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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菲雪才四十岁，完全符合当下女人“三鼓两凹一平”的审美标准，再加上自己保养得当，又处于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黄金年龄段，自然少不了男人的追求和殷勤示好。菲雪性格开朗，行事豪放，却也有着妩媚和娇柔的一面。确切说，她原本就有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自从和老公感情淡了以后，她这才逐渐变得泼辣和风风火火起来。她甚至预感到终有离婚的那一天，或许是明天抑或是后天。不论如何，菲雪想：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此处有删节）
天空湛蓝，云淡且远，阵阵海风卷着浪花轻拍海岸；远处，白帆点点，似片片树叶在风中荡漾。偶有浅浅的水雾氤氲开来，薄薄的似一层蓝色的绸缎。
这是兰湾市一个夏天的早晨，丁丰慢慢地沿着海边散步。游人如织，各色人等不一而足。
丁丰来兰湾已经两年了，他从事的是情感心理分析，然而他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丁丰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冠了一个很贴切也很温馨的名字：小棉袄婚姻情感分析室。在这里有必要用一句话介绍下丁丰：来自孔孟之乡，曾从事过多种行业。关于他的以前不必细赘，有个大体的轮廓即可。丁丰喜欢简单，一如他现在的人生。他偶尔会自嘲说：我唯一的电器设备就是一部黑色的诺基亚。
太阳悬挂在了高处，气温正一点点攀升。当丁丰正感觉到口渴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间响起，是林涛打来的，说有十多天没见了，想和丁丰见面聊聊天，两个人遂约好晚上七点一起吃饭。丁丰心想：他准是又想和自己探讨一些事情了。海边小卖部所出售的矿泉水要比其它场所贵三块钱，省出这钱就可以买三份报纸了。这样想着，丁丰就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刚回到住处，还没来得及喝水，手机铃声就又响起，待接通了电话，里面就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是丁老师吗？我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我，我不想活了。听筒里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以及抽泣声，停了一会她又说道：丁老师，我就站在六楼的天台上……丁老师，我真的不想活了。
丁丰迅速在脑海里甄别着对方语言的真实性，是玩笑还是确有其事？由对方的腔调以及啜泣声可以判断，事情应该正向着极坏的一面发展。再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和别人开玩笑呢？
丁丰想了想，差点就笑了出来，如果真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哪里还有心情来和别人说告别呢？这分明就是自己不想死啊。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多了。丁丰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对着话筒说：大姐，你站错地方了。
话筒里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就又传来了她的声音：没错的，我就在六楼顶上，反正我是不想活了。
丁丰说：大姐，我是说你站在六楼往下跳是摔不死的。
女人的语调遂变得疑惑起来，她迟疑着说道：这……这怎么会呢？从这跳下去，怎么会摔不死？
这时，丁丰略带着哭腔说道：大姐，真的好巧，我也不想活了，我早就厌倦了这个尘世。呜呜……现在，我现在就站在十八楼的楼顶，这样跳下去才会一死了之的啊，呜呜……
女人随即变得迷惑不解，问道：丁老师啊，你怎么也会……？你怎么也想走这条路呢？
丁丰拖着哭腔继续说道：大姐，我借了网贷，还不上了，他们一直在逼迫我，没日没夜地恐吓我，这没有活路了啊……呜呜……我，我原本想从十楼往下跳来着，可后来一想，这要是摔不死就成了残废，再想寻死可就难了。那样，那样才真是生不如死啊，还要连累他人来照顾自己。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我也就成了一个废物。为了能一次死成，我就来到了楼顶。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哦，你说的也对。我家就在楼顶，没有比这更高的了，这可怎么办啊？
丁丰加重了哭腔，一边抽泣一边说：大姐，现在，现在我很想孩子……他，他才八岁啊……如果我跳下去，孩子就永远，永远没有爸爸了。呜呜……
于悲伤之中，女人的话语里竟然充满了无比的焦虑和着急，她说：丁老师，那你千万不要走这一条路……要是你死了那孩子该怎么办啊？孩子缺乏父爱的话，性格会不健全的。年纪轻轻的，可……可不能寻死路……
