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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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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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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北京的秋雨称不上绵绵,细长密集的雨丝被风刮着,好似冷厉的钢丝,簌簌作响,不一会儿地面就积了水。
    温缱拖着行李箱站在大楼外的玻璃廊檐下,望着水花四溅的地面出神。
    就在十分钟前,这场雨初初落下时,谭西平开口打断众人漫无边际的笑谈,一句“时间不早了”便将温缱从人群中剥离出来。
    温缱看着他婉拒众人的相送,打电话给司机:“下雨了,你先去地下车库等我。”
    说这句话时,那双靡靡动人的深情眼隔着人群向她望来。
    温缱也是在这一刻确认,峨眉山下小酒馆里他那一首《漩涡》真的是送给她的。
    那一声妹妹,也是叫她的。
    一时心乱如麻。
    那日突如其来的风雨似乎在此刻有了回音。
    雨越下越大,打车软件迟迟等不到司机接单,温缱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长发,不知是焦躁还是恼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她不由怪起老天爷,心想这场秋雨来的真不是时候。
    她没有去地下车库,明知道那句话是对她说的,她还是在选择电梯层纽时按下一层。
    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好似脑子里那根跑偏的弦被什么东西拽了回来,想要回到安全正轨。
    她可以迷恋某个夜晚,可以借着夜色掩映纵容欲望滋长,可以不问姓名便意乱情迷如坠漩涡,但第二天太阳升起,她依然还是那个令母亲骄傲师长欣慰品学兼优的乖女孩——温缱。
    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她不敢混淆。
    眼看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距离火车发车时间越来越近,温缱勉强收回散乱的思绪,取消打车订单,准备冒雨跑去坐地铁。
    一声汽车鸣笛拽住她的脚步。
    外表低调的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停在了大厦楼前,雨幕笼罩之下,静悄悄仿若蛰伏的兽。
    深色的车窗挡住外界窥探的视线,温缱看不见车里的人,却能感知到从中投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在那儿看了自己多久?
    温缱平静回视,握着行李箱的手指却一寸寸收紧。
    耳边只能听见潇潇雨声,以及掩不住的轰隆心跳。
    驾驶座的门打开,司机撑伞向她走来。
    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视若无睹地走开,乘地铁去火车站,然而双腿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缚住,迈不开,走不掉。
    那根被勉强拉回的弦,不停震颤,脆弱不堪。
    司机恭敬的声音响在耳际——
    “温小姐,谭先生请您上车。”
    -
    车内开着冷气,脚腕处被雨水打湿的皮肤瑟缩发紧,凉意顺着小腿丝丝向上攀沿,温缱抿了抿唇,将腿向裙下收了收。
    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引得身侧人投来目光。
    “冷?”
    依然是迷人京腔,只一个字便能
    勾人心弦。
    温缱错开视线(),箏??“絙?”
    ?羉獞葶??窘??絶?羁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心中不由地想:这白裙合该她穿,穿在她身上总能显出几分柔软与服帖,与她这张温软无害的脸极为相称。
    那日在峨眉山金顶上她穿的就是白色的连衣裙,山风吹动裙摆飘来荡去,却奇异地不离开小腿区域,很是服帖。
    也很是养眼。
    当金光破开云层落下时,众人齐齐仰望十方普贤菩萨金像,他的视线有片刻是分给她的——
    金光笼罩下,乌发白裙的少女垂着一段柔颈,虔诚向佛祖祈福许愿。
    太过圣洁,便易令人滋生破坏欲望,想看看她在红尘里又该是何种潋滟风情。
    他心底这粒作孽的种子大概就是那时种下的。
    只是此刻,因拘谨而挺直的腰背,收放在并拢膝头的双手,以及绷紧抿直的唇,防御姿态太过明显,与前不久那晚坐在这辆车里引诱他时判若两人。
    明明之前还温温软软攀着他问可以吗,转眼便这样对他视若无睹如临大敌。
    他是哪里把人得罪了?
