失，寻常事而，嗯，不存在败，也没有失，就是多，或者少，孟雪慧不担心。不过，回到房子里冲了个澡，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星城的万家灯火，孟雪慧，忽然有点想家。
老实说，对自己这半年的日子，孟雪慧没什么可抱怨的。她在信合律所基本上是一言九鼎，嗯，这个有点夸张，上头还压着一个左琼桦，但律所的日常管理，确实是她孟助理说了算，至于关副所长，那基本上就是一个吉祥物。
除此之外，孟雪慧还接了几个案子，邱杰敏介绍的，甚至还成了三家公司的，法律顾问，左琼桦介绍的。当然，都是以关峰的名义，她只是助理。但关峰明确地表示，他没干活，就不拿钱，所里提成之外，孟雪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即使是王图矫这个案子，孟雪慧怀疑，关峰也必会要多少律师费，大头，肯定是自己的。对给关峰这样的所长，嗯，副所长，给关副所长做助理，孟雪慧实在是不知道还怎么要求更多，但是，孟雪慧，依然很迷茫。
法学院不缺美女，但即使在美女成群的法学院，对自己的身材、长相，孟雪慧是很自信的，但除此之外，孟雪慧也很清楚，自己，不差，不过也没什么突出之处，普普通通。就是，平平而已。
而关峰选择自己当这个助理，显然和长相关系不大：关峰十天半个月都不来所里一次，而且除了业务上的事，关副所长，从来没主动联系过自己，一次都没有，更不用说色眯眯的，嗯，勾引一下了。
自己和关所长，嗯，那时候还是关老师，很久以前吃过一次麻辣烫，还是左琼桦买的单。其实孟雪慧怀疑，自己这个助理，是左琼桦选的，关峰，只是，没反对而已。
比如今天晚上，孟雪慧很清楚，等下关峰和余群诚还，有活动，她其实很想一起去，不就是唱歌、洗澡，嗯，按个摩吗，孟雪慧不在意，甚至，有点小期待，但是，关所长他，只把自己当成，助理，办案子。
这个助理，孟雪慧做的很用心，不过她也相信，换成自己法学院的同学来干这个助理，至少一半不比自己干的差。她不确定自己这个助理，能干多久，说穿了就是，她不知道自己对关峰的吸引力，或者说，重要性在哪里。
就像今天晚上，孟雪慧还是很用心的打扮了一下，看见自己，连余群诚眼睛都亮了一下，但关峰，根本没注意到，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食堂卖包子的，张阿姨。
说实话，对关峰，孟雪慧还是很有好感的，当然，主要是关峰正是孟雪慧喜欢的帅哥类型，否则的话，她也不会没事干坚持去听关助教的《华夏古代刑法思想》，还坐在第一排中间，但成了关峰的助理之后，孟雪慧发现，自己貌似离关峰更远了，而且是越来越远。
关键是，孟雪慧还不知道如何缩短和关峰之间的距离，甚至要不要努力去缩短这个距离，孟雪慧也很困惑。
关峰显然不缺美女，左琼桦就很出色，而孟雪慧，最近也认识了几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其中有两个很明确对她有点意思，但要不要谈个男朋友呢，孟雪慧还是想问关峰一句。
可惜，她发现，自己很难理解关峰这个人，理解不了他的逻辑，也理解不了他想要什么。关峰明显对信合律所不是特别当回事，对每一个案子，又异乎寻常的用心，甚至不惜代价。但是，这不科学。
就说眼前肖昆强奸的案子，孟雪慧回来后仔细琢磨，具体的技术问题先不论，她无法想象，像这样一个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嫌疑人自己也认罪的案子，关峰为什么还能产生无罪辩护的念头？规规矩矩的把案子办下来，老老实实的收点律师费，不是，蛮好的嘛！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这不是自讨苦吃，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吗！关峰，他真的学过刑法吗？
当然，对孟雪慧的困惑，关峰就不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