丁丰一边含糊其辞地应答着一边心想：都过去这么久，她那边楼下应该早就到了消防官兵以及急救车，这个女人应该没有事了。
女人担心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兄弟，人生的路还长着呢，有什么想不开的给大姐说说……没有过不去的坎，钱一点点地挣，再一点点地还……哎，哎……？你们怎么回事？没看到人家在打电话吗？手机那端先是传来一阵忙音，接着声音就变得弱了下去：谁想死了？你，你别拉我胳膊，我还要打电话劝人呢……
挂断电话后，丁丰先是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心里又泛起了一阵酸楚，人也愈发感觉到疲倦，便躺在了床上，于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绵羊，被人牵着行走于闹市。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又跑出一只白白胖胖的绵羊，跟在自己的身后，依依恋恋的一起向前走……场景突然间又切换到了老家，看到了一棵青葱而又突兀的杨树，在风里兀自摇曳不已。那一刻，就有泪水从脸上流了下来，不知道是为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只绵羊？还是为老家那棵孤寂的杨树？
醒来之后，丁丰努力去想这个不连贯而又奇怪的梦，这才发现枕巾早已经湿了大片。当时针快指向晚上六点钟时，丁丰就下得床来到外面的卫生间里洗漱了一下，然后收拾整齐这才出门赶赴约定好的饭店。路上，丁丰一直回忆梦中的场景以及它所包含的某种寓意。
到了饭店，林涛早已经点好了菜，正独自坐在桌后笑眯眯地吸烟。
事情都办妥了？丁丰一边坐一边问林涛。
哥们真高！按照你的方法去做，事情果然出了奇效，不但消除了副部长的疑虑，还拉近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林涛边说边递给丁丰一支烟。
丁丰微微一笑，坐正了身子，然后接过烟来点燃并深吸了一口，说：那就好！
林涛是市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客观地说是一名颇具魅力和魄力的领导干部，不仅做事能力强，更兼具有着原则性和灵活性。正因为如此，林涛在单位得到诸多同事和领导的一致好评和赞许，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就在前段时间，林涛急需为领导准备一份文稿，而相关材料数据以及详情都在副部长处放着。林涛就去了副部长办公室，敲了几下门却无人应答，于是便给副部长打电话。副部长接电话说我马上就回去，如果急用的话你自己进去找就可以了，资料就放在办公桌上。林涛并没有多想，于是推门进了副部长办公室，办公桌上并没有自己所需要的那份资料。因为急等着用，林涛也顾不了许多，就绕到了办公桌的后面。不知是什么原因，抑或是鬼使神差，林涛突然间双腿发软，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副部长的高背椅上。事情就是这般的巧合，此时副部长正好走了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他先是一愣，随即笑吟吟地说道：我的座椅很舒服吧？林涛当时就懵了，随即满脸变得惨白，心想：这下完了！最后，林涛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副部长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林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又不能解释，多半天都如同患了大病一样痛苦不堪。
在无助又无奈的情况下，林涛就想起了丁丰，于是就在电话里把事情的缘由详细地说了一遍，并问丁丰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丁丰思索了一会，说道：你今晚就赶写一篇文稿，题目叫《位置和位子》，我想你写起来应该得心应手。明天晚上你带些水果去副部长家，请他指导并润色一下。你就说为写这篇文稿自己已经体验了多位领导的座椅，唯独坐在副部长的椅子上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后天你亲自跑趟兰湾日报社，请社长把这篇稿子发了，署上副部长的名字就可以了。
林涛听后顿时转忧为喜，心中不由得暗想：丁丰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林涛和丁丰各自倒满了酒，先是碰了一下杯，待一杯酒入喉，林涛这才说道：哥哥我就不言谢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尽管开口。其实林涛心里明白：是丁丰挽救了自己的大好锦程，并且还朝前助推了自己一把。当副部长看到那篇署名自己的文章后，于私下里亲切对林涛说：好好干，林主任必定会前途无量！