    谭西平深深看了她几眼,转头对前排吩咐:“张叔,空调温度调高点。”
    温缱轻声说了句谢谢。
    眼眸始终没抬起看过他。
    谭西平本想问她怎么不去地下车库等自己,如此看来,她不是没听懂他的暗示,是故意躲他。
    亏他担心她淋雨,特意到门口等。
    真是好心没好报。
    谭西平一时些意兴阑珊,转回视线,抽出平板回起邮件来。
    没人说话,车内气氛一时显得有些沉闷,路上依然是堵得水泄不通,半天挪动不了几米,红色尾灯汇聚成这座城市特有的霓虹。
    距离开车时间只剩半小时,温缱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麻烦把我放在前面路口,我坐地铁就行了。”
    她话音一出,车内似乎更静了几分。
    张叔瞥了眼后视镜,年轻男人垂着眼眸,薄唇微抿,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斟酌着笑道:“着急了吧?没事,离火车站没多远了,过了这堵点,一脚油门就到,肯定比您坐地铁快。”
    温缱不好意思忙道:“不是不是,就是觉得太麻烦您了。”
    张叔笑呵呵:“不麻烦不麻烦。”
    温缱不好再说什么,不敢看身边气压低沉的男人,只能扭着头看窗外。
    雨水在深色玻璃上留下歪七扭八的水迹,窗外光影斑驳,景色模糊,整座城市似乎陷入一种光怪陆离的梦境中。
    也是奇怪,每一次在谭西平身边她都会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那种复杂的情绪难以说清楚。
    温缱发着呆,不知多久,忽听低沉的嗓音响起。
    “这是要当作不认识我了?”
    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语气里有几分揶揄,有几分逗弄,也有几分试探
    ()。
    温缱心头一跳,下意识转回脸,视线猝不及防与谭西平撞上。
    有一瞬的战栗感自后脊窜起。
    男人深邃的眼,黑沉沉静幽幽,无声注视着她。
    她呼吸停了两秒才开口,声音有些艰涩:“不是……”
    否定完之后,后面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在公司里时她确实是想装不认识的。
    谭西平似是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也不说话,就这样侧头笑吟吟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温缱被他看的心慌意乱,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合理的解释,手指将膝盖处的裙面揉搓得不成样子,望向他的眼里不自觉带上几分央求的意味?
    谭西平原本心里有些窝火,现在被她用这种求饶的眼神看着,一时又有点不忍心了。
    算了,和一小姑娘较什么劲儿,倒像他欺负人似的。
    他轻叹口气,新起一个话头:“几点的车?去哪儿?”
    温缱明显松了口气,声音不像之前那么艰涩了,带着股绵软之意:“七点,去南城。”
    谭西平拧眉,抬腕看表。
    张叔在前面哎呦了一声:“七点啊?那真有点够呛,可能赶不上。”
    温缱也觉得赶不上,怕司机觉得愧疚,安慰道:“没事的,赶不上也没关系,可以改签。”
    但事实上假期火车票一票难求,如果赶不上,她只能返回学校。
    谭西平看了她几眼,没说话。
    六点五十分,车子停在火车站临时停靠点,他忽然递给她一张便签纸。
    “要是没赶上火车就给我打电话,我等会儿你再走。”
    温缱一怔,好一会儿接过纸条。
    上面是一串她曾等了很久也没出现在她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
    求而不得的东西,在她选择放弃的时候,被他亲自送到了她的手上。
    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充斥在胸口。
    张叔动作麻利,已经取出她的行李箱,撑着伞在车外等候,她来不及分辨,只得低声道谢,推门下车。
    车门合上前,温缱还是没忍住回头向车内望了一眼。
    谭西平就坐在暗影里,英俊面容看不真切,唯有看向她的那双眼,似深海漩涡,深深吸引着她。
    他看着她踟蹰,忽地一笑,语气温和道:“进去吧,这儿不让停太久。”
    之后很多次温缱回想起这一幕,还能记得这时复杂的心情。
    他们之间看似是她主动,但决定权永远都不在她这里。
    他想送就送,想等便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说到底,他们之间的那根线一直是握在他手中的。
    那天温缱到底赶上了火车。
    原本是来不及的,但火车因不知名原因晚点了,她赶到的时间正正好。
    在候车厅大屏上看到火车晚点消息的时候,温缱心头涌上的不知是庆幸
    还是失落,好半天站在屏幕底下没动弹。
    那张纸条被折成薄薄的方块,压在掌心,似有千斤重。
    电话没打出去。
    节假日候车厅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难能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检票时间一到,温缱被熙攘人流夹杂着挤上火车,找座位,放行李,直到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仅有的那点冲动也消弭殆尽。
    火车飞驰在夜色里,窗外景色一概模糊。
    温缱想了又想,最终只编辑了一条短信:“谢谢谭总,已上车。”
    -
    京城的这场秋雨来得及,去得也快,八点来钟路面已不见水光。
    胡同口的老槐树叶子被水洗得发亮,雪亮的车灯堪堪一照,像一树坠落的星光。
    谭西平下了车,没直接进门,靠在路边点上一支烟。
    裤袋里的手机总不消停,时不时有电话和微信进来,他腾出一只手解锁,逐一翻了翻,没什么有用的。
    都是一些不想看的。
    真正想看的,有倒是有,只是更给人添堵。
    一支烟还没抽完,秦沛就窜到了他面前。
    “干嘛呢?早就看见你车了,半天不见人,躲这儿和谁发信息呢?”
