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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到处都是红。满目的红。那殷殷红血好似没有尽头的流，往她的眼睛里流，她拒绝不得。整个脑子里被鲜血笼罩，血雾朦胧，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连带着她的心也一揪一揪的疼。
这样多的血好像在哪里见过，如此熟悉，这样的心痛又好似在哪里体会过，如此难以忍受。
她跌跌撞撞的走进去，姬茧心里一慌，还是笑着迎上去，刚碰到当归，当归好像回过神来，一巴掌打落了他的手。
众妖的头埋得更低了，没有哪个妖敢不要命的去看姬茧丢面子的事。
“阿姐，你怎么样！”当归多次打落姬茧递过来的手，姬茧依旧锲而不舍的要来扶着当归。当归一双眼睛无力又绝望的望着他，他心神一慌，扯笑问道，“阿姐怎么了？”
当归捧着双手，满手的血，她怔怔的跌坐在地上，胡乱说着话：“他死了……他死了。”当归又抓着姬茧的衣领，愤愤道，“为什么要这样对白泽！”
好似听到当归的声音，白泽微微回过了神，掌心能提起灵力了，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他依旧那样趴着，忍着剧痛，忍着心里的无力。
他转头看见当归，原来方才的惊雷不是听错了。可他那般的哀嚎也不见天道出手相救，缘何会在他快死的时候降下天雷。以往所有的依仗不过是公子尧，如今公子尧魂飞魄散，一只没有主的上古神兽谁会在意他的死活。若说天道非要护着，也只是因着当归体内的神裔之血罢了。
他想站起来，可是，可是……
姬茧搭着当归的肩，只是轻声道：“阿姐看错了……没有的事。”他搂着当归的肩走了几步，后面有眼色的小妖急忙上去将一地的血擦了个干净。
白泽眼见姬茧又要迷惑当归，撕心裂肺的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巨吼：“当归！”
当归倏地转身，一把甩过姬茧，朝白泽扑过去。
白泽已被剥了大半的皮，从肩胛到后爪，皆是血淋淋的，血还在流，那血就像个破碎的铜镜，看透了她的心，又穿透了她的心。那样熟悉的感觉，到底是在哪里有过！
从左肩向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破开白皮露出，鲜血翻涌当归两只手去遮挡，可是大半个身子都是伤，她又不敢碰，又怕他的血流尽，她慌乱的使了灵力去止血，血流的还是很快，不过片刻就浸染了她的两只手掌。
“姬茧，为何！……为何！”当归嚎啕落泪。
为何什么？为何要伤了白泽？为何要杀了公子尧？他倒是想问问她，为何将他丢下数万年？为何不愿认他这个弟弟？其实，他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为了他的阿姐能陪在他身边。
姬茧顿在那里，随后哑然一笑，当归被他拉到怀里，他声音温和，轻声道：“阿姐，他要杀我。”
“不要碰我！”当归挣开他，厉声道：“他是我的宠物，便是要杀你，你又怎知不是得了我的指令！”她剜了姬茧一眼，还要去到白泽身边，两只小妖得了姬茧眼色，上前拦着。
姬茧面色惨白，生硬的问出一句：“阿姐要杀我？”没有得到当归的回答，他凄然一笑，“我与阿姐是血亲，阿姐是要护着他来伤我的心？”
白泽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忍痛晃着血淋淋的尾巴，趁着姬茧不注意，拍倒了那两只小妖，将当归护在身后。
这么一使力，他再也没有力气，只是看着当归现下安好，他那心里总是平静不少，伤口再疼便也不觉得疼了。
当归跪坐在那一滩血上，白泽巨大的身躯压在当归的两条腿上。他黏糊糊的脑袋蹭在当归手上，无力地嗫嚅。
所有妖都觉得伤成这样，即便是上古神兽也是没有能力再动一下，再说一句话的，可他还能伤人，心下有些震惊，但也只是震惊，震惊过后便知他定是没有力气再说一句话了，便也都没有去听他说的什么。
可当归听到了，还听得很清楚，很清楚。一个字也不落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刻在她脑海中，他说：“姬茧不是人！快走，离开这儿！以后，我陪不了你了……”
当归的手感觉到他的眼睛半睁半合，她无措的抱着他的头，泪水流在他的伤口上，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又睁开眼。
当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不停地唤他：“白泽……”不能睡，睡了就醒不了了。
他无力地缩成一团，只拿湿润的眼珠瞧着当归，眼眸内微微起了一丝波澜，接着又挤出笑容，“无妨，我是上古神兽，区区小妖如何能取我性命。”他不着痕迹地掩去那一抹疼痛，“不过是有些疼罢了，不碍事。”
当归嘴唇紧抿，像是有仇一般，僵着一张脸：“姬茧，你就是个魔鬼！”
他是她失忆后醒来见到的第一人，极尽全力地对她好，护她，安慰她，陪着她，他死了，又能有谁相伴。姬茧么？他根本不是人，杀人如麻。
姬茧“哼”了一声：“阿姐早知道的，我是魔，不是妖。魔向来不会有什么善心善意。”他一手提起，只见白泽身上那块血淋淋的皮毛被掀起，姬茧一用力，白泽巨大的身体也随之被拖出去，一双眼睛大的要凸出来。
他憋住半口气，好怕就这样在当归面前撑不住。亲眼见过公子尧的死，如何还能承受他的死。
众妖纷纷侧目，这竟是要活生生地将那皮毛撕下来！
白泽眉头深锁，剥皮抽骨的痛已是让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摇头，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恸与乞求。
他终于明白，大婚当日，不过十道散灵鞭，公子尧为何要遮住她的眼睛。只因太痛，不愿她跟着一起痛。
从前他总是嫌她烦，时不时地逗她乐上一乐，公子尧死后，他才发觉这只小妖有多苦，生而为魔，天地不容，公子尧会护她想来也是因为如此。
起先他是不愿与她一起呆在天冥宫的，不过是因了她体内神裔之血和公子尧的托付，不得不为罢了。渐渐的，他才知道，公子尧的情难自禁，他更是要好好护着她，陪着她，一起等公子尧归来。
现在，他是等不到了……
当归紧抿了嘴唇，眼神苦苦挣扎。“姬茧，你住手！你不要！……”当归的嗓子很快喊得嘶哑，白泽的皮只剩下头骨那还留着，其他尽数与骨肉分离。那双静谧垂落的虎眼连一条线也睁不开。
当归只觉根根发丝都被紧紧揪着，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她好像看见有个很好看却不认识的男子冲她温和一笑，然后猛吐一口血，仰面倒在地上。
“阿姐！”
当归觉得她定是会晕过的，结果她没有。说来也怪，她自失忆后醒来大半年过去了，醒着的日子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着的，无缘无故昏睡。今日这番激怒之下，她还好好的，委实有些出人意外。