两个人又碰了一杯，丁丰似乎看出了林涛心中所想，说道：说实话，党的干部相对比较容易做，只要你立场坚定，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其它的也就让人省心不少。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前题，那就是：只要心中装着咱老百姓，谁也打击不了你，无非就是靠前站或者靠后站的问题。
林涛夹了一口菜边吃边点头称是。让林涛不解的是，他丁丰的“水”到底有多深？在看待和分析问题上，丁丰总是比自己有深度和广度，就是在高度上也让自己无法企及。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剑走偏锋，让人意想不到且意犹未尽。对丁丰的了解也就知道他是一个农民工，仅此而已。
他两个人的相识极具戏剧性，一年前的某个周末，林涛在新买的房子里看着几个民工给墙壁刮瓷。后来上高中的女儿打来电话问他“释道儒”三者之间各有什么不同？这一下就把林涛给问住了，对于三教之间的不同，他的脑海里也只是有个大致印象，可具体有什么不同一下子还真说不出来。后来他就对女儿说等晚上到百度查阅一下再告诉她，他女儿却说迫切需要知道答案并说林涛笨。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斯文模样的民工对林涛说：儒家的精义是仁义礼智信，道教提倡的是金木水火土，佛家诠释的是生老病死苦。
林涛听后发了一会呆，虽然他不会鄙视农民工，却怎么也想不到民工里居然有人知道这些知识。这个农民工就是丁丰。最后收工时，林涛竟鬼使神差地要了丁丰的电话号码。第二天，林涛并没有看到丁丰前来干活，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惆怅。自己心中为什么会有如此思绪？就连林涛本人都说不清楚。
林涛和丁丰又碰了一杯，此时，丁丰脸上已经变得微红。而林涛脸上却流露出了某种喜悦之后的忧心，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被丁丰给捕捉到了眼底。丁丰没有去问林涛，因为自己不是一个喜欢猎奇的人。还有一点就是，他知道林涛一定会自己把它给说出来。林涛自己干了满满一杯后，说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件麻烦事，是感情上的。
丁丰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一个仕途上正值平川且四十多岁的魅力男人，难免会有情感故事发生和上演。
林涛接着说道：是下面一个区政府的女孩，她好像喜欢我，最近总是想方设法的故意接近我，还曾多次邀请我去听音乐。
丁丰说：是害怕加喜欢吧。
林涛说：是。怕自己一步走错，会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同时心里也有着一种小欢喜，该是心猿意马吧。
丁丰说：我们都生活在一边渴望又一边顾虑的重重意识中，并做出一副边走边看的姿态，还要权衡着其中的利弊。这对任何人都不例外。我想，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林涛说：是的！女孩很纯洁，拥有高学历并有一个富足的家庭。完全是因为喜欢而喜欢，并没有其它的杂念和铺垫。
丁丰说：伤了她吧。
林涛惆怅地说：已经伤了她。于心很是不忍，那样做也不男人。尽管我和她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和进展。
丁丰端起了酒杯，说道：她以后会理解你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嘛。来，为了你的快刀，我敬你一杯。
对林涛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丁丰心中颇为敬佩。一个男人能在美女面前端好并端住了自己，这实属不易。况且他还和自己一样有着相似的做事风格。
两个人走出饭店，外面早已经是满街灯光。因为喝酒的缘故，林涛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去。当出租车消失在闪闪的霓虹深处时，丁丰这才拎着林涛送他的两条软中华走进了一家烟草专卖店。
回到住处，丁丰看到隔壁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从里面不时传来那对四川小夫妻打闹的声音。丁丰简单地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看一本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尽管书中的语言可塑性较强，却也没有多少让人值得深究的内容。偶尔会有几句总结性的词句闪着智慧的光彩，却又被轻轻一笔带过。
睡意袭来，脑海中遂变得一片朦胧。接着就有某种场景散开，仿佛很遥远，又好像就在身边。
（此处有删节）
丁丰随即用毯子蒙住了头，却仍然无法阻止声音的传播，就有燥热侵袭了身体。丁丰于黑暗中摸出一支烟点燃，房间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烟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