    眼睛直接往他手机屏幕上瞟。
    谭西平手腕一翻锁了屏,掐灭烟,不急不徐道:“你什么时候多了偷窥的癖好?”
    秦沛只瞥见是短信的界面,没看清内容,气哼哼道:“你少转移话题,说好七点到的,哥们儿为了庆祝你走马上任,特意请了电影学院的姑娘来热场,你丫倒好,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生生晾我们一个多小时!现在又躲在这儿发信息,偷偷摸摸的。老实交代,干啥去了?”
    谭西平难得被问到词穷,清了清嗓子,糊弄一句“公司有事绊住了”,随后勾住秦沛脖子一起往里走。
    他是真忘了。
    光想着送人等人了。
    等了半天还只等来那样一句不冷不热的道谢。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进了包厢,免不了又被卓远傅思明等人一通奚落,谭西平自知理亏,痛快自罚了三杯酒,才堵上这帮损友们的嘴。
    今儿这局是为了给他庆贺正式入主家族产业。以前喊一声谭总,大多是调侃,这以后就可以正儿八经称他一声谭总了。
    谭西平好脾气地任由大家闹腾,递过来的酒杯来者不拒,很快就喝到上头。
    酒意熏然,整个人放松在暗红色绒布沙发里,嘴角噙着三分笑意,拇指食指捏住酒杯轻晃,眼尾稍稍一挑,眸光和灯光齐齐碎在琥珀色液体里。
    称得上真正的金迷纸醉,意态风流。
    在场的姑娘不管坐在谁身边,暗地里视线没有不往他身上招呼的。
    偏他似毫无知觉,占据着单人沙发,时不时捞过手机瞧两眼又放下,意兴阑珊地呷酒入喉。
    声色犬马中走一遭,半点风月不沾身。
    卓
    远瞧着眼酸,端着酒杯撞过去:“谭总今儿走马上任的感觉如何?”
    谭西平眼皮一掀,似笑非笑:“自然比不上卓总意气风发,还得向卓总多多请教。”
    卓家枝繁叶茂,派系纷杂,卓远不像谭西平,家里的产业随他挑选,卓远是在和傅思琳订婚后才开始涉足家族的核心产业。他的这一声卓总,算是借了傅家的力。
    谭西平哪儿是好惹的。
    向来只有他招惹别人的份。
    卓远早习惯了,也不在意,继续调侃:“你别说,我还真有一句良言相告。”
    大家来了兴致,忙问什么。
    卓远:“秘书和助理能用男的千万别用女的。”
    嘘声顿起,秦沛坏笑:“老卓啊,我看你是被琳琳彻底拿捏住了。”
    傅思琳在一旁撅起嘴:“你们说你们的,关我什么事啊。”
    卓远一脸正色:“我说真的呢,就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哪个女秘书能专心工作?不把他生吞活剥了都不算完。”
    众人又是嘘声四起:“老卓是真羡慕嫉妒恨啊,谭二招姑娘喜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游刃有余了,用得着你操这份闲心……”
    满场的笑闹声中手机短信的那点震动本微不足道,很难察觉,但谭西平还是第一时间捞起了手机。
    解锁,是条卖房子的垃圾短信。
    莫名一股火气上涌。
    手指顺势向下一滑,满屏幕的垃圾短信中,孤零零一条道谢颇为醒目。
    “谢谢谭总,已上车。”
    眸光微敛,唇边笑意淡去,谭西平脑中浮现出一张恭敬却疏离的脸。
    损友们惯常的玩笑此刻听来颇有几分嘲讽意味。
    招蜂引蝶?
    他倒是想招,可惜人家不买账。
    这句客气到不能再客气的道谢,很有些要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搞得他至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有心想回讽几句,转念一想又作罢——跟姑娘较劲儿,忒跌份了。
    但此时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放大了心底的那点不痛快,谭西平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忽然就点开了那条令他闹心了一晚上的短信,面无表情地打字——
    “怎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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