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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除去偶有的几次巧遇外,温缱在公司里从没与谭西平单独碰过面。
那两把钥匙她随身带着，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他。
有时温缱捋不清自己的心思。
明明已经决定撇清关系，可当谭西平果真对她视若无睹时,她又心有不甘，甚至主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可当他稍稍对她有所殊待时,她又避之不及。
这种又当又立矛盾的心理，她自己都很唾弃。
然而越是唾弃、越是想要挣脱,越是会陷在情绪的泥潭里无法自拔,等她意识到时已是强弩之末,只需轻轻一推,就会彻底沦陷。
时间转眼进入十月末，北京也迎来了它最美的时节。
香山红叶进入最佳观赏期，五四大街的古树半黄半绿时,颐和园的金桂飘香昆明湖,再晚一些，各处的银杏古树便要为北京城装点金身。
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北京的秋天。
京大文学院按照惯例要举办秋游，去西山赏叶,时间定在本周六。周叙言发来微信时,温缱刚点开公司邮件,周六周日两天组织团建,第一天活动地点竟也定在西山。
学校那边肯定是要参加的，去年她有事请假没去，周叙言被院里的领导和同事调侃了好几次,说他就一个学生都管不好，今年她怎么着也得参加了。
温缱去找宋奇请假。
本来她一个实习生，在公司里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团建活动参不参加无人在意，宋奇最开始也是准备直接批的，但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没有立刻批。
自打上次被陈秘书敲打后，宋奇基本不会再擅作主张。但今天谭西平有三个会，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拿这种小事去麻烦他，宋奇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可是不说吧，谭西平对温缱的态度着实令人迷惑。
说他不关注吧，上次温缱生病他就挨一顿训，说他关注吧，又从没见他和温缱说过一句话。
左思右想，宋奇在送会议材料时把部门人员报名表一并拿上，顺口提一句：“这是周六团建的报名表，您要看一下吗？”
谭西平揉着眉心，抬抬手，示意他先放在桌角。
宋奇的任务完成，又尽职提醒十分钟后开会，就退了出来。之后一整天，没见谭西平有什么指示，他就放心地给温缱批了假。
到了周六这天，学院租了几辆大巴车。集合时间是早上七点半，温缱定错了闹钟，一睁眼已经快七点了，她急急忙忙洗漱收拾，出门又忘拿手机，来回一折腾，赶到集合地点时整个车上就等她一人了。
她从后门一上车，司机就开动了，温缱边向大家道歉边找位置。
负责联络的同学一指前排：“第一排还有空位。”
温缱谢过，在晃动中挪向第一排。
双人位外侧坐了人，里面靠窗是空着的，温缱跌跌撞撞抓着座椅靠背从后方探身：“不好意思同学，请
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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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叙言站起来，侧身让她。
众目睽睽之下温缱就是再不想，也只得坐到里面去。
温缱跑得急，坐下后还气喘吁吁，她抬手给自己扇风缓解热意，一转脸发现周叙言正看着她。
她心一紧，下意识解释：“那个，我起晚了，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
周叙言没说什么，只淡淡看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温缱感觉有点莫名，也有点窘。
自从上一次她言而无信放了周叙言鸽子，过后想要弥补，好几次找机会要请吃饭，周叙言都没有答应，两人的关系就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中。
温缱自知理亏，加上论文进展不顺，开题迟迟交不上，她就更不想往周叙言眼前凑了。
算算时间，她大概有两个星期没去周叙言办公室了。
温缱讪了会儿，背过身把双肩包脱下来放在腿上。
包里装着她昨天准备的野餐食材，有水果酸奶饮料，沉甸甸的。她本想放在头顶行李架上，但偷瞄了眼周叙言那张万年扑克脸，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还是自己抱着吧。
集体秋游对学生来说是一件开心的事，后面不断传来欢笑声，同学们聊着天，气氛轻松而活泼。
温缱又瞄了眼身旁的人，鼓了鼓脸颊，哀叹自己运气不好。
不过他怎么也坐大巴，怎么不自己开车去啊？
正腹诽着，温缱感觉腿上一轻，抬头一看，见自己的双肩包被周叙言拎在手上。
可能是她表情过于惊讶，周叙言反而迟疑了一瞬，问道：“不用放上去？”
温缱回神，忙点头：“噢噢，要放要放。”
周叙言身高腿长，站起来轻轻松松把包放入行李架。
等他坐下来温缱才想起来她的早饭还在包里，肚子适时咕噜一声，提醒她正饥肠辘辘。
“怎么了？”
周叙言转脸看她。
温缱不由脸上一阵热，尴尬道：“我的早饭还在包里……”
周叙言没说话起身又把包拿了下来，等她拿出早饭再把包放上去。
温缱原本打定主意这一路要装睡，尽量不和周叙言说话，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内心又升起了一股内疚之情，咬着牛奶吸管，主动找周叙言聊天。
“老师，您吃早饭了吗？”
“没吃。”
“哦。”
哦完好几秒温缱才意识到不对：“啊？您没吃早饭？”
周叙言：“起晚了。”
这下温缱真的惊大眼睛。
周叙言今天穿了件黑色连帽衫，牛仔裤，头发修剪得很清爽利落，和平日严肃沉稳的形象大不相同，看起来年轻许多。
“怎么，老师就不能有起晚的时候？”他问。
()温缱竟从这冷淡的嗓音里听出几分玩笑意味，一时呆住。
她一直呆到周叙言微扬唇角才回神，连忙要把自己的早饭分一半给他。
周叙言倒也没客气，从她手里拿走一个饭团。
可能是在校外的缘故，又受车里轻松气氛的影响，周叙言比平常话多了一些，两人一路聊着到达目的地。
温缱逐又重回研一时的状态。
那时的她表面恭敬听话，背地里也会偷奸耍滑敷衍周叙言，时不时还敢和他顶一顶嘴。总之胆子是不小。
爬山不大会儿，温缱就被双肩包的重量击垮，爬一步拖三步不堪重负，便把主意打到在前面空着手轻松大步的周叙言头上。
“老师，您什么都没带啊，午饭吃什么呀？”她假意关心。
周叙言回头看她，闪亮亮的眸子暴露了她的真实意图。
“山上多的是西北风。”他淡定道。
温缱笑脸就是一僵，想到之前他给自己送饭的情景，坑不下去了，老老实实说：“老师，我带了很多吃的，到时候分你一半。”
她耷拉着脑袋，没看见周叙言脸上一闪而过的笑。
几秒后，听见他的声音。
“把包给我。”
-
谭西平是在大巴车开动时才意识到温缱没有参加今天的团建。
他瞥了眼坐在后排的宋奇，拿起手机：“我们部门没有全员参加？”
宋奇懵了两秒才意识到谭西平可能没看他放在桌角的报名表，一时有点冒汗，硬着头皮回复：“谭总，小温请假了，报名表前天送您过目的。”
微信发出去，一直没有收到回复，连一个嗯字都没有。
宋奇偷偷伸长脖子去瞄前面。
同为男人，他也不得不承认谭西平长了一张令女人心动令男人叹服的脸，高鼻薄唇，眉眼深邃，清晨柔和的日光中线条清晰的侧脸泛着玉质光泽。
堪称完美的一张脸。
只是这张脸目前似乎正在冒冷气。
是因为部门没有全员参加团建，还是因为小温没参加团建？
宋奇忍不住脑内发散起来，忽然又想到另一点——
今天谭西平没有自己开车而选择和员工一起做大巴，是不是也另有原因？毕竟公司高层基本都自己开车前去。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无凭无据，想想也就作罢了，而真的让宋奇确认自己没想多，是在西山遇到温缱之后。
那时他们刚爬没多久，谭西平和韩胜文走在一起，总裁办的人陪在周围。
女士们多半背着包，爬一会儿就喊累，小钟想让一个男同事帮忙背包，男同事故意逗她不肯背，小钟跺跺脚，指着前方的一对男女嗔道：“你看人家多有绅士丰富，主动帮女生背包。”
大家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认识的人。
“咦，那不是小温吗？”
宋奇也认出了温缱。
她今天穿了件深绿色连帽衫，紧身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圆滚滚的丸子，比起在公司里板板正正的模样，今天非常青春靓丽，让人差点认不出来。
宋奇下意识去瞄谭西平。
谭西平是和众人一起看向了温缱，但面上却无表情，和看见一个普通员工别无二致。
宋奇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这边苏雯呵呵笑两声，对小钟道：“那是小温男朋友，自然要帮女朋友背包，小唐是你男朋友吗，凭什么帮你背？”
一句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
小钟又羞又气，急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小温男朋友？小温又没说过她有男朋友。”
苏雯一笑：“没看人家穿着情侣装呢。”
小钟还想反驳，有人插嘴：“小温好像是有男朋友。”然后说起之前在卫生间看见温缱下班时化妆去约会的事。
众人顿时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宋奇跟着听了会儿，听着听着忽然察觉不对。
四周的人，韩总已经和Lisa说着话继续往前走了，陈秘书拿出保温杯喝水，王助理低头看手机……唯独谭西平没有变换姿势。
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温